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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我的回忆-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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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国际曾来电反对,理由大致是张国焘已往功绩俱在,为中外知名的中共领袖之一,不能采 
取组织制裁;同时国共和谈,又遇到暗礁,如果决裂,还是需要张国焘和四方面军干部去重 
赴疆场。  

    经过这场斗争,我搬到新居,我的心情有极大变化。我独自隐居在那里,闭门谢客,连 
电话都不装置,我游玩山水之间,俯瞰延安熙熙攘攘的情形,冷静旁观。在中共的舞台上我 
虽演员,实际上只是观众之一罢了。  

    我回忆以往,觉得过去我不赞成这个或那个政策,反对这个或那个措施,为这件事或那 
件事奔忙,都不免是枝枝节节之事。我讨厌斗争和权利那些东西,觉得只是一些可笑的玩意 
儿。我觉得世界上甚么事总有它黑暗的一面,政治就包含着罪恶,革命也不一定就是圣洁。 
至于那些为了某种政治需要,不惜抛弃道义的行为,更是可鄙。我当时还没有决定脱离我自 
己所造成的圈子,但已经体会到这黑暗面的威胁,使我意识到共产主义运动的基本缺陷实在 
太大,这极端反动的专制独裁会毁灭一切理想。  

    我在山上住了一个多月,中共中央虽然照常发给我开会通知,和政治局各项文件,我总 
是置之不理,不去出席,也不告假,这是我的无言抗议。可是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扰乱了我 
的幽静。大约是四月上旬的一天上午,毛泽东率领着所有在延安的政治局委员来访我,我们 
相见握手问候。他们满面笑容,赞扬我的住所时世外桃源,并表示有一难决的事特来请教。 
我也答礼甚恭,表示有劳各位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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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窑洞外院里,围绕着一张方桌坐满了,毛泽东拿出一张周恩来拍来的电报给我看, 
其内容大致是说:南京准许共产党人自新的条件是精诚悔过,服从三民主义,恪遵国法,严 
守军令,并要立即改编红军,取消苏维埃政府,停止赤化宣传,放弃阶级斗争③。经商谈结 
果,南京已允在陕北苏区范围内,设立特区,归陕西省政府管辖,特区设行政主任一人,其 
人选由我方推荐,由陕西省政府呈请国民政府任命,特区内所有行政体系单位概按国民政府 
的规定办理。周电并称,对方不能再有让步,只能表示是否接受。  

    我一面仔细阅读这个文件,一面在推敲这些政治局的巨头们光临的用意何在。他们似乎 
是在等着我先表示意见,我仰着头淡淡的说:“我在想当年列宁签订布列斯特对德合约的情 
况。”我这句话使毛泽东高兴起来,他说:“英雄所见略同。”会议于是热闹起来了。大家都表 
示如果不接纳,后果究竟是应该严重考虑的。  

    大家都在追溯过去,推测未来,以毛泽东发言为最多,总括起来,大致有下列各点:  

    一、蒋介石究竟搞些甚么名堂,还是捉摸不定,可能有抗日的倾向,但也可能要压迫抗 
日势力。若就前者来说,表示西安事变中南京的主和派(抗日的)显然得失,讨共派(亲日 
派)受到了若干打击。现在“天安”、“剿匪”这类的话比较少,抗日的声浪比较高。蒋本人 
也痛恨日本。对付西安事变的关系人,蒋氏曾用各别击破的手段,首先是张学良受审和被管 
束,再是张杨部队被逼撤离西安和被分解,蒋的中央军已大量进驻西安。但蒋仍指我们为反 
动派,并没有完全放弃消灭我们的企图,我们仍须花许多力量,推动他走上抗日的道路。  

    二、中共中央一直推动蒋介石抗日,二月十日中共中央曾致电国民党三中全会,表示国 
内和平统一的愿望,但国民党置若罔闻。周恩来在外奔走,与张冲一直保持联系,经过张冲 
与蒋接头,准许中共投诚自新的原则是确立了,但国民党的态度还是盛气凌人,周恩来往往 
会听到这样的话:“中共只有毫无保留的投诚,否则就会被消灭。”毛泽东说周恩来办外交所 
受的气,更甚于一九二六年三月二十日事变以后,我在广州所受的。  

    三、毛泽东讥讽蒋介石和国民党有“阿 Q”精神。分明是抗日势力逼得他不能剿共,却 
要摆出中央那副臭架子,满口“根绝赤祸”、“中共输诚”。其实口头和书面虽搞得煞有介事, 
实行起来只是潦草敷衍。毛认为蒋和国民党硬要做“阿 Q”,那我们就让他神气活现自我陶醉 
好了。而我们所要的是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实际效果。  

    四、中共中央可以回电周恩来,接受所谓投诚条件。我们所赞成的是一九二四年国民党 
改组以后三大政策为基础的三民主义,这与现在国民党的反动作为有所分别。所谓改编红军, 
取消苏维埃和停止土地革命等,这本是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应有文章,我们早已提 
出来了。此外,我们还可以提出抗日的积极要求,如抵抗日本侵略,保障言论集会自由,释 
放政治犯等。我们要坚决主张的是中共的独立,红军的实力和陕北这块地盘的维持。  

    五、我们答应了国民党这个阿 Q 所提出的条件,但还可以采取拖延的策略。国民党提出 
这些投诚条件,用意自然在彻底消灭我们,我们可以利用这样那样的理由,使国民党不能对 
我们的红军,加以改编或调散。我们仍然可以要求陕北特区直属国民政府,力争特区人员的 
调动由我方推荐的权利,苏区内已经分了的土地,不能再发还原主,地主民团势力不能让他 
们再起来,只要能拖到有一天抗日战争发生,那就一切迎刃而解了。  

