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品官-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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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死的高手。宁林很紧张。
他锁上车,走进屋前的花园时,一个年轻人堵住他的路。这个年轻人穿着蓝布裤子和上衣。宁林开心地站住。
“你这个蚱蜢,这么晚了你还在大街上干什么?”他情绪很好地问道。“回家去!你想找我要什么?你为什么在我的花园里?你要讨东西?只有工作的人才有权利拿钱,这点你要记住!空果壳里永远发不出嫩枝。”
“我想看看你……”
“现在你已经看到我了。”
“是的……”
“那现在——在夜鬼没吃掉你之前,快跑回家去。”
年轻人站着不动,将两腿叉开,就像美国西部惊险片中的牛仔一样。
“我是钟礼宏,钟玉山和他的妻子苏坤的儿子。”
“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你杀死了我的父亲!”
感到意外的宁林还没有来得及拔出他的刀时,年轻人举起左轮手枪开了一枪。子弹击中宁林的右大腿,他倒向附近的一个树干。
“你疯了?”他叫道,“赶快丢下左轮手枪!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死你的父亲钟玉山……”
“这是我母亲苏坤说的。你带走了他,杀死了他,再把他扔到奥林匹亚公园!谁也无法将他辨认出来,你把他糟蹋成什么样子!”
年轻人冷冰冰地端枪、瞄准,向宁林另一条腿开枪。宁林狂嚎,跪倒。他突然感到恐惧万分。这种恐惧与他经常取笑的受害者流露出来的恐惧是相同的。
“我并不想杀他!”他叫道,“我一直都喜欢你父亲……但是我接到了杀他的命令。我必须服从。我必须杀他,否则就是不服从。礼宏——我向你发誓……”
“我父亲玉山是你亲手杀的。现在他儿子也要亲手杀死杀他的凶手。”
年轻人非常克制,非常冷静,就像一个充满自信的人那样说了这两句话。宁林企图从口袋里取出他的刀。在投刀方面他确实是高手。年轻人看出了他的举动,向他开了第三枪。这次射中宁林的臂膀。
这个职业杀手狂喊乱叫,听起来就像他用他的锋利的小斧劈他的牺牲品的胸膛或砍掉他们的臂膀前他们的喊叫一样。
年轻人走近三步,盯着宁林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们在慕尼黑生活得非常满意。我们的饭店受到大家的欢迎,可是,因为我的父亲不愿向你交保护费,你就把我的父亲杀了。仔细听着——我也在笑!”
年轻人笑了几声,声音听起来倒不如说像压抑住的啜泣。然后他绕着宁林走了一圈,举起左轮手枪朝他的颈脖开了一枪。宁林向前栽倒。他还活了两秒钟,临死前喉咙里喘了两声。
钟礼宏看了看他的左轮手枪。他已打了四发子弹,枪里还有两发。他看到蜷缩一堆的宁林的尸体,再次举枪向他背部开了两枪。随后他将左轮手枪扔在树干边上的死尸旁,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屋前花园。他跨上靠在屋旁矮树篱上的自行车,在夜色中骑车回家。他母亲苏坤在等着他,她哭着向他扑过来。
“礼宏,礼宏,你到哪儿去了?”她喊道,“我以为,他们把你也从我这儿夺走了!你到哪儿去了——在夜里你是不容易逃掉的。礼宏,我最亲爱的……”
她将他抱在怀里继续在哭。礼宏就这样忍受了一会,然后从母亲的双臂中脱出来,后退两步将头向上昂起。
“我为父亲报了仇,妈妈。宁林已经翘辫子了。现在我们可以回美国的舅母那里……”
星期五早上,弗雷修斯博士和他的伴侣——一个吸引众多男人目光的漂亮女士登上一架飞往马德里的伊比利亚①航空公司的飞机。
①即古西班牙。
到了马德里,他们离开机场,然后乘出租车离开了马德里。
他们就这样将过去抛在后面了。
拉特诺夫和王丽云都不复存在了。
只有一个电话还要打。这使他很急,他拨通了弗赖堡博士的电话。
“汉斯!”他听到弗赖堡的惊叫声,“我的上帝,你在哪儿?快说,你现在在哪儿?”
