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妖-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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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种情况的一个好例子,一个极好的例子。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已同自己决裂,成为土人。你该对他讲一讲。”
“我已同他谈了,”哈里特说。
“谈了?”莫德吃了一惊。“他对整个这件事说了什么?”
“他说,‘我的例子太局限于个人了,去对莫德·海登讲讲,她更超脱些,她知道一切’,于是我就来到这儿。”
“哦,考特尼先生吹我了,可我并不知道一切,到头来还得靠自己一个人来作决定。那些留下来的人类学者,我认为,他们在土著生活里发现了更多的满足,总之,人类最理想的基本单位是什么?是相对的小。如果一个人工作在一个小单位,像海妖岛上的这个村子,成为它的一部分,被它吸引,要离开就很难。如果一位参与观察者到一个外国社会去,在那儿呆6周或50个周,他能够离开倒是奇怪了,如果呆上两年,离开就更困难了,如果他呆上4或5年,像库欣和德安格勒,在土人社会的生活就变成他习惯的生活方式。那么,如果他对老家生活的记忆不算太好,他在实地考察中的发现就更有吸引力。同时,一个人总是喜欢新朋友,不愿离开他们。比较理想的是,一个人类学者不去当土人。他的忠诚应当用于工作,他必须有个分寸,就是说,作这个民族的一部分,而不是他们的一分子;向他们学习,而不是同他们同流合污。一个海妖岛这样的社会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在这种地方,我得告诫自己,必须维护我的文化尊严。我提醒自己,我是一个人类学者,是我自己文化传统的一员,必须按我家乡社会的规矩生活。我总是提醒自己,如果我不带着考察获得的物品、我的资料回到家乡,进行分析,为我自己的人民出版这些成果,就不能算一个好的人类学者。当然,我是个人类学者,而你不是,你可以不必对我的职业责任特别在意。”
“我确实没有太在意,没有,”哈里特坦白地说。
莫德眯起眼睛,用强烈的兴趣研究着对面这个朴实的女孩。“哈里特,你的意思是在意你自己,你如何成为土著,怎样才能留下来?这是你所考虑的吧?”
“对,莫德。”
“好了,这是件严肃的事。你好好思考过了吗?你想过为什么要作出这种改变吗?”
“是的,”哈里特用非常轻的声音说,“因为这是我在城里的唯一的追求目标。”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这个说法是什么意思?”
哈里特出了一口气。“意思是,我已经在世上找到了一个要我的地方。据我所知,没有别的地方了。当然,我在家乡没有发现爱、温暖、善良,没有热情。”她停了停,然后匆忙说下去,“老家腐朽透了,莫德,你也许从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在美国成长做——做一个没有吸引力的女孩是什么滋味。至于你,像个电影明星,或者至少是漂亮或好看。好啦,我们现在是说谁?我可以对你讲,按我们家乡男人的标准,我等于零,比零还少。没有男人想第二次看到我,不用说带我出去,更不用说——上帝,甚至想都不想——同我结婚。噢,我并没有老是躲在角落里,不知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当学校里、医院里的男人们发现我并不介意同他们上床——糟糕,我不得不为有人作伴干点什么——我有过约会。然后,他们发现我比别的女孩强,我是说做爱。如果想我,我不愁找不到男人,但这不会是别的,永远不是正常关系。有些男人对我相当着迷,对我的那一部分着迷,这使我错误地认为他们是喜欢一个女人,也许能娶我。可是,不对,到头来都露出了真面貌,他们宁愿要一个面孔和身材都见得了人的妻子,即使她在床上仅仅是堆肉,也不要我这样的。即使他们更欣赏我。那么,如果我回去,前途是什么?我回去干什么?我没有一个亲密的家庭对他们说我的见闻。只在中西部有许多亲戚,都在为他们的伤脑筋事情忙碌着。我孤身一人,忙自己的事,那么将会怎样?更多的枯燥无味的医院、诊所和肮脏、寂寞的公寓里的夜晚,直到某个新来的实习生、年轻医生或老医生发现,我愿意、好说话,上帝,我还不错,然后就是上床,一切都重复一遍,直到他们厌倦或者我逼他们,随后他们就离开去同某个黄脸婆结婚。你知道我的意思吗,莫德?我放弃的是什么?”
