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第3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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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焘的斗争。反张国焘的斗争早就在暗中进行,等到一九三七年一月中旬国共可以和解的消
息传来之后,便大规模展开了。毛泽东、张闻天等认为当时既无内战的危险,正是整肃内部
的好时机。展开斗争的目的,据说是恢复遵义会议以后原有中央的威信,行使完全职权,并
将张国焘逐出中央,然而其实质就是建立毛泽东的独裁。
毛泽东、张闻天等的第一个步骤,便是调走持论公允的林育英。西安事变时,林育英显
然已受到毛泽东等的排斥。约在一九三七年的一月中旬,张闻天便提议派林育英到国民党区
域从事职工运动。我当时曾表示反对,认为他是调解党内纠纷的当事人,应暂留延安。张闻
天曾说,林育英有些神经病,他过去所说的话不能算数。我当时曾质问张闻天,难道当时在
陕北各中央委员,联名发给我的电报,主张两个中央暂时停止职权,有林育英任双方联络人,
也不能算数吗?张闻天听了,苦笑着说:老毛说不算数,我也没有办法。
我当时即与张闻天恳谈,曾指出下列各要点:(一)现在党内纠纷很容易解决,只须由林
育英这位中央联络人,召集一次中央委员会议,一切都可以有妥善的交代;(二)中共中央改
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策略之后,过去因苏维埃政策所有过的争执,已告消失,而且经过西安
事变,,新政策执行已有相当成绩,我将在会议上,表示撤销我有过的反对意见,并正式提议,
由遵义会议所选定的中央政治局,恢复全部职权;(三)我对西路军失败,负有严重责任,将
正式自请处分。
我又笑着对张闻天说:“张国焘已经被打倒了,用不着在这紧急关头,大张旗鼓斗争一番,
如果否认过去所说过的话,不明不白的将林育英同志调走,这未免太失信于党和同志们了。”
张闻天当时一言不发,后来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接着反对张国焘的斗争就轰轰烈烈的展开
了。这是舍弃正当的道路不走,向失意者发挥一下斗争的残忍性。从此林育英便由张闻天以
中共中央书记的名义派走了,此后,我再也不知道林育英生死存亡的下落。
反对我的斗争,号称自下而上发动起来的,其实拆穿了,都是见不得天日的把戏。首先
由任中共宣传部部长的凯丰,召集一些秘密会议,每次参加会议的人,十人或八人不等,都
是经过事先选择,必须不是亲张国焘的人,而且希望参加者都能成为斗争张国焘的积极分子。
身材矮小的凯丰,是著名的米夫党徒,无论做事或写作,都显得极为低能,却自诩为党内斗
争专家。确实,他背诵几句教条,扑击他所要斗争的目标时,往往失去理智。在这种斗争张
国焘的秘密小组会上,他往往高声狂叫,从头至尾数说张国焘的罪恶,常被同志要求他提出
一些事实证据出来。也有参加过这些会议的同志,讲经过约略告诉我,甚至直率表示,不直
凯丰之所为。
抗日军政大学被选定为斗争张国焘的中心,事先经过缜密的布置,将其他各班与红军干
部班分别隔离,以免红军内部情况,为外来的人所知。学校中的武器,扫数被收藏起来,以
免在斗争中,发生动武事件。红军干部班的各个单位,都事先布置了斗争张国焘的积极分子。
张闻天、凯丰,这两个斗争专家,为这次斗争的指导者,抗日军政大学的副校长罗瑞卿,政
治部主任莫文骅,则是实际指挥人。毛泽东并没有亲自出马参加斗争大会,但他是幕后的舵
手。林彪也摆出他那校长的姿态,表现置身事外的样子,不公开卷入斗争漩涡。其他中共要
人们,则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
斗争开始的时候,有些红四方面军的高级干部,来到我的住处,其中有人就说,这种斗
争根本不对,也有的说,四方面军的干部也有错处,强调学习的重要。我则告以这样的斗争,
实在不必重视。共产党人的党内斗争,应系本于原则的政治斗争,绝不可以毫无原则地作人
身攻击和侮辱毁谤的勾当,现在他们搞的斗争,内容并不纯正。洁身自好的同志们,切不可
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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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向来访问我的同志们说,现在共产党人的党内斗争,往往超越轨道,虽有充足的理
由,也不宜获得人们的谅解。譬如我本人现在处境极不利,其基本原因,是党内斗争并不是
以真理为依据,而是随斗争形势和力量对比而转移。在毛儿盖的时候,我有充分理由批评当
时的中共中央政治路线。可是现在形势不同,毛泽东等首先接通了与共产国际的关系,在执
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上,又与张学良、杨虎城联盟,经过西安事变,可望与国民党和
解。这些成就,改变了我反对毛泽东的意向。何况,西路军有遭受如此惨痛的失败,我正引
咎自责,无意于他人辩论是非。因此我希望一般同志,专心学习,检讨过去工作的错误,再
不可有反中央的表示。
也许就因为我这些劝告,原一方面军中少数支持过我的干部,如李卓如、何长工等,以
