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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二刻拍案惊奇-第61章

小说: 二刻拍案惊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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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些银子与他做盘缠,打发他去了。又转一个念头道:“缉访了这几时,并无下

落。从来说做公人的捉贼放贼,敢是有弊在里头?”随叫王惠:“可赶上去,同

他一路走,他便没做手脚处。”王惠领命也去了。王爵剩得一个在店,思量道:

“行李是要看守的,今晚须得住在店里。”日间先走去与尼姑说了今夜不来的缘

故,真静恋恋不舍。王爵只得硬了肚肠,别了到店里来。店家送些夜饭吃了,收

拾歇宿。

店家并叠了家伙,关好了店门,大家睡去。一更之后,店主张善听得屋上瓦

响,他是个做经纪的人,常是提心吊胆的,睡也睡得惺憁,口不做声,嘿嘿静

听。须臾之间,似有个人在屋檐上跳下来的声响。张善急披了衣服,跳将起来,

口里喊道:“前面有甚响动?大家起来看看!”张善等不得做工的起身,慌忙走

出外边。脚步未到时,只听得劈扑之声,店门已开了。张善晓得着了贼,自己一

个人不敢追出来,心下想道:“且去问问王家房里看。”那王爵这间的住房门也

开了,张善连声叫:“王相公!王相公!不好了!不好了!快起来点行李!”不

见有人应。只见店外边一个气急咆哮的走进来道:“这些时怎生未关店门,还在

这里做甚么?”张善抬头看时,却是快手李彪。张善道:“适间响动,想是有贼,

故来寻问王相公。你到济宁去了,为何转来?”李彪道:“我吊下了随身腰刀在

床铺里了,故连忙赶回拿去。既是响动,莫不失窃了甚么?”张善道:“正要去

问王相公。”李彪道:“大家去叫他起来。”

走到王爵卧房内,叫声不应,点火来看,一齐喊一声道:“不好了!”元来

王爵已被杀死在床上了。李彪呆了道:“这分明是你店里的缘故了。见我每二人

不在,他是秀才家孤身,你就算计他了。”张善也变了脸道:“我每睡梦里听得

响声,才起来寻问,不见别人,只见你一个。你既到济宁去,为何还在?这杀人

事,不是你,倒说是我?”李彪气得眼睁道:“我自掉了刀转来寻的,只见你夜

晚了还不关门,故此问你,岂知你先把人杀了!”张善也战抖抖的怒道:“你有

刀的,怕不会杀了人,反来赖我!”李彪道:“我的刀须还在床上,不曾拿得在

手里。”随走去床头取了出来,灯下与张善看道:“你们多来看看,这可是方才

杀人的?血迹也有一点半点儿?”李彪是公差人,能说能话,张善那里说得他过?

嚷道:“我只为赶贼,走起来不见到贼,只撞着的是你!一同叫到房里,才见王

秀才杀死,怎赖得我!”两个彼此相疑,大家混争,惊起地方邻里人等多来问故,

两个你说一遍,我说一遍。地方见是杀人公事,道:“不必相争,两下都走不脱。

到了天明,一同见官去。”把两个人拴起了,收在铺里。

一霎时天明,地方人等一齐解到州里来。知州升堂,地方带将过去,禀说是

人命重情。州官问其缘由,地方人说:“客店内晚间杀死了一个客人,这两个人

互相疑推,多带来听爷究问。”李彪道:“小人就是爷前日差出去同王秀才缉贼

的公差。因停在开河集张善店内,缉访无踪,小人昨日同王秀才家人王惠前往济

宁广缉,单留得王秀才在下处。店家看见单身,贪他行李,把来杀了。”张善道:

“小人是个店家,歇下王秀才在店几日了。只因访贼无踪,还未起身,昨日打发

公差与家人到济宁去了,独留在店。小人晚间听得有人开门响,这是小人店里的

干系,起来寻问,只见公差重复回店,说是寻刀,当看王秀才时,已被杀死。”