    六、我们觉得接纳所谓投诚条件,也有危险的一面。抗日战争如果一时不发生,蒋介石 
就有翻脸的可能。如果他雷厉风行的执行这些条件,派人来点验红军,实行渗透,并任意调 
遣,同时派大批特务渗到陕北特区下层机构里,实行捣乱,那我们就拖无可施了。不过我们 
退到最后阵地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奋起反抗。而且我们由此也能获得一些时间,来充实自 
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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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我们认为这是一个严重关头,需要全党一致慎重应付。国民党那些准许中共投诚自 
新的话,若传到一般同志耳朵里,可能引起内部纷扰。中共中央委员们应竭诚合作,耐心说 
服各级同志。尤其重要的是我们要推动国民党抗日,防止它向我们进攻,就更需要全党钢铁 
般的团结。  

    我表示赞成这样的做法,并指出我已经做了一个时期的越王勾践,只有再继续做下去。 
毛泽东听了我的话拍手叫好:“对!就让蒋介石做阿 Q,我们来做勾践!”于是我们决定了复 
周电文的原则,接受国民党的条件,会议也就在一团和气中结束了。这也是我在西安事变后 
所参加过的一次最有效果的会议。  

    这次会议使我已经冷寂的心情,又有些热哄哄起来。我觉得政治局委员们到我这里来开 
会,大概是鉴于几次我未参加中央会议,所以过来迁就。而且这样一件重大的事,我的意见 
如何,他们视为是重要的。会议中一切表现,大致也是寻求谅解,无形中弥缝了过去斗争的 
裂痕。我即已表示了共同负责的态度,就应考虑今后应否去参加中央的会议和工作。我当时 
决定还是保持原有态度,再不受那些阴谋家的摆布,我虽然可以参加一些工作,但决不再参 
加政治局会议。  

    那次会议后不过数日,抗大教务长成仿吾,邀我去讲授政治经济学,他告诉我这是一个 
高级班,学生四十余人,都是各地大学经济系的学生,其中半数是大学已经毕业的,程度最 
低的也是大学经济系三年级的学生,不用说他们对经济学已有相当的知识。不过他们所学的 
都是资本主义的经济学,要我去讲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  

    我于一九二八——三 0 年间,在莫斯科读了约两年马克思《资本论》,对于经济学的造诣 
很浅。而且多年厕身军旅,书本早已扔开了,因而我向成仿吾表示我这半罐子水,如何能讲 
经济学。成仿吾极力要我担任,并说如果我不肯教,再没有别人可以担任,这样,我只好勉 
为其难了。  

    那时,各地的青年学生,涌来延安的大量增加,学生们和从前一样,背着自己的行囊, 
不辞跋涉与艰险,从遥远的各方奔向延安。再有些是经过千辛万苦,才到达目的地,还有些 
中途被国民党拦住了,甚至有些遭到拘捕和杀害。他们将延安看作是抗日圣地,“抗日的到延 
安去!”这句话,成了青年人的口头禅,国民党压迫青年的政策,也无异为丛驱雀,为渊驱鱼。  

    中共中央将这些投奔延安的青年都送到抗日军政大学去学习。到了四月间,外来学生的 
数目已有一千几百人了,抗日军政大学随之扩大,城内校址不敷应用,乃扩至城外飞机场附 
近,学校的设备极为简陋,教员教材尤感缺乏,而学生人数和班次又日在增加。毛泽东在那 
里讲授哲学和战略问题,后来他所发表的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矛盾论》、《实践 
论》等文,就是以这时的讲稿为基础的。张闻天、凯丰讲列宁主义党的建设,朱德则担任游 
击战术等类的课程,所有中共中央重要人员,大致都担任了繁重科目,我算是参加较迟的一 
个。  

    我讲经济学,每星期九小时,分排在三个上午,要在三个月内授毕。这是一个繁重和几 
乎吃不消的负担。我搜集了在延安可能找着的经济学的书籍,日夜准备我的讲稿,每天都要 
工作到深夜。在飞机场附近的一个课室里,学生们带着他们自备的小凳子,分别排列坐在那 
里听我讲课。课堂内除了一块黑板之外,没有任何设备,学生们都按时来上课,除疾病外, 
不会有人缺席,他们都埋头摘记我所将的话,心无外骛,他们所提出的问题,也都是关于经 
济学范围内的。他们觉得他们是自动学习,似乎延安一切生活上的不舒适,都毫不影响他们 
的求知欲。  

    我这样努力了三个月,幸好完成了任务,如果不是卢沟桥的枪声,改变了我的教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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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能成为一个经济学教授。四十多个学生和我相处的水乳交融,彼此坦诚相对,连师生 
间的矜持也没有了。学生们觉得我是他们所遇见的经济学教授中最能干的一个,学校当局也 
把我当作一名好教书匠。我虽自知仍不过是一个经济学的学生,但这些鼓励也颇使我自慰。  

    这种极度热烈的学习气氛,使我忘记了辛苦,生活上也不感单调。工作之暇,常有学生 
到我的住所来,教我唱抗日歌曲,他们也不似我这个学音乐极为笨拙的学生而讨厌。我的同 
志们和学生们,有时来陪我散步和漫谈,四方面军的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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