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子全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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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湘子在云端内听见这个言语,便道:“原来叔父与岳父要往南坛祈求雨雪。这般天气,如何得有雪下来,我明日就到那里去度他一番,再作计较。”又道凡夫肉眼不识神仙妙用,即便改变形容,脱换衣服,把花篮悬在手腕上,渔鼓简子拿在手中,一路里唱着道情到南坛去。远远望见五凤楼前彩旗高挂,香案端严;户户门前供奉龙王牌位,小缸满贮清水,四围插下柳枝、树叶、香花;灯烛摆列停当。街坊上老的、小的都在那里仰天而告。湘子便走近前,假意的高叫道:“列位贤良,贫道稽首。你众人摆着香案,莫不是迎接我大罗仙么?”众人抬头,看见湘子面黄肌瘦,丑陋不堪,便道:“小道童,快休说这般大话!你也晓得一句非言折尽平生之福么?如今天气亢旱,民不得生,皇上差韩老爷、林老爷上坛祈求雨雪,故此摆列香案,祷告天地。”用手一指,道:“兀的不是韩老爷来也!”湘子闪在一边看时,那退之朝衣象简,端端肃肃坐在马上,前面头踏一对对呵喝而来,十分齐整。那林学士也是朝衣象简,恭恭敬敬,迤逦随后。湘子看了一会,乃走上酒楼,沽一壶美酒,自斟自饮,自唱自歌。他唱的是一阕《雁儿落》:
看青山绿水沉,见松柏常依旧。石崇万贯财,彭祖千年寿;究竟来归何有!我每日常安乐,朝朝得自由,快活无愁,万事皆成就。舒展那自由,饮数杯长生不老酒。
湘子饮酒中间笑道:“叔父,叔父,你是个凡人,如何祈得雪来?却不枉费朝廷钱粮,百姓辛苦。我且过几日去代他祈一天雪,显出手段与他看,才好度他。”
果然这韩退之同林学士在南坛上虔诚祈祷,昼夜加修,荏苒已过十有二日,不要说雪,就是云,天上也没有一点半片。退之忧闷倍增,林圭焦烦愈甚。没法处置,只得张挂榜文,通行晓谕。那榜如何写的?但见:
刑部尚书韩翰林学士林为祈祷事:照得天时亢旱,泉水焦枯;土著居民,旅游商贾,俱各逃生,不安故业。见今祈祷,无法感通。为此榜示:不论仕宦军民、行商坐贾、云游僧道、居士山人,真有德行法术,会祈雨雪者,当率文武百官,礼请登坛。如果应验,奏闻给赏。
右榜谕众知悉榜文张挂方完,东门外有一个老儿,姓王名福,立在榜边,看得明白,转身回去。恰好湘子抱着渔鼓,歌唱而来。简板上写着“出卖瑞雪”。这王福走得眼花乌暗,抬头看见湘子的简板,便扯住湘子道:“师父,你有雪卖?卖些与我。”湘子道:“你真要买?…下银钱,我便叫他飞下来卖与你。”王福道:“你这道人,想是疯颠了。这般大旱,皇帝命百官在南坛祈涛了十多日,还不能够一点雪来,你敢说叫他飞下来卖与我,岂不是疯颠的说话!”湘子道:“我倒不疯,风云雪月都在我两袖中。只怕那官儿祈不下雪,唐皇发怒不相容。”王福道:“既有如此手段,便到南坛祈一天大雪。待韩老爷奏准,朝廷敕封你做个国师,起造一所道院与你居住,岂不是一场富贵。”湘子道:“我不要封做国师,起造道院,只要韩老爷千万两黄金,一百斜明珠,便替他祈一天大雪。”王福道:“师父,瓶儿罐儿也是有耳朵的,那韩老爷一清如水,那里得有这许多金珠送你!”湘子道:“他既然清廉没有钱,我便做个舍手传名的事,只要他率领百官,一步一拜,请我登坛,包得扬手是风,合手是雪。”王福道:“韩老爷奉皇上圣旨,为万姓Н崳ㄒ舳垂郏阋徊揭话荩彩强系摹V慌率Ω该挥姓獍闶侄巍!