知州问李彪道:“你既去了,为何转来,得知店家杀了王秀才?”李彪道:“小

人也不知。小人路上记起失带了腰刀,与同行王惠说知,叫他前途等候,自己转

来寻的。到得店中,已自更余。只见店门不关。店主张善正在店里慌张。看王秀

才已被杀了,不是店家杀了是谁?”知州也决断不开,只得把两人多用起刑来。

李彪终究是衙门中人,说话硬浪,又受得刑起。张善是经纪人,不曾熬过这样痛

楚,当不过了,只得屈招道:“是小人见财起意,杀了王秀才是实。”知州取了

供词,将张善发下死囚牢中,申详上司发落,李彪候保听结。

且说王惠在济宁饭店宿歇,等李彪到了一同访缉。第二日等了一日,不见来

到,心里不耐烦起来,回到开河来问消息。到得店中,只见店中嚷成一片,说是

王秀才被人杀了,却叫我家问了屈刑!王惠只叫得苦,到房中看看家主王爵,颈

下飨刀,已做了两截了。王惠号咷大哭了一场,急简点行李,已不见了银子八

十两、金首饰二副。王惠急去买副棺木,盛贮了尸首,恐怕官府要相认,未敢钉

盖。且就停在店内,排个座位,朝夕哭奠。已知张善在狱,李彪保候,他道:

“这件事,一来未有原告,二来不曾报得失赃,三来未知的是张善谋杀,下面官

府未必有力量归结报得冤仇,须得上司告去,才得明白。”闻知察院许公善能断

无头事,恰好巡按到来,遂写下一张状子,赴察院案下投告。

那个察院,就是河南灵宝有名的许尚书襄毅公。其时在山东巡按,见是人命

重情,批与州中审解。州中照了原招,只坐在张善身上,其赃候追。张善当官怕

打,虽然一口应承,见了王惠,私下对他着实叫屈。且诉说那晚门响撞见李彪的

光景,连王惠心里也不能无疑,只是不好指定了那一个。一同解到察院来,许公

看了招词,叫起两下一问,多照前日说了一番说话。许公道:“既然张善还扳着

李彪,如何州里一口招了?”张善道:“小人受刑不过,只得屈招。其实小人是

屋主,些小失脱,还要累及小人追寻,怎敢公然杀死了人藏了财物?小人待躲到

那里去?那日开门时,小人赶起来,只见李彪撞进来的。怎倒不是李彪,却栽着

小人身上?”李彪道:“小人是个官差,州里打发小人随着王秀才缉贼的。这秀

才是小人的干系,杀了这秀才,怎好回得州官?况且小人掉了腰刀转身来寻的,

进门时,手中无物,难道空拳头杀得人?已后床头才取刀出来,众目所见的,须

不是杀人的刀了。人死在张善店里,不问张善问谁?”许公叫王惠问道:“你道

是那一个。”王惠道:“连小人心里也胡突,两下多疑,两下多有辨,说不得是

那一个。”许公道:“据我看来,两个都不是,必有别情。”遂援笔判道:“李

彪、张善,一为根寻,一为店主,动辄牵连,肯杀人以自累乎?必有别情,监候

审夺。”

当下把李彪、张善多发下州监,自己退堂进去,心中只是放这事不下。晚间

朦胧睡去,只见一个秀才同着一个美貌妇人前来告状,口称被人杀死了。许公道:

“我正要问这事。”妇人口中说出四句道:“无发青青,彼此来争,土上鹿走,

只看夜明。”许公点头记着,正要问其详细,忽然不见。吃了一惊,飒然觉来,

乃是一梦。那四句却记得清清的,仔细思之,不解其意,但忖道:“妇人口里说

的,首句有无发二字,妇人无发,必是尼姑也。这秀才莫不被尼姑杀了?且待明

日细审,再看如何。这诗句必有应验处。”