“在另一个世界。”
“在美国?”
“不……”
“你的房屋烧光了!”
“我知道。不要紧。”
“我恳求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老兄,你再也听不到我的情况了,再见!”
他放下电话,注视着身边的丽云。
“这是对过去的最后致意,”他说道,“从此刻起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找到我们,这可以叫幸福吗?”
“可以。”丽云抚摩他的手。“这是真正的幸福,我的陛下。”
尾声
“葡萄酒之家”位于阿古洛郊外的一座山坡旁,有条碎石路蜿蜒而上,与山坡相通。
在带篷的阳台上可眺望远处美景:城区房屋鳞次栉比,在蔚蓝色的天空下是海滨和闪着银光的大西洋。港湾里泊着渔船,从特纳里夫或拉斯帕尔马斯等邻近岛屿偶尔驶来一艘白色旅游船。楼周围是一座仙人掌花园。通往楼房的台阶两侧种有高大的芭蕉树和橙子树。筑于山崖处的一座圆形大水库不停地向庄园提供新鲜水。楼房刷成土黄色,红瓦屋顶,绿色百叶窗——在一片火山岩中成了有趣的颜料渍。
在阿古洛镇,人人都认识这块小宝地的居民。这位白鬈发先生经常同他的那位妩媚的太太在酒店吃玉米饼,品尝高档酒。他俩也参加村里的各种节日活动,甚至同戈梅拉岛上的人同舞。岛上的人在狂欢节也上街狂舞欢庆。一次,这位太太身穿西班牙服装在狂欢节广场上同丈夫跳起热情奔放的凡丹戈①,安达卢西亚对舞,住在他们楼房附近的三名芭蕉种植工用响板和吉他给他俩伴奏。这个中国女人曾使所有的阿古洛镇人欢呼雀跃。乡长也十分激动,给这位身材苗条的太太围上他绣的宽花腰带。
①凡丹戈(Fandango),西班牙民间舞。
这位在阿古洛镇受到欢迎的外地人住在“葡萄酒之家”已两年,并已将住房稍加改建。一年多前,他就同房东安东尼奥·戈麦斯·特鲁希约先生商谈,想买下这屋,但这位现在在戈梅拉岛圣塞瓦斯蒂安经营一家公司的葡萄酒商人拒绝了弗雷修斯博士的建议,即使他支付美元也不予考虑。
“我生在这屋,”他说。“我妈在这儿住了40年,爸爸死在这屋,六个孩子全生在这儿——我怎么会卖这样一块珍宝呢?请相信我,先生,如果我卖的话,只卖给您!不过只要我活着,我是不会卖的。”
酒店里人早就议论过弗雷修斯先生的生财之道。有些人说,他就是有钱嘛;也有些人说,他在德国开了许多厂。最后,镇长的几句话才结束了人们的种种推测:
“登记表上写着:他是个民族学家,在写书,以此为生。偶尔也作画,但画得很差劲。”
“他画些什么呢?”酒店老板对此很感兴趣。墙上挂几张外地人画的画倒也不错,这样可招徕海滨游客:瞧,这出自一名画家之手。两年来,他成了阿古洛镇的居民。他在我们这儿感到很满意,不想离开。这些画就是他画的。仔细看看这些杰作!这样会一传十,十传百,招来许多新客。
“他主要画花、城市和海滩,还画人在卡博纳拉角的塔上远眺山和海……”
“我就需要这些!”