毕孀拥溃骸笆侄蔚褂校皇敲蝗巳ザ院弦担兴徊揭话堇辞胛摇!蓖醺5溃骸笆Ω福闶悄抢锢吹模啃枕ッ克档妹靼祝液萌ケㄓ牒弦馈!毕孀拥溃骸拔沂侵漳仙嚼吹模阶鲎课さ廊恕!蓖醺5溃骸爸漳仙嚼胛揖┦τ卸嗌俾烦蹋俊毕孀拥溃骸笆蚶锒嘈┒烦獭!蓖醺5溃骸笆Ω敢宦防锍矗沧吡思父鲈氯眨俊毕孀拥溃骸拔以缋丛绲剑砝赐淼剑窍父鲈氯铡!蓖醺5溃骸拔抑惶萌怂担郎嫌谐嗽萍菸淼南扇耍劬κ挡辉JΩ刚獍阈⌒∧昙停训阑岬眉菰疲俊毕孀拥溃骸拔以撇换峒荩皇亲阆律啤!蓖醺5溃骸笆Ω感菀⌒Γ依先思页匝伪饶愠越椿苟啵阍趺窗涯敲话捅鄣幕袄春逦遥俊毕孀拥溃骸拔掖有《鲜担俨换崴狄痪浠训摹!蓖醺1隳朔愿澜址簧现谌说溃骸傲形簧舷拢邢缚醋耪馕皇Ω福才判┖镁坪檬晨钭∷灰潘吡恕4献九苋ケㄓ牒弦溃憷辞胨!苯址蝗酥诘溃骸袄献鸪で胱员悖灰呖煨灰耆怂祷啊⒆糯ι藕谩!蓖醺7愿酪寻眨Э啪团埽痪杜艿侥咸趁糯ΑU牵
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
王福跑得面红气喘,立脚不牢,一堆儿蹲在地上。那南坛外把门的职官,见王福这般模佯,便拦住他问道:“老头儿,急急忙忙跑到这里,要见那一位老爷,告恁么状?这两日各位老爷斋戒,一应词讼都不准理。你空跑这一个甪直了。”王福喘吁吁的答应道:“我也不告状,我也没有词。只因朝廷洪福齐天,文武百官造化,这方黎庶灾星该退,感动得上天降下终南山一位道童,头挽双丫髻,身穿粗布衣,手持渔鼓,简板上写着『卖雪』,年纪不上二三十岁,他说上坛之时,扬手是风,合手是雪。小老儿不敢隐藏,特特跑来禀过众位老爷,快去请他来做法师。”把门官问道:“你老头儿叫做恁么名字?”王福道:“小老儿叫名王福。”把门官便领了王福,直到厅阶下面,跪着禀道:“上老爷,方才张挂榜文,这老儿来说长安街市上有一个道童,简板上写着『出卖风云雨雪』,老儿问他果有手段没有,那道童说:『请我上坛,包得就有雪下』,故此这老儿来见老爷。”退之听说,十分欢喜,便问王福道:“道童如今在那里?”王福上前应道:“是小老儿留在家中。”退之就叫锦衣卫官同一员旗牌官去请湘子。
他两个同王福出了南坛,来到东门外,看见有百十余人围定着湘子。他两个分开众人,打一看时,吃了一吓,扯扯王福道:“南坛中见有许多法官,一个神充气壮、道行高强的还没有手段法术祈得雪来,这般一个道童,性命也活不久长的,那里有恁么手段!你保举他?”湘子听见锦衣官的说话,便呵呵笑道:“官长休得小觑人,那坛中枉有许多法官,把与小道做徒孙也用他不着。”锦衣官转口道:“众位老爷着我二人来请先生上坛祈雪,救济万民,望先生早行动些,以免悬望。”湘子道:“既来请我,我岂不去?官长请先行,我随后便至。”锦衣官道:“这是脱身之计了。”开口未完,湘子化阵清风就不见了。锦衣官惊得面如土色,一把扭住王福道:“老官人,不是我得罪,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今日这场祸事,你自去见韩老爷分说,我们不替你担这干系。”王福合口不来,只得跟他两个同走。一路上,如牵羊入市,一步不要一步,扯扯拽拽,才到南坛。
不想湘子先坐在大门上。锦衣官看见湘子坐在那里,便指与王福道:“那坐的不是道童?真好古怪。”王福把手揩一揩眼睛,近前一步道:“师父从那里先走了来?把老拙魂灵都吓得不在身上。”湘子道:“老官人不必耽忧。我出家人走动如风,那里比得你们摇摆。我说一是一,决无虚言。官长放这老官人先回去罢。”锦衣官依言,便放了王福的手。那王福如脱网的鱼、高笼的鸟,不顾着脚步高低,性命死活,一径跑了回去,不在话下。