及四方面军绝大多数干部,都采取了忍让的态度。即是表示拥护中共中央,诚意检讨过去工
作中犯过的错误,不再说批评中共中央的话。但是斗争的进行,实在太离谱了,不仅这些干
部受到不应有的打击和侮辱,而且发生了不应有的事故,这些事情,下文我还要略略说到。
那些斗争专家们,一开始就煞费苦心的搜集关于张国焘“罪证”的资料,他们积极的广
泛进行,但结果当然不免失望。张闻天、凯丰等向他们的助手示意,最好能够找到张国焘反
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和反对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罪证”。当时曾有人质问他们,这些是属
于中共中央内部的事,可否请张闻天等指示一点经过。这一问可窘住了张闻天,他只得说,
他所要知道的是在这两个问题上,张国焘私下向同志们说过些甚么话?最好能找到他亲笔写
的片纸只字。这种先作结论,再找证据的做法,实在是很不合理的。
他们忙乱了一阵,所找到的所谓证据,多是有利于我,而不利于他们自己。当中还发生
了一些小小的笑话。譬如有一位同志报告说:张某人在西康的时候,接到由陕北用电报发出
的“中共告国民党人书”,张某曾当着部分同志面前,讥笑这篇文章是套用韩愈祭鳄鱼文的老
调,足证张某人反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篇文章是毛泽东自己写的,毛当场承认确是套用
韩愈,张某人说的话并不错,怀疑的人倒是不够程度了。
在这件事搞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据说还是毛泽东自己出来收的场。毛泽东曾对他们说,
他自己不只一次向共产国际报告,说张国焘和陕北中央委员一样,完全赞成抗日民族统一战
线,现在如何能够找些零星材料便把前言翻案呢?毛氏又对他们指出,反对西安事变的和平
解决,这个问题更不就不能拿出来讨论,不能公开去说的。于是毛便讥笑那些斗争专家,不
要自讨苦吃,还是在别的问题上去找斗争的“罪证”吧。
张国焘是右倾机会主义,对四方面军的领导破产,反党反中央等等,在斗争专家们看来,
这些罪名已成定案,而且西路军的失败,他们更认为是证据确凿的证明。于是他们进一步有
企图在四方面军的许多干部中,多找些张国焘领导破产的“罪证”,但他们这些努力,不仅徒
劳无功,反引起复杂的争辩。这些争辩显然不利于毛泽东、张闻天等所把持的中共中央。因
此他们就来个武断的办法,肯定张国焘的“罪过”是分裂中共中央,罗织了所谓反党反中央
的极端“罪状”。这些“罪状”据称是源出张国焘的“土匪主义”和“军阀主义”。因为“土
匪主义”才会猛烈反对中央;因为“军阀主义”才会企图篡窃中央。他们以为用这个简单的
逻辑就可以掩盖一切。
张国焘“罪名”要点,既已确定,因此斗争的重点,就转为争取四方面军干部的支持。
斗争专家们大声疾呼,四方面军的干部回到中共中央领导之下,检讨过去的错误,再不要受
张某人的影响,坚持错误下去了。但这个号召并未发生良好效果,因为有很多干部,主张要
检讨错误,应当是全面检讨,而不应该片面检讨。说穿了,就是要检讨毛泽东等所领导的中
央是否也有错误。
这样一来,斗争就转入到最野蛮的阶段。罗瑞卿、莫文骅等率领着一群斗争打手,分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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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个别实行向四方面军干部展开斗争。他们盛气凌人的审问被斗争的人,问些毫无道理的
问题:诸如“你乱杀过人吗?”“私自打过土豪吗?”“强奸过妇女吗?”“说过甚么反中央的
话或做过甚么反中央的 事吗?”等等。
这样的斗争方式,可说极具侮辱性,与当时国民党审讯“共匪”毫无差别;曾引起四方
面军干部极大反感。被斗争者理直气壮的声称,他们是不可冒犯的红军战士,决不愿答复这
一类问题;有些声言自己身经百战,受过多次战伤,早已将生命贡献于中共,决不承认是“土
匪”,也不能受侮辱。这些严重的抗议,并没有令毛泽东及其爪牙们有所觉悟。终于引起了“抗
大”内部大多数学生们的鼓噪。许世友、王建安等十几位原四方面军的高级干部,领导着四
五百位学生,企图立即行动起来,脱离抗日军政大学。他们的作法,虽未公开言明,但显然
是与毛泽东和中共中央相对抗。
这件事使延安大为震动。为了平息这次风潮,朱德、林彪邀我去“抗大”讲话。在抗日
军政大学的操场上,我想全体学生严肃的发表演说,指出所有“抗大”的学生,中共党员,
都不可有违反纪律的行动,但是党内斗争也应当在正轨上进行。每个同志,不管来自那一军,
都应检讨过去有过的错误,也有权利义正词严的拒绝那些不应有的指责。如果问题不能在“抗
大”解决,也不可违反纪律,每个同志都有权将问题向上级党部和中共中央提出,甚至向共
产国际控诉。
我这次演说,实际平息了“抗大”学生的反抗行动,但把我当作罪犯和人质的毛泽东看
来,我的言词仍然是富有反抗性的,因而更加采取高压政策。毛泽东并不遵守诺言、立即释
放当时已被捕的许世友、王建安等十几位高级干部,反又逮捕了更多的人。被捕者总数达到
四十人以上,概交由最高法院院长董必武审讯处理。
原任四方面军第九军军长、当时任红军学校副校长的何畏也被捕了。何畏自始即站在反
抗这种斗争的立场,为四方面军的领导辩护。何畏出身工人阶级,在红军中战功显赫,负伤
十一次之多,毛泽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