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by巫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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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严塔尔认真的打量着王座上的男人。
镶嵌着青金石的黄金王冠压在黑色中夹杂着白色的奇异发丝上，有一种将黄金
放置在丝绸之上的奇异美感。
他继续苛刻而认真的看着米坦尼的新皇帝——奥贝斯坦。
——这个人有资格坐在那个王座之上吗？
——一个瞎子有资格坐在美索布达米亚最强大的帝国皇帝的宝座上吗？
——那双从来没有握住过剑柄的手有资格掌握美索布达米亚的命运吗？
——而神将引导一个时代的责任交托在这样一双纤瘦的手臂上又是怎样的用意
呢？
——让无能的弱者去承担失败者的骂名吗？
收回了放肆的视线，以智勇闻名整个美索布达米亚的将军形式性的低下了头颅
，在心灵深处发出了一声冷笑。
“臣谨以我军捷报恭贺皇帝陛下登基。”他优雅而具有煽动力的声音回荡在大
殿雪花石的廊柱间，让众多捧着各色器物的宫女们偷偷的注视。
相较于帝国将军那兼具恭敬与微妙意味的问候，皇帝的发言就显得苍白无力而
没有独创性了。
坐在宝座上的皇帝闭合着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翕动着近乎无色的嘴唇道“…
…将军劳苦功高……只希望您以后可以一如既往的效忠于帝国。”
相互之间都知道对方的话里不存在诚意这种东西，奥贝斯坦和罗严塔尔都没有
再交谈下去的欲望，彼此胡乱的说了几句在帝王与功臣之间最容易出现也最不
容易出错的对话之后，手捧写满皇家对他的功劳赏赐的泥板，罗严塔尔从容的
退下。
就在他到了大殿的门口想要转身的瞬间，一种芒刺在背的奇怪感觉让他条件反
射的转身！
那是一道冰冷的、完全没有温度的视线——就在被那道视线凝视脊背的瞬间，
战栗，如同一道闪电贯穿了他的身体。
那道视线来自于御座之上，可是，那个宝座上面坐着的只是一个双眼什么都看
不见的盲人而已——
就在这时，那双镶嵌在奥贝斯坦苍白容颜之上，被修长的睫毛覆盖的眼睛象是
在回应他的疑问一般睁开。
那就象是提阿马特打开她盛满灾难的袋子一样，在不同颜色的双眼与那双没有
焦距的褐色眼睛在空气之中交汇的瞬间，罗严塔尔在明知道对方什么都看不到
的情况之下有了一种重视逻辑的他在平常绝对不会有的荒谬想法。
——那双看不到此世的眼睛说不定可以看到关于未来命运的丝线——
在与米坦尼新任皇帝对视的数秒之间，这种毫无根据的想法象是易修塔尔女神
扬起的风，吹拂进了罗严塔尔的心灵，让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心中浮动着奇
妙的阴翳。
而在未来的岁月里，这个经由第一次见面而种下的奇妙感觉始终缠绕着这位善
战的将军，直到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为止，罗严塔尔始终相信，那双有着薄薄
透明褐色的眼睛虽然看不到此世的一切，却能看到在南纳神指尖流过的命运细
砂——
在朝会上听取大臣们的意见，然后把各地总督们送来的泥版带到内宫去批示，
听取重要的辅政大臣们关于国政的建议。
就一个从小生活在神殿的人而言，奥贝斯坦把一个帝王应该完成的任务完成的
很好。
正确而切中要害的敏锐政治嗅觉，精炼而毫不拖泥带水的处理手腕，大臣们对
新皇帝能力的不信任在几件政令下来之后，也就彻底的消解了。
但是相对的，一些一开始就不看好他的人则怀着恶意的散布诸如“呵呵，现在
就让新皇帝太无能的话，修陛下也是会没有面子啊……”、“反正皇帝陛下的
身后有修陛下啊……怎么样也是没有关系的……”
“……他们真的是这样说的？”站在神殿高塔上的平台之上，有着淡银色美丽
头发的少女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湛蓝的苍穹下被天上白云的阴影笼罩的吉尔巴路
宫，身上被宝石的扣子系在肩头的细亚麻披风在清澈的风中荡漾着，她拢了一
下飞散的长发，天蓝色的眼睛遥远的在一望无际的平坦大地上游移着。
站在她的后面，肆无忌惮的以纯男性的眼光欣赏着米坦尼帝国皇妃的曼妙身材
，帝国首席神官长眯细了青色的细长眼睛，谨慎的回复着修的问话“是。”
“那就让他们说去好了……谣言这东西不能去压制，而唯一平复谣言的办法就
是让民众看到真相而已。”
“……”那也要看是那个真相吧？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忍海很恰当的掩饰着自
己的情绪，他只是恭敬的站在修的身后，小心的窥探着年轻女王的心思。
没有听到自己期待的言辞，修转身，看着身后紫衣的青年“你怎么想呢？忍海
大人？”
“臣是神官，从不敢过问国家朝政。”他小心的低头，黑色的头发垂落下来，
在他白皙的额头前微微的摇晃着。
“你？不敢？”她恶意的微笑。“难道你是从现在不敢的吗？”
“……对……”
微微皱了一下银色的眉毛。修冷哼一声，压抑住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看着笑
的很厚颜无耻的忍海。
“我需要你的帮助。”
忍海淡淡的笑了起来，阴柔的容颜上带了丝妖异的表情“……为什么您每次都
是跟我说同样的话呢？”
“因为除了这句话之外我不知道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修轻松的吐出会让人
倒地不起的话语，而神官大人也很合作的作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
“……您是要除掉那只天上的鹰吧？”忍海以一种不符合他一贯的老奸巨滑的