次日升堂,就提张善一起再问。人犯到了案前,许公叫张善起来问道:“这

秀才自到你店中,晚间只在店中歇宿的么?”张善道:“自到店中,就只留得公

差与家人在店歇宿,他自家不知那里去过夜的。直到这晚,因为两人多差往济宁,

方才来店歇宿,就被杀了。”许公道:“他曾到本地甚么庵观去处么?”张善想

了一想,道:“这秀才初到店里,要去幽静处闲走散心,曾同了小人尼庵内走了

一遭。”许公道:“庵内尼姑,年纪多少?生得如何?”张善道:“一个少年尼

僧,生得美貌。”许公暗喜道:“事有因了。”又问道:“尼僧叫得甚么名字?”

张善道:“叫得真静。”许公想着,拍案道:“是了!是了!梦中头两句‘无发

青青,彼此来争’,无发二字,应了尼僧,下面青字配个争字,可不是“静’字?

这个命只在真静身上。”就写个小票,制了一根签,差个公人李信,速拿尼僧真

静解院。

李信承了签票,竟到庵中来拿。真静慌了,问是何因。李信道:“察院老爷

要问杀人公事,非同小可。”真静道:“爷爷呀!小庵有甚么杀人事体?”李信

道:“张善店内王秀才被人杀了,说是曾在你这里走动的,故来拿你去勘问。”

真静惊得木呆,心下想道:“怪道王秀才这两晚不来,元来被人杀了。苦也!苦

也!”求告李信道:“我是个女人,不出庵门,怎晓得他店内的事?牌头怎生可

怜见,替我回复一声,免我见官,自当重谢。”李信道:“察院要人,岂同儿戏!

我怎生方便得?”真静见李信不肯,娇啼宛转,做出许多媚态来,意思要李信动

心,拚着身子陪他,就好讨个方便。李信虽知其意,惧怕衙门法度,不敢胡行。

只好安慰他道:“既与你无干,见见官去,自有明白,也无妨碍的。”拉着就走。

真静只得跟了,解至察院里来。许公一见真静,拍手道:“是了,是了!此

即梦中之人也!煞恁奇怪!”叫他起来,跪在案前,问道:“你怎生与王秀才通

奸,后来怎生杀了,你从实说来,我不打你。有一句含糊,就活敲死了!”满堂

皂隶雷也似吆喝一声。真静年纪不上廿岁,自不曾见官的,胆子先吓坏了。不敢

隐瞒,战抖抖的道:“这个秀才,那一日到庵内游玩,看见了小尼。到晚来,他

自拿了白银一锭,就在庵中住宿。小尼不合留他,一连过了几日,彼此情浓,他

口许小尼道:“店中有几十两银子,两副首饰,多要拿来与小尼。这一日,说道

有事干,晚间要在店里宿,不得来了,自此一去,竟无影响。小尼正还望他来,

怎知他被人杀了?”许公看见真静年幼,形容娇媚,说话老实,料道通奸是真,

须不会杀的人,如何与梦中恰相符合?及到说所许银两物件之类,又与失赃不差,

踌躇了一会,问道:“秀才许你东西之时,有人听见么?”真静道:“在枕边说

的话,没人听见。”许公道:“你可曾对人说么?”真静想了一想,通红了脸,

低低道:“是了,是了。不该与这狠厮说!这秀才苦死是他杀了。”许公拍案道:

“怎的说?”真静道:“小尼该死!到此地位,瞒不得了,小尼平日有一个和尚

私下往来,自有那秀才在庵中,不招接了他。这晚秀才去了,他却走来,问起与

秀才交好之故。我说秀才情意好,他许下我若干银两东西,所以从他。和尚问秀

才住处,我说他住在张善大店中,和尚就忙忙的起身去了。这几时也不见来,想

必这和尚走去,就把那秀才来杀了。”许公道:“和尚叫甚名字?”真静道:

“名叫无尘。”许公听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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