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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二刻拍案惊奇-第84章

小说: 二刻拍案惊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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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寻到大别山下,见山中有个洞口,芝麻从此进去,蒋生晓得有些诧异,担着一

把汗,望洞口走进。果见一个牝狐,身边放着一个麻布袋儿,放倒头在那里鼾睡。

几转雌雄坎与离,皮囊改换使人迷。此时正作阳台梦,还是为云为雨时。蒋生一

见大惊,不觉喊道:“来魅吾的,是这个妖物呀!”那狐性极灵,虽然睡卧,甚

是警醒。一闻人声,倏把身子变过,仍然是个人形。蒋生道:“吾已识破,变来

何干?”那狐走向前来,执着蒋生手道:“郎君勿怪!我为你看破了行藏,也是

缘分尽了。”蒋生见他仍复旧形,心里老大不舍。那狐道:“好教郎君得知,我

在此山中修道,将有千年,专一与人配合雌雄,炼成内丹。向见郎君韶丽,正思

借取元阳,无门可入。却得郎君钟情马家女子,思慕真切,故尔效仿其形,特来

配合,一来助君之欢,二来成我之事。今形迹已露,不可再来相陪,从此永别了。

但往来已久,与君不能无情。君身为我得病,我当为君治疗。那马家女子,君既

心爱,我又假托其貌,邀君恩宠多时,我也不能恝然。当为君谋取,使为君妻,

以了心愿,是我所以报君也。”说罢,就在洞中手撷出一般希奇的草来,束做三

束,对蒋生道:“将这头一束,煎水自洗,当使你精完气足,壮健如故。这第二

束,将去悄地撒在马家门口暗处,马家女子即时害起癞病来。然后将这第三束去

煎水与他洗濯,这癞病自好,女子也归你了。新人相好时节,莫忘我做媒的旧情

也。”遂把三束草一一交付蒋生,蒋生收好。那狐又分付道:“慎之!慎之!莫

对人言,我亦从此逝矣。”言毕,依然化为狐形,跳跃而去,不知所往。

蒋生又惊又喜,谨藏了三束草,走归店中来,叫店家烧了一锅水,悄地放下

一束草,煎成药汤。是夜将来自洗一番,果然神气开爽,精力陡健,沉睡一宵。

次日,将镜一照,那些萎黄之色,一毫也无了。方知仙草灵验,谨闷其言,不向

人说。夏良策来问昨日踪迹,蒋生推道:“寻至水边已住,不可根究,想来是个

怪物。我而今看破,不与他往来便了。”夏良策见他容颜复旧,便道:“兄心一

正,病色便退,可见是个妖魅。今不被他迷了,便是好了,连我们也得放心。”

