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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二刻拍案惊奇-第14章

小说: 二刻拍案惊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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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纪老三送他在客房歇宿,正是红花场庄上之房。次日起来,看了红花,

讲倒了价钱,两人各取银子出来兑足了。两下各各相让有余,彼此情投意合。是

日纪老三果然宰鸡买肉,办起东道来。史、魏两人市上去买了些纸马香烛之类,

回到庄上摆设了,先献了神,各写出年月日时来。史应最长,纪老三小一岁,魏

能又小一岁,挨次序立拜了神,各述了结拜之意,道:“自此之后,彼此无欺,

有无相济,患难相救,久远不忘;若有违盟,神明殛之!”设誓已毕,从此两人

称纪老三为二哥,纪老三称两人为大哥、三哥。彼此喜乐,当晚吃个尽欢而散。

元来蜀中传下刘、关、张三人之风,最重的是结义,故此史、魏二人先下此工夫,

以结其心。却是未敢说什么正经心肠话,只收了红花停当,且还成都。发在铺中

兑客,也原有两分利息,收起银子,又走此路。数月之中,如此往来了五六次。

去便与纪老三绸缪,我请你,你请我,日日欢饮,真个如兄若弟,形迹俱忘。

一日酒酣,史应便伸伸腰道:“快活!快活!我们遇得好兄弟,到此一番,

尽兴一番。”魏能接口道:“纪二哥待我们弟兄只好这等了。我心上还嫌他一件

未到处。”纪老三道:“小弟何事得罪?但说出来,自家弟兄不要避忌。”魏能

道:“我们晚间贪得一觉好睡,相好弟兄,只该着落我们在安静去处便好。今在

此间,每夜听得鬼叫,梦寐多是不安的,有这件不象意。这是二哥欠检点处,小

弟心性怕鬼的,只得直说了。“纪老三道:“果然鬼叫么?”史应道:“是有些

诧异,小弟也听得的,不只是魏三哥。”魏能道:“不叫,难道小弟掉谎?”纪

老三点点头道:“这也怪他叫不得。”对着斟酒的一个伙计道:“你道叫的是兀

谁?毕竟是云南那人了。”史应、魏能见说出真话来,只做原晓得一般,不加惊

异,趁口道:“云南那人之死,我们也闻得久了。只是既死之后,二哥也该积些

阴骘,与你家老爷说个方便,与他一堆土埋藏了尸骸也好。为何抛弃他在那里了,

使他每夜这等叫苦连天?”纪老三道:“死便死得苦了,尸骸原是埋藏的。不要

听外边人胡猜乱说!”两人道:“外人多说是当时抛弃了,二哥又说是埋藏了。

若是埋藏了,他怎如此叫苦?”纪老三道:“两个兄弟不信,我领你去看。煞也

古怪,但是埋他这一块地上,一些红花也不生哩!”史应道:“我每趁着酒兴,

斟杯热酒儿,到他那堆里浇他一浇,叫他晚间不要这等怪叫。就在空旷去处,再

吃两大杯尽尽兴。”

两个一齐起身,走出红花场上来。纪老三只道是散酒之意,那道是有心的?

也起了身,叫小的带了酒盒,随了他们同步,引他们到一个所在来看。但见:弥

漫怨气结成堆,凛冽凄风团作阵。若还不遇有心人,沉埋数载谁相问?纪老三把

手指道:“那一块一根草也不生的底下,就是他五个的尸骸,怎说得不曾埋藏?”