湘子问锦衣官道:“官长,这三座门为何一高二低,侧首又开这扇小门?”旗牌官道:“中间那座高的是龙凤门,皇帝御驾来才从此门进去,一年只开得一次;两边低的是文武百官走的甲门。”湘子道:“官长,我今日从那一门进去?”旗牌官道:“师父,三座门都不是你走的。我领你从侧首小门里进去。”湘子道:“我出家人左肩青龙,右肩白虎,前有朱雀,后有玄武,岂可从小门里走动?你开中门,我才进去。”锦衣官大惊失色,道:“礼部尚书专管辖天下僧道的也走不得中门,你不过是一个方士道童,谁敢开中门放你进去?”湘子道:“僧道也有贵贱,岂可繁华一例看?若不开中门,我便走了回去,那个敢阻挡得我住!”锦衣官暗道:“手段不知若何,且是要四司六局,待他祈不得雪来,然后去奈何他,不怕他走上天去。”当下吩咐旗牌官道:“你们仔细看着他!我进去禀过老爷又处。”那锦衣官到里面禀道:“终南山道童已请在门外,只是胆大得紧,小官不敢说。”退之道:“他怎么样胆大?说来我听。”锦衣官道:“他到得门首,便立住了脚,问:『这三座门为何中间高,两边低,旁边又开这扇小门儿?』小官说:『中间是上位爷爷行走的,故此高;两边是文武东西各位老爷出入的,故此比中间略略低些;这扇小门乃是杂色人往来的。如今师父要从小门里进去,见各位老爷。』那道童说:『开了中门,我才进去上坛。』若不开中门,他决不进来。叫老爷另请别人祈雪。小官不敢擅便,但凭列位老爷上裁。”退之听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喝叫左右:“去拿那道童进来!着实打他四十大棍,追他度牒,解还原籍去。”林学士拱手说道:“韩大人不必发恼。那道童敢出大言,必有大用,如今正是要紧用人时节,何必琐琐与他计较?俗语说得好:『杀私牛,卖私酒,不犯出来是高手。』学生与亲家奉着圣旨,为着万民,今日私开禁门,请他进来祈得一天好雪,就是皇上见罪,也自甘心,况且文武官员都在这里看见的,又不瞒了那一个,谁人敢在上位面前道个不字?但若皇上知道见罪,都是学生承当。”退之依了林学士言语,叫张千:“去揭下封皮,开了中门,放那道童进来。”
张千走到门外,去请湘子。看见湘子十分丑陋,不像一个神仙,便道:“先生,一来今日用人之际,二来你的造化到了,众老爷特特开了中门,等你爬进去。”湘子道:“我又不是乌龟,怎么说爬进去?”张千道:“先生年纪小,身材短,这中门门坎高得紧,怕先生跨不过去,故此说个『爬』字,休要见罪。”湘子道:“长官,贫道住在山中,多见树木,少见人烟,那得福分在禁门内出入!烦长官去请众位老爷出来,接我一接。”张千道:“出家人吃一巴二,肯开中门许你出入,已是过分了;又思量要各位老爷出来迎接,岂不是自讨死吃!”湘子笑道:“你老爷来求我,不是我来求见,若迎接我进门祈下雪来,也是你老爷的造化,怎么说我自寻死路?”张千只得又到厅前,禀退之道:“那道童无福走大门,要众位老爷去接引他进来。”退之又大怒道:“恁么野道童敢装出这许多模样,快把铁链去锁押他来见我!”林学士道:“韩亲家不消动气。禁门且开了让他走,我和你接他一接,也不过是为国为民,那里便打落了我们纱帽翼翅?岂不知汉时韩信不过是胯上辱夫,高祖筑坛拜他为将,然后逼得项羽乌江自刎,田横海岛身亡,成就了汉朝三百余年基业。那道童虽比不得韩信,我们也须学周公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礼贤如渴的意思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