蒋生口里称谢,却不把真心说出来。只是一依狐精之言,密去干着自己的事。将

着第二束草守到黄昏人静后,走去马少卿门前,向户槛底下墙角暗处,各各撒放

停当,自回店中,等待消息。不多两日,纷纷传说马家云容小姐生起癞疮来。初

起时不过二三处,虽然嫌憎,还不十分在心上。渐渐浑身癞发,但见:腥臊遍体,

臭味难当。玉树亭亭,改做鱼鳞皴皱;花枝袅袅,变为蠹蚀累堆。痒动处不住爬

搔,满指甲霜飞雪落;痛来时岂胜啾唧,镇朝昏抹泪揉眵。谁家女子恁般撑?闻

道先儒以为癞。

马家小姐忽患癞疮,皮痒脓腥,痛不可忍。一个绝色女子,弄成人间厌物,

父母无计可施,小姐求死不得。请个外科先生来医,说得甚不值事,敷上药去就

好。依言敷治,过了一会,浑身针刺却象剥他皮下来一般疼痛,顷刻也熬不得,

只得仍旧洗掉了。又有内科医家前来处方,说是内里服药,调得血脉停当,风气

开散,自然痊可;只是外用敷药,这叫得治标,决不能除根的。听了他,把煎药

日服两三剂,落得把脾胃烫坏了,全无功效。外科又争说是他专门,必竟要用擦

洗之药。内科又说是肺经受风,必竟要吃消风散毒之剂。落得做病人不着,挨着

疼痛,熬着苦水,今日换方,明日改药。医生相骂了几番,你说我无功,我说你

没用,总归没帐。马少卿大张告示在外:“有人能医得痊愈者,赠银百两。”这

些医生看了告示,只好咽唾,真是孝顺郎中,也算做竭尽平生之力,查尽秘藏之

书,再不曾见有些小效处。小姐已是十死九生,只多得一口气了。

马少卿束手无策,对夫人道:“女儿害着不治之症,已成废人。今出了重赏,

再无人能医得好。莫若舍了此女,待有善医此症者,即将女儿与他为妻,倒赔妆

奁,招赘入室。我女儿颇有美名,或者有人慕此,献出奇方来救他,也未可知。

就未必门当户对,譬如女儿害病死了。就是不死,这样一个癞人,也难嫁着人家。

还是如此,庶几有望。”遂大书于门道:“小女云容,染患癞疾,一应人等能以

奇方奏效者,不论高下门户,远近地方,即以此女嫁之,赘入为婿。立此为照!”

蒋生在店中,已知小姐病癞出榜招医之事,心下暗暗称快。然未见他说到婚

姻上边,不敢轻易兜揽。只恐远地客商,他日便医好了,只有金帛酬谢,未必肯

把女儿与他。故此藏着机关,静看他家事体。果然病不得痊,换过榜文,有医好

招赘之说。蒋生抚掌道:“这番老婆到手了!”即去揭了门前榜文,自称能医。

门公见说,不敢迟滞,立时奔进通报。马少卿出来相见,见了蒋生一表非俗,先

自喜欢,问道:“有何妙方,可以医治?”蒋生道:“小生原不业医,曾遇异人

传有仙草,专治癞疾,手到可以病除,但小生不慕金帛,惟求不爽榜上之言,小

生自当效力。”马少卿道:“下官止此爱女,德容俱备。不幸忽犯此疾,已成废

人。若得君子施展妙手,起死回生,榜上之言,岂可自食?自当以小女余生奉侍

箕帚。”蒋生道:“小生原籍浙江,远隔异地;又是经商之人,不习儒业,只恐

有玷门风。今日小姐病颜消减,所以舍得轻许。他日医好复旧,万一悔却前言,

小生所望,岂不付之东流?先须说得明白。”马少卿道:“江浙名邦,原非异地;

经商亦是善业,不是贱流。看足下器体,亦非以下之人,何况有言在先,远近高

下,皆所不论。只要医得好,下官忝在缙绅,岂为一病女就做爽信之事?足下但

请用药,万勿他疑!”蒋生见说得的确,就把那一束草叫煎起汤来,与小姐洗澡。

小姐闻得药草之香,已自心中爽快;到得倾下浴盆,通身澡洗,可煞作怪,但是

汤到之处,疼的不疼,痒的不痒,透骨清凉,不可名状。小姐把脓污抹尽,出了

浴盆,身子轻松了一半。眠在床中一夜,但觉疮痂渐落,粗皮层层脱下来。过了

三日,完全好了。再复清汤浴过一番,身体莹然如玉,比前日更加嫩相。

马少卿大喜,去问蒋生下处,元来就住在本家店中。即着人请得蒋生过家中

来,打扫书房与他安下,只要拣个好日,就将小姐赘他。蒋生不胜之喜,已在店

中把行李搬将过来,住在书房,等候佳期。马家小姐心中感激蒋生救好他病,见

说就要嫁他,虽然情愿,未知生得人物如何,叫梅香探听。元来即是曾到家里卖

过绫绢的客人,多曾认得他,面庞标致的,心里就放得下。吉日已到,马少卿不

负前言,主张成婚。两下少年,多是美丽人物,你贪我爱,自不必说。但蒋生未

成婚之先,先有狐女假扮,相处过多时,偏是他熟认得的了。

一日,马小姐说道:“你是别处人,甚气力到得我家里?天教我生出这个病

来,成就这段姻缘。那个仙方,是我与你的媒人,谁传与你的?不可忘了。”蒋

生笑道:“是有一个媒人,而今也没谢他处了。”小姐道:“你且说是那个?今

在何处?”蒋生不好说是狐精,捏个谎道:“只为小生曾瞥见小姐芳容,眠思梦

想,寝食俱废。心意志诚了,感动一位仙女,假托小姐容貌,来与小生往来了多

时。后被小生识破,他方才说,果然不是真小姐,小姐应该目下有灾,就把一束

草教小生来救小姐,说当有姻缘之分。今果应其言,可不是个媒人?”小姐道:

“怪道你见我就像旧识一般,元来曾有人假过我的名来。而今在那里去了?”蒋

生道:“他是仙家,一被识破,就不再来了。知他在那里?”小姐道:“几乎被

他坏了我名声,却也亏他救我一命,成就我两人姻缘,还算做个恩人了。”蒋生

道:“他是个仙女,恩与怨总不挂在心上。只是我和你合该做夫妻,遇得此等仙

缘,称心满意。但愧小生不才,有屈了小姐耳。”小姐道:“夫妻之间,不要如

此说。况我是垂死之人,你起死回生的大恩,正该终身奉侍君子,妾无所恨矣!”

自此如鱼似水,蒋生也不思量回乡,就住在马家终身,夫妻偕老,这是后话。

那蒋生一班儿同伴,见说他赘在马少卿家了,多各不知其由。惟有夏良策曾

见蒋生说着马小姐的话,后来道是妖魅的假托,而今见真个做了女婿,也不明白

他备细。多来与蒋生庆喜,夏良策私下细问根由,蒋生瞒起用草生癞一段话,只

说:“前日假托马小姐的,是大别山狐精,后被夏兄粗布芝麻之计,追寻踪迹,

认出真形。他赠此药草,教小弟去医好马小姐,就有姻缘之分。小弟今日之事,

皆狐精之力也。”众人见说,多称奇道:“一向称仁兄为蒋驸马,今仁兄在马口

地方作客,住在马月溪店,竟为马少卿家之婿,不脱一个马字,可知也是天意,

生出这狐精来,成就此一段姻缘。驸马之称,便是前谶了。”大家相传以为佳话。

有等痴心的,就恨怎生我偏不撞着狐精,得有此奇遇,妄想得一个不耐烦。有诗

为证:人生自是有姻缘,得遇灵狐亦偶然。妄意洞中三束草,岂知月下赤绳牵?

野史氏曰:生始窥女而极慕思,女不知也。狐实阴见,故假女来。生以色自

惑,而狐惑之也。思虑不起,天君泰然,即狐何为?然以祸始而以福终,亦生厚

幸。虽然,狐媒犹媚也,终死色刃矣!

卷三十 瘗遗骸王玉英配夫 偿聘金韩秀才赎子

诗曰:

晋世曾闻有鬼子,今知鬼子乃其常。既能成得雌雄配,也会生儿在冥壤。

话说国朝隆庆年间,陕西西安府有一个易万户,以卫兵入屯京师。同乡有个

朱工部相与得最好。两家妇人各有妊孕。万户与工部偶在朋友家里同席,一时说

起,就两下指腹为婚。依俗礼各割衫襟,彼此互藏,写下合同文字为定。后来工

部建言,触忤了圣旨,钦降为四川泸州州判。万户升了边上参将,各奔前程去了。

万户这边生了一男,传闻朱家生了一女,相隔既远,不能够图完前盟。过了几时,

工部在谪所水土不服,全家不保,剩得一两个家人,投托着在川中做官的亲眷,

经纪得丧事回乡,殡葬在郊外。其时万户也为事革任回卫,身故在家了。

万户之子易大郎,年已长大,精熟武艺,日夜与同伴驰马较射。一日正在角

逐之际,忽见草间一兔儿腾起。大郎舍了同伴,挽弓赶去。赶到一个人家门口,

不见了兔儿。望内一看,元来是一所大宅院。宅内一个长者走出来,衣冠伟然,

是个士大夫模样,将大郎相了一相道:“此非易郎么?”大郎见是认得他的,即

下马相揖。长者拽了大郎之手,步进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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