直爽态度直接捣入问题的核心。
修用沉默表示同意。
“……那恕我帮不上什么忙。”他笑眯眯的“我现在的力量只能牵制鹰的翅膀
，而没有办法让那只鹰掉下来。”
“……这个不是根本的理由吧。”忍海的态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修只是安静
的看着他。
“……”忍海退后两步，戏谑似的扬起一只手臂，他纤细手腕上铁制的印章和
镶嵌着青金石的黄金手镯碰撞出细微而悦耳的轻响。
他略带夸张而动听的声音在蓝天与清风之下弥漫开来“我啊……想看看新的皇
帝陛下是否有能力坐稳马杜克神赐予的宝座……是否有能力降伏那只鹰……或
者干脆的消灭他……”
“……想要众人臣服的话……请先展示身为上位者的气度和能力……这是一种
常识吧……”
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的修，忍海笑的更加诡异。
“众神哀求埃阿神‘请救救我们吧……把我们从大母神的愤怒之中解脱吧……
大母神她异常愤怒，她卷起洪水，让浑浊的水淹没大地，让供奉我们的人类消
失，让我们在她愤怒的咆哮之中瑟缩颤抖……请救救我们吧……’埃阿神断然
的拒绝了‘对抗提阿马特？不、不，多么不智的行为啊，这已经超越我的能力
范围了……’众神继续的乞求‘求求您！给我们慈悲！’于是，埃阿给他们指
示‘你们去求马杜克神吧……如果他能对抗大母神的话……我宁愿把我的宝座
让给他……’女王啊……您觉得您在这样的一出戏码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
没有期待米坦尼女王的回答，他深深的鞠躬，然后离开。
奥贝斯坦的寝宫里面一向没有任何的灯光。
“我并不需要几十名宫女的服侍，而灯光对看不见的我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
就不要浪费了……”在登基的时候就这么吩咐过宫廷女官长，他的房间里面没
有灯，只是在走廊尽头，寝宫大门的旁边放置了一盏可以提在手里的灯笼，是
为了给那些在夜间晋见皇帝饿不习惯没有灯光的人所预备的。
修站在青铜的大门之前，看着门上雕刻的易修塔尔女神掩映在身下狮子坐骑那
灿烂鬃毛下娇艳的身躯，她的眼神有略微的恍惚。
修长的手指端起了那盏永远放在桌子上的青铜兽头灯，修拿出燧石，试了一下
却没有点燃浸泡在香油里面的灯心。
看了一眼点不燃的灯，修握住它，向房间里面走去。
保养的很好的门无声无息的滑开，安静的空气从门内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蔓延
出来。
象是被这些有生命的气体缠绕上一般，修多少有些不能控制自己脚步的走了进
去。
“……修吗？”米坦尼新任皇帝的清冷声音在昏暗的，没有一丝光芒的房间里
面响了起来，几缕微弱的光芒从走廊里面渗透进来，隐隐约约勾勒出房间中一
道模糊的人影。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你身上有从加勒比海那一带乳香的独特味道啊……宫廷中使用乳香的好
象只有我的修一个人呢。”
“……”无声的走过去，修靠在他背上，手指交叠上他正在一行行摸索着泥版
文字的手指。
“……”察觉到修的异常，奥贝斯坦只是伸手摸摸靠在他肩膀上的银色头颅“
……今年卡赫里什一带的庄稼丰收，可以减少从亚述进口的粮食的数量，王都
的小麦价格大概会降下来……”
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泥版上，从小就很熟悉和自己的兄长一起用手指读楔形文字
，修闭上眼睛，让指尖慢慢的滑过泥版上凹陷的痕迹“……恩……埃兰那边好
象不大稳定……那边的总督希望让罗严塔尔将军回去……”
她侧头看他“……你怎么决定？那头猛禽放了容易抓回来关在笼子里面可就困
难了……”罗严塔尔一直是她的最大政敌瓦里亚王子的支持者，她从第一次见
面起就很清楚那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男人丝毫没有和她友好相处的意图“……
猛禽即使是被养驯了也依旧是猛禽……”
“……你是说他可能会……谋反？”
“难道哥哥不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奥贝斯坦沉默。
他没有可以观察的双眼，可是他很清楚罗严塔尔不是一个可以掉以轻心的人物
。
那头猛禽的野心绝对不是一个将军的位置可以限制住的，那么，他的野心究竟
宽广到何种程度呢？
地方的总督？长老会的议长？还是——米坦尼的皇帝？
罗严塔尔确实要防范，可是……有必要为了这种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而在
现在就提前让还没有展开背叛羽翼的鹰堕落吗？
在心中仔细衡量了罗严塔尔生存的价值之后，他淡淡的说：“……但是现在猛
禽还是活着的好……抵御埃兰的进攻……还需要那个人。”
“……修……现在的情况是活着的罗严塔尔比死了的罗严塔尔要有用的多。”
淡淡的一句话足以让修明白自己兄长的用心。
米坦尼是尚武的国家，如果现在贸然用莫须有的罪名处死有功绩的将军，不只
是民众不服，怕就怕在那些王位的窥视者利用这个机会来煽动军队——她虽然
有朝臣和神殿作为后盾，但是军队的支持却是她一直在头疼的问题。
明白自己的妻子了解了自己的想法，奥贝斯坦轻轻的弯起了唇角“让他名不正
言不顺的举起叛旗吧……这样才能在大义名分之下把罗严塔尔和他的支持者一
网打尽……”
他会给他一个机会……让罗严塔尔自己选择是被豢养还是选择高飞之后被射杀
的命运吧……
继续和修批复着一筐一筐放在脚边的泥版，修和奥贝斯坦小声的交换着彼此的
意见，当奥贝斯坦摸到一块从埃及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