史应就斟下个大杯,向空里作个揖道:“云南的弟兄,请一杯儿酒,晚间不要来

惊吓我们。”魏能道:“我也奠他一杯,凑成双杯。”纪老三道:“一饮一啄,

莫非前定。若不是大哥、三哥来,这两滴酒,几时能够到他泉下?”史应道:

“也是他的缘分。”大家笑了一场。又将盒来摆在红花地上,席地而坐,豁了几

拳,各各连饮几个大觥。看看日色曛黑,方才住手。

两个早已把埋尸的所在周围暗记认定了,仍到庄房里宿歇。次日对纪老三道:

“昨夜果然安静些,想是这两杯酒吃得快活了。”大家笑了一回。是日别了纪老

三要回,就问道:“二哥几时也到省下来走走,我们也好做个东道,尽个薄意,

回敬一回敬。不然,我们只是叨扰,再无回答,也觉面皮忒厚了。”纪老三道:

“弟兄家何出此言!小弟没事不到省下,除非冬底要买过年物事,是必要到你们

那里走走,专意来拜大哥、三哥的宅上便是。”三人分手,各自散了。

史应、魏能此番踹知了实地,是长是短,来禀明了谢廉使。廉使道:“你们

果是能干。既是这等了,外边不可走漏一毫风信。但等那姓纪的来到省城,即忙

密报我知道,自有道理。”两人禀了出来,自在外边等候纪老三来省。

看看残年将尽,纪老三果然来买年货,特到史家、魏家拜望。两人住处差不

多远,接着纪老三,欢天喜地道:“好风吹得贵客到此。”史应叫魏能偎伴了他,

道:“魏三哥且陪着纪二哥坐一坐。小弟市上走一走,看中吃的东西,寻些来家

请二哥。”魏能道:“是,是。快来则个。”史应就叫了一个小厮,拿了个篮儿,

带着几百钱往市上去了。一面买了些鱼肉果品之类,先打发小厮归家整治;一面

走进按察司衙门里头去,密禀与廉使知道。廉使吩咐史应先回家去伴住他,不可

放走了。随即差两个公人,写个朱笔票与他道:“立拘新都杨宦家人纪三面审,

毋迟时刻!”公人赍了小票,一径到史应家里来。

史应先到家里整治酒肴。正与纪老三接风,吃到兴头上,听得外边敲门响。

史应叫小厮开了门,只见两个公人跑将进来,对史、魏两人唱了喏,却不认得纪

老三,问道:“这位可是杨管家么?”史、魏两人会了意,说道:“正是杨家纪

大叔。”公人也拱一拱手,说道:“敝司主要请管家相见。”纪老三吃一惊道:

“有何事要见我,莫非错了?”公人道:“不错,见有小票在此。”便拿出朱笔

的小票来看。史应、魏能假意吃惊道:“古怪!这是怎么起的?”公人道:“老

爷要问杨乡宦家中事体,一向分付道:‘但有管家到省,即忙缉报。’方才见史

官人市上买东西,说道请杨家的纪管家。不知那个多嘴的禀知了老爷,故此特着

我每到来相请。”纪老三呆了一晌道:“没事唤我怎的?我须不曾犯事。”公人

道:“谁知犯不犯,见了老爷便知端的。”史、魏两人道:“二哥自身没甚事,

便去见见不妨。”纪老三道:“决然为我们家里的老头儿,再无别事。”史、魏

两人道:“倘若问着家中事体,只是从直说了,料不吃亏的。既然两位牌头到此,

且请便席略坐一坐,吃三杯了去何如?”公人道:“多谢厚情。只是老爷立等回

话的公事,从容不得。”史、应不由他分说,拿起大觥,每人灌了几觥,吃了些

案酒。公人又催起身。史应道:“我便陪着二哥到衙门里去去,魏三哥在家再收

拾好了东西,烫热了酒,等见见官来尽兴。”纪老三道:“小弟衙门里不熟,史

大哥肯同走走,足见帮衬。”

纪老三没处躲闪,只得跟了两个公人到按察司里来。传梆禀知谢廉使,廉使

不升堂,竟叫进私衙里来。廉使问道:“你是新都杨佥事的家人么?”纪老三道:

“小的是。”廉使道:“你家主做的歹事,你可知道详细么?”纪老三道:“小

的家主果然有一两件不守分勾当。只是小的主仆之分,不敢明言。”廉使道:

“你从直说了,我饶你打。若有一毫隐蔽,我就用夹棍了!”纪老三道:“老爷

要问那一件?小的好说。家主所做的事非一,叫小的何处说起?”廉使冷笑道:

“这也说的是。”案上翻那状词,再看一看,便问道:“你只说那云南张贡生主

仆五命,今在何处?”纪老三道:“这个不该是小的说的,家主这件事,其实有

些亏天理。”廉使道:“你且慢慢说来。”纪老三便把从头如何来讨银,如何留

他吃酒,如何杀死了埋在红花地里,说了个备细。谢廉使写了口词道:“你这人

到老实,我不难为你。权发监中,待提到了正犯就放。”当下把纪老三发下监中。

史应、魏能到也为日前相处分上,照管他一应事体,叫监中不要难为他,不在话

下。

谢廉使审得真情,即发宪牌一张,就差史应、魏能两人赍到新都县,着落知

县身上,要佥事杨某正身,系连杀五命公事,如不擒获,即以知县代解。又发牌

捕衙在红花场起尸。两人领命到得县里,已是除夜那一日了。新都知县接了来文,

又见两承差口禀紧急,吓得两手无措。忖道:“今日是年晚,此老必定在家,须

乘此时调兵围住,出其不意,方无走失。”即忙唤兵房佥牌出去,调取一卫兵来,

有三百余人,知县自领了,把杨家围得铁桶也似。

其时杨佥事正在家饮团年酒,日色未晚,早把大门重重关闭了,自与群妾内

宴,歌的歌,舞的舞。内中一妾唱一只《黄莺儿》道:“积雨酿春寒,见繁花树

树残。泥涂满眼登临倦,江流几湾,云山几盘。天涯极目空肠断。寄书难,无情

征雁,飞不到滇南。”杨佥事见唱出“滇南”两字,一个撞心拳,变了脸色道:

“要你们提起甚么滇南不滇南!”心下有些不快活起来。不想知县已在外边,看

见大门关上,两个承差是认得他家路径的,从侧边梯墙而入。先把大门开了,请

知县到正厅上坐下,叫人到里边传报道:“邑主在外有请!”杨佥事正因“滇南”

二字触着隐衷,有些动心。忽听得知县来到正厅上,想道:“这时候到此何干?

必有跷蹊。莫非前事有人告发了?”心下惊惶,一时无计,道且躲过了他再处,

急往厨下灶前去躲。知县见报了许久不出,恐防有失,忙入中堂,自求搜寻。家

中妻妾一时藏避不及。知县吩咐:“唤一个上前来说话!”此时无奈,只得走一

个妇女出来答应。知县问道:“你家爷那里去了?”这个妇人回道:“出外去了,

不在家里。”知县道:“胡说!今日是年晚,难道不在家过年的?”叫从人将拶

子拶将起来。这妇人着了忙,喊道:“在!在!”就把手指着厨下。知县率领从

人竟往厨下来搜。佥事无计可施,只得走出来道:“今日年夜,老父母何事直入

人内室?”知县道:“非干晚生之事,乃是按台老大人、宪长老大人相请,问甚

么连杀五命的公事,要老先生星夜到司对理。如老先生不去,要晚生代解,不得

不如此唐突。”佥事道:“随你甚么事,也须让过年节。”知县道:“上司紧急,

两个承差坐提,等不得过年。只得要烦老先生一行,晚生奉陪同往就是。”

知县就叫承差守定,不放宽展。佥事无奈,只得随了知县出门。知县登时签

了解批,连夜解赴会城。两个承差又指点捕官一面到庄上掘了尸首,一同赶来。

那些在庄上的强盗,见主人被拿,风声不好,一哄的走了。

谢廉使特为这事岁朝升堂,知县已将佥事解进。佥事换了小服,跪在厅下,

口里还强道:“不知犯官有何事故,钧牌拘提,如捕反寇。”廉使将按院所准状

词,读与他听。佥事道:“有何凭据?”廉使道:“还你个凭据。”即将纪老三

放将出来道:“这可是你家人么?他所供口词的确,还有何言?”佥事道:“这

是家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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