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8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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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人数相比较,不仅死者的数量会大大减少,而且每一个死者的鲜血与生命在历史中都会留下自己的价值。黑岛仁忍不住想起了陈克说过的另一番话,人类进步的历史就像是煤的形成,起初是一大块,最后只有一小点。而献上的鲜血只是份量足够还是不行的,质量也一定要足够。奉上祭坛的必须是真正意志坚定的革命者与反革命者的血。
黑岛仁一度觉得陈克这话未免太无病呻吟,亲眼看到412反革命屠杀的真实情况,他突然理解陈克到底在说什么。明白了陈克所指的一切,黑岛仁又忍不住冒出另外一个疑惑。陈克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视角洞察了历史,洞察了革命。这得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承认革命必须要渡过深不见底的血海才能继续向前,才有可能接近胜利的彼岸。
“黑政委,这次我们的动员会还得抓紧才成。”集团军参谋长兼集团军党委副书记鲁正平说道,“战士们觉得自己是来打仗的,而不是这么割稻子一样杀人来的。或者把这个工作完全交给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
人民党有不少外籍党员,更准确的说,是日本籍党员。原先部队里面的默认的规矩是,日本籍党员不能成为党委书记。随着部队数量的急剧增加,这又默认的变成了外籍党员不能成为军级以上的指挥员。反正集团军政委和集团军军长都参与所有高级军事会议和党委会议,这点子调整与其说是防范,还不如说是保护。部队的摊子这么大,很多时候并不是某个人会给部队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而是要防备数量不小的有心人获得散布流言蜚语的机会。黑岛仁从连长、政委这么一路升上来,对此倒是从来没有在意过。日本方面也不是没有派间谍试图与黑岛仁联络,所以流言蜚语反倒比刺杀更可怕。
这点大家都知道,黑岛仁也实在没办法把这些放到心里面去,他答道:“先把试图抵抗的民团消灭掉,打掉他们才是根本。肃反从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为了能够少杀些人,也尽量不要放过反革命份子,整个东南三省的肃反计划要进行一年多甚至更久的时间。首要步骤不是打乱东南三省,而是稳住东南三省后立刻确立户籍制度。反革命份子也会逃窜,战乱时期的群众逃离故土的问题很多。解放区对此有充分的经验,严格的户籍制度确立之后,那些外地的流民经过收容甄别与遣返,加上情报的流通,让很多在故乡欠下血债而逃出去的家伙被抓捕归案。
能够向地方上的群众证明那些犯罪份子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去正法之后,人民党的威信也随之确立起来。这次对江浙的肃反行动同样采取了这样的思路与模式。
“什么时候不打仗就好了!”集团军军长陈进武叹道。他也是有着十年军龄的老军人,参与过江南的几乎每一场战斗。长久的战争,以及战争带来的杀戮与破坏,让这些军人比谁都更渴望和平。人民党的军事教育中,工农革命军就是为了和平才义无反顾的踏上战场。正因为如此,工农革命军才能始终维持着高昂的士气。
“那也得看民团到底负隅顽抗到什么地步!”鲁正平对通往和平道路上要经历的腥风血雨并不盲目乐观。和他想的一样,自从工农革命军进入浙江之后,战斗每一天都在进行着。击破北洋军,消灭或者俘虏了北洋军并不意味着战争结束,在浙江的各个村乱,战争进行的更加残酷。
在一处山谷,穿着各色服饰的二十几个人满头大汗步履蹒跚的逃窜着。他们是浙西武家岭的民团,在412的时候这支民团杀了不少浙西的农会成员。工农革命军打过来之前,他们自知与人民党结下了血海深仇,所以极力联络北洋军作为支持。在北洋军在浙西布下防线的时候,这些人极力与北洋军互通声气。所以工农革命军击破了北洋军防线之后,这支民团立刻得到了消息。在工农革命军进攻武家岭的时候,他们倒也负隅顽抗了。
但是双方武器装备、军事训练、战术水平之间天壤之别的差距,民团很快发现自己已经被半包围了。工农革命军的火力打击点就在民团防线的软肋上,密集而准确的火力攻击之下,民团试图抵抗的家伙一个个被打倒。这些人都杀戮过当地的农会成员,他们好歹知道如果工农革命军赢了之后的结果。所以工农革命军切入了民团防御体系的软肋,把民团的防线一分为二,并且开始两面夹击的时候,民团头子当机立断带人就跑。
也管不了自己的家小和钱财,也管不了那么多的兄弟,此时这些人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再说。
沿途之上,工农革命军的追击队伍不停的放枪,留在最后的家伙们要么被打倒。要么跑不动之后干脆就跪地投降。民团的头子文思德也是当地的“豪杰”,他咬着牙带着队伍一个劲完全逃命,好歹也算维持了队伍。这么一支小队伍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拼命逃窜着,抢扔了,武器扔了,一切妨碍到逃命的东西都给扔了。跑到几乎要口吐白沫的地步,后面工农革命军的追兵依旧死咬着不放。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进入山谷,后面的追兵看来也累的很,双方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为首的文思德终于放缓了点步伐,结果有他带头,却见后面的人有人干脆直接就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文思德焦急的喊道:“快起来!可是不能歇,一歇就再也动不了了。”
但是任由文思德怎么喊,已经坐下以及倒下的民团成员还是动弹不得。