“不过这些画都有个不足之处。”镇长朝酒店老板眨眨眼。“它们看上去都像是中国画。”
老板很失望,购画欲大减,但因为他是弗雷修斯先生,所以老板也就原谅了他,不然异化西班牙风景就等于侮辱整个戈梅拉岛。
“我们那位弗雷修斯先生可是个异乎寻常的人,”他说,“不是人人都有能力纵览我们岛上的绮丽风光。”
两年前,拉特诺夫和丽云来到特纳里夫岛,在洛斯克里斯塔莱斯等了两天,才乘上短程区间的船,上了戈梅拉岛,来到圣塞瓦斯蒂安,接着乘一辆出租车进入恩谢雷达山,然后又沿着惊险的盘山道蜿蜒而下到了阿古洛海滩。丽云背靠软垫默默地望着岛上如画的风光。拉特诺夫也不跟她说话。他猜,她在想什么。他见她紧咬嘴唇,强抑泪水,在掩饰她内心的恐惧。
他俩来到特鲁希约先生的屋前。那儿有个花园,长着香蕉和橙子,屋子周围有阳台,阳台的柱子细长、洁白。楼梯口有只红白色虎纹猫在晒太阳,出租车刹车停下,它懒洋洋地抬起头。司机转身朝拉特诺夫和丽云伸出手臂。
“这儿!”除了“好啤酒”外这是他唯一能说的德文词。接着他用西班牙语说,“你们到了。”
丽云一阵犹豫后下了车。她感到拉特诺夫搂她腰时一惊。
“我们到了!”她听见他说,“这是我们的房子……”
她抬头环视了好一阵子。赭黄色墙,红屋顶,窗前绿色的护窗板,阳台,房屋四周是花坛,宛如一幅镶在镜框里的画,一切都沐浴在阳光中,欢快、生气勃勃。台阶是火山石的,还有棕榈、蕨类植物、仙人掌和那只虎纹猫,头顶上是广阔的蓝天,脚下是城市里的楼房和泛着微波的海。特纳里夫岛的海滨在酷热的烟雾中犹如一条模模糊糊的带子。
“你喜欢这儿吗?”拉特诺夫问,他已被这儿的旖旎风光吸引住了。“娘娘,这是我们的终点站……”
“这像个梦,陛下。”她突然把脸靠着他的胸脯。“我永不离开这儿。我们找到了我们的小天地。”
这是两年前的事。
弗雷修斯博士和杨春丽女士学了西班牙语。她比他学得快而且好。这再次表明,亚洲人是真正的语言天才,善于理解各种语言。拉特诺夫功夫下得不小,像在学校里那样背语法和句子,丽云却能脱口而出,说个没完,又轻松又从容。她初说西班牙语时,才不理会那些语言规则。在村子里,在酒馆里,在商人那儿,或者在农民那儿,谁都能听懂她所说的话,他们还含笑望着她说:“这位太太真好。”
丽云忙于采购、烧饭和整理那个漂亮的花园,拉特诺夫继续写他的第一部小说。他至今只写过学术论文和出色的游记。写小说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他感到很棘手。才写了几小时,他就躺在阳台上歇歇,或在花园里帮丽云忙这忙那。丽云说:“算了吧,陛下……你何必把自己累垮!”他有时乘车去阿古洛镇,躲在码头酒店的阳伞下画速写,在本子上画人、脸和各种情景。他画起画来了,这倒是最新消息。丽云对他的新爱好看在眼里,一声不吭。只有一次,她手里拿着他的一张速写问:“这画的是什么?”
“一个老渔夫。”他回答说。
“哎啊,是吗?”她把画还给他。“我还以为是头死羊呢。”
他足足有两天没说话,觉得受了侮辱。直到第二天夜里他才有和解的表示。
一年后,丽云生了个孩子,一个女孩。他们叫她颖·蕾吉娜。特鲁希约先生很高兴,因为她生在这楼里,他说服拉特诺夫,让他当她的教父。“这是传统!”他抱住拉特诺夫大喊。“住过这楼的人也该拥有这楼里的孩子!您现在明白吗,弗雷修斯先生,我为什么不愿卖这楼?”
一天傍晚,丽云和拉特诺夫坐在阳台上眺望闪着金红色微光的海和泛红的晚霞。颖·蕾吉娜在婴儿室内早已入睡。她是个很乖的小女孩,睡得很多,难得哭闹。“她这点像你。”拉特诺夫说。丽云却大声说:“这‘高鼻子’像你。怪可怕的。”
“有件事我们得谈谈,丽云。”拉特诺夫说。
“谈正经事?从你的语气里听起来不像……”她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