莫德受到了震撼,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哈里特。”
“这儿——不知为哈,我在这儿才3周——我好像在天堂里。在这儿,我的面孔和身材不重要了,没有嫌弃。这儿的情形是,我感到温暖、舒适,无时不在爱和被爱,我适合那些使人变美丽的可可爱爱的白痴。想一想,节日皇后。是我!并且,好像并非是只有9天的奇遇,我也这么想过。我是个外来人,白人,是不同的,而且我擅长做这儿的重要事情,比外表更重要的事情。我曾问过自己,如果我不再是那个仅仅9天的奇迹,而是他们中的一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同他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你知道是什么样子,莫德,我想仍然会很好。我留心这儿的男人如何对待他们的女人,以及女人的自由和爱好,同我们家乡完全不同,它有着持久的力量,而且能够起作用。”
她屏住呼吸。“不管怎么说,我不是非要你听我的。我只想告诉你件事情。在过去的几周里,有十几个人向我求婚——是的,是事实,真是这样,真是受宠若惊。但这儿有一个青年真正让我动心。他是个严肃认真的人,我认为他对人相当冷淡和冷漠,但事实上他是因为爱我才沉默寡言,担心自己配不上我。总之,节日期间,他送给我项链,我见了他,我们谈了又谈,就这些。昨晚他向我求婚,你知道,这实在是件大事,他要我永远做他的妻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维尤里,那个郎中,诊疗所的头儿,我和他一起工作的那个家伙。他聪明,按海妖岛标准看有教养,有魅力,他爱上了我,要我做他的妻子,要我别回老家,永远留在这儿。好了,这确实值得考虑,就像得知我发现了一个地方,我属于这个地方,在这儿我会幸福,会得到赏识。但我没给他答复,因为——因为什么?因为我厌恶我来的地方,厌恶那儿的一套,但我仍然是个美国女孩,在这个我们经常讥笑为什么地方也不是的地方,与文明隔绝,对我是如此陌生。所以,我不明白,昏了头,到处求教,试图作出决定。我想听听你对整个土著事情的高见。看来一切都于事无补,没有人能过我的生活,我要自己做出决定。”
莫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被感动过了。她身上的某种本能几乎要使她对这个寂寞的女孩喊出声:留在这儿,看在老天份上,留在这儿,不要回老家到别人那儿,留在这儿,去认识真正的接纳和幸福。然而,莫德不能把自己投入到孤独小姐的角色中。她受到的训练使她成为观察者,只是收获者,不是给予者,她没有胆量介入别人的生活。她尽最大努力控制自己。
“是的,哈里特,我能看出维尤里求婚的非常可贺之处,以及海妖岛这儿的生活可能好于家乡生活之处。当然,你必须现实地考虑整个事情,作出你的最佳判断。正如你所猜想的我不敢给你忠告。你必须在这个问题上自己拿主意。我相信,对你来说将是正确的决定。如果你决定留下来,我将在每个可能的方面帮助你。如果你决定同我们一起回家乡,我也将随时尽我所能帮助你。”
哈里特站起身,莫德出于对哈里特所提问题及她的戏剧性奇遇的尊重,也随之站了起来。
哈里特笑了,她说,“谢谢,莫德,你充当了母亲的角色,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决定。”
“你是个聪明人,”莫德说。“我知道你会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哈里特点头认可,打开门,迈出去,怀着尊敬关上门,走进灼人的场地。
路过克莱尔·海登的住处,哈里特·布丽丝卡慢了脚步,心想该看看克莱尔是否在里面。现在,哈里特已经放下了思想包袱,她的两难境地不再是个秘密。她刚才让克莱尔同莫德一起留在房间里就好了。此刻,她急于想见见克莱尔,同一个同龄人谈谈她的婚姻问题,听听克莱尔能说什么。可是,克莱尔在过去的一周一直冷冷的,也许她心里有别的事情,于是哈里特决定继续朝前走向自己的草房。雷切尔·德京也许正在里面,如果她在,可能会对哈里特的问题给予职业的忠告。
当哈里特走到克莱尔的草房和她的草房之间的时候,看到阴凉中有个人影,倚在她房子的墙上。看到她已经发现了他,奥维尔·彭斯迅速从阴影朝她走来。
“哈里特,我得同你谈谈。”奥维尔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责备,他的右眼和鼻子抽动着。“你想躲开我,然而,我要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没有想躲避你,但现在想,因为你已经挖苦过我了,我不知道你着了什么魔。”
“如果我是那个样子,对不起。我只想帮助人,我得帮助你。”
哈里特第一次产生了兴趣。她在寻求忠告,这儿就有一个,且不管他那让人难堪的行为,他在提供帮助,她服从了好奇心。
“好吧,”她说,“但至少我们得离开太阳地,到阴凉的地方去。”
他们在两栋草房之间走着,在靠近哈里特后窗的地方面对面站住脚。
哈里特发现奥维尔的双眼盯着她的脸,好像在检查她脸上有无粉刺,便不由自方主地把手伸向额头和面颊,试试自早饭以来是否出了疹子。他无言的盯视开始使她感到不舒服,她便先开口了。“你说你要同我谈谈,奥维尔。谈什么?”
经过这一提醒,他在太阳晒红的秃头部分上敲了一下,然后手指又移到玳瑁边眼镜上,想把眼镜在他尖鼻子的湿滑鼻梁上扶得高一点。“我知道你的一切!”他突然开口说话。
哈里特的难为情更加重了。他怎么会知道?除了莫德,她谁也没有告诉,并且这仅仅是几分钟前的事。另一种想法出现在脑际,维尤里向奥维尔吐露的,或者是他向的土著朋友吐露,又传到奥维尔那儿。“你怎么知道的?”她问。“这个地方都传遍了,就是这样,人人都知道。”
“好吧,”她自我防范地说,“是真的,我没有什么值得害羞的,事实上,我为之骄傲。”
“为之骄傲?”奥维拖长声调重复这几个字,声音颤抖,双眼瞪圆。
“我为何不能?”哈里特质问。“他是村子里学问最大、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不是野蛮人,他尊重我,是的,我为能做他人的妻子而骄傲。”
哈里特从未见过被雷击中的人,但她相信好像已经看到了,那肯定同奥维尔·彭斯此时的表情一样。他好像被电击一样颤抖着。“妻子?”他麻木地重复着。“你打算嫁给他们中的一个?”
哈里特一下子糊涂了。“你不知道?你说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我以为你是指维尤里这个人。你的意思是什么?”
“维尤里这个人?”
“奥维尔,如果你继续鹦鹉学舌似地重复我的话,我就走了,”她愤愤地说。“我希望你自己去听。你究竟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东西这么惊人?”
“关于你和瓦塔,你和死去的那么土人的韵事。”
“噢,那个,”她厌烦地挥了挥手说。
他在空中抓住了她的胳膊。“等一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