“唉!”文思德知道这些兄弟真的跑不动了,他发狠喊了一声后就继续向前走。
后面的兄弟见到文思德想不带他们继续走,都挣扎着站起身来。却见文思德没走太远,脑袋上就蹦起一朵雪白的花朵。这熟悉的场面让民团成员想起用一年多前用步枪向农会成员脑袋上射击时会见到的模样。这时候,他们才山上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枪声仿佛是信号一样,文思德本来还站的比较直,然后他就直挺挺的向后倒下了。
莫道前路无知己171章血债血偿(七)
狙击手在围剿战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不管是解决民团的负隅顽抗,还是把逃窜的民团赶进包围圈里面歼灭,精准的打击能力都给敌人以致命杀伤。现代化的战争理念构架起的战争模式根本不是那帮还认为集体放枪能够给对方极大恐吓的民团能够理解的。当现代化的突然起来的在眼前发生的时候,民团与蔡元培的反应完全一样,他们既不理解人民党为什么的行动目的,也不理解人民党的行动过程。民团唯一能做的就是打一场对民团来说乱糟糟的仗,然后糊里糊涂的接受被击毙或者被俘的命运。
浙西的四十几个民团团丁中的骨干人数有九百多人,连带各种混饭或者凑数的炮灰人员加起来也有三千多号,在工农革命军的猛烈攻击下很快就全部覆灭了。工农革命军付出的代价是五死七十八伤。
部队根本不会因为这样的“胜利”而欣喜若狂。接下来的工作一点都不轻松,部队分开审问所有的被俘人员,他们每一次参与的屠杀行动。招供者带着工农革命军找到了一处处的屠杀地。经过勘察与挖掘,一处处的集体屠杀地,以及埋尸的场所被发现出来。
阶级斗争变成了阶级战争后,其惨状只能说令人发指。或者是头颅破碎,或者头颅被砍掉,或者胸骨被子弹从前到后彻底打穿,有些群众的遗体里面还能看到断裂的枪尖。不同的武器制造出不同的伤势。每一处埋尸地都意味着一次屠杀,而有些埋尸的大坑里面竟然埋了好几种因为不同伤势而死的群众,这证明了在这些地方实施的杀戮不仅进行了一次,而是多次。
作为战斗专家,工农革命军能够很清楚的分清楚这些差别。经过对埋尸地的发掘,那些参与杀戮者们不敢说出的一些屠杀也被发现出来。但是这些人知道自己的罪行一旦暴漏,那就一定会死。不管部队的同志怎么审问,很多人都是绝不谈及自己的恶行,对别人的揭发也是矢口否认。
行凶者不肯认账,那就只能向其他人询问了。然而群众工作遇到了很大麻烦,浙西现在尚存的百姓们大多数都不是农会积极份子。更准确的说,农会的积极份子乃至加入农会的百姓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对于这些人来说,倒是与地主士绅和民团的关系更加亲密些。他们怎么都不肯站出来揭露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浙西的同志们能帮上的忙其实有限,光复会浙西分部的基层同志伤亡惨重,不少地区的成员被全部杀光。他们提供的地方情况很有效,可是在细节上,更准确的说在户籍统计上就差了很多。这个问题直到攻克杭州的同志抄出了杭州方面从浙西夺走的一大批浙西户籍文件之后才得到了解决。
那是浙西分部制作的地方情况卷宗,包括人口、各村的详细户籍、身份。在这些卷宗上几乎超过一半的名字都被朱笔给勾了。下面的注释则是“处决”!
亲眼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卷宗,以及上面触目惊心的处决批示,浙西的同志嚎啕大哭起来。工农革命军的干部们没什么浙江人,即便如此,看到这样的卷宗之后大家的眼睛也都红了。那可是整家整家的被勾去姓名,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工农革命军从来不会拿出自己参与公审后处决地主当作自己的功绩来吹嘘,那毕竟是杀人,即便杀那些恶人的时候并不觉得理亏,不过心里面也绝对不会感到高兴。现在同志们心中所有的愧疚感一扫而空,对于敌人的无比仇恨充满了胸膛。
不过真正对具体工作有极大帮助的却是关于土地的记录卷宗,经过对照之后,部队发现了那些没有参加民团的百姓们闭口不言的真正理由。这些人每家都拥有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地主士绅指挥着民团屠杀了加入农会的百姓之后,假惺惺的把原本农会成员的一部分土地给了那些“比较老实”的百姓。即便手中没有人命,百姓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也不能揭发别人。一旦当地秩序恢复到412发生前的局面,首先意味着这些得到土地的农民会失去这些土地。
“这群王八蛋!”部队的干部们因为这个非常合理的解释愤怒起来,这次的愤怒对象则是那些保持沉默的百姓,“他们以为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了么?”
政委们看局面不对,赶紧劝住了激动的干部,“不管出了什么情况,咱们工农革命军都不能把人民当成自己的敌人看待。”
“人民?咱们把他们当人民,他们可不觉得咱们是自己人!就他们这做法,哪里像是人民?”干部们几乎要破口大骂起来。
政委们毕竟是政委,什么时候都要讲政治,特别是这等关键时刻。“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好歹我们先把问题给弄清楚再说!”
有了土地以及户籍情况,浙西各地都展开了调查。例如武家岭,部队就询问了四家占了被杀群众好地的百姓。
看到部队的同志把详细情况说出来,知道自己靠装聋作哑无法蒙混过关的百姓,那些一直用“记不清楚”,“当时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为借口的百姓终于惶恐的开口了,“长官,侬们不清楚,这地不是我抢来了,这是我买来的!”
原来地主士绅并不是把土地无偿分给百姓的,他们杀戮了地方上的群众之后,抢夺了群众的土地,然后把这些土地以高低不等的价格卖给了其他百姓们。对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