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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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情谊笃深。
云雀儿亦是见过她的,两年前,在这筠园之中初遇时,小丫头初识之下便满心地喜欢上了那个红衣似火的枫家姐姐
此刻,一向心思简单的云雀儿,识海彻底被搅乱了
——云涧哥哥要成亲了,是喜事她似乎,应该替他开心的呀。
可是小丫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呢?——今后,云涧哥哥身边会有一个同他最最亲近的女子呢,或许,再也用不着她偶尔来这里照顾他了。
想到这里,小丫头下意识地咬了唇,十七、八年来,第一次心里开始有些莫名的情绪,一阵阵的失落杂着郁痛无止尽地漫开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那,云涧哥哥,”过了一会儿,她似是费了些力气才尽量平静地开了口“云雀儿这就走了。”
“嗯,”云涧点头,看了一眼屋外黯淡的夜色,似是又不放心地道:“天这般晚了,你路上定要当心些。”惯有的清润语声中透了关切,惯有的温淡神情里融着暖意一切,都是他惯有的模样。
少女再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重重点了下头,而后转身、推门、下楼。
听着她比平日沉了一些的足音一路到了楼下,而后马蹄声渐渐轻远云涧的眸光这才转向西侧的那一扇竹窗,窗外植了一株翠郁的碧梧,菁茂修挺,恰与竹楼比肩。
“外边凉,进来罢。”温雅公子的语气是异样的静澹无波,声音不算高,却足以让正懒倚在树上的人听个清楚。
“还以为你这家伙想要我挨冻到几时?”下一刻,随着女子清朗中透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音色,人已利落地推门而入。
那是一个极耀眼的女子。
一袭枫红的衣裙,烨烨如火,衬着那韶龄女子艳色照人的飒丽容颜,明炽夺目得几乎要灼了人眼。
极美而极烈,飒艳无伦。
世间女子衣饰大多偏于淡雅,而这火一般明炽艳烈的红,怕只有似她这样骄人的女子才会用得如此张扬肆意。
进了屋,枫烨极随意地顺手拎起门侧竹几上那只千峰翠色的缥瓷壶,掀了盖儿便直灌下去。
“嗯,华顶云雾。汤清色鲜、香郁味淳,入口回甘,不错。”牛饮之后,搁下壶,她有些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你这儿总是有好茶,自然,若是没这么凉那就更好了。”
其实,在军中多年,饮食用度早已没有这么多讲究,但每次到筠园,不蹭上云涧几壶好茶、一席珍馐她是不会甘心的。
如今,天下之大,也唯有这座园子、这栋小楼、这个故人,能让她偶间重温昔日肆意无羁的年少岁月。十四年了,这儿,始终是一个完全舒心的所在。
“几时来的?”云涧问。
“不早不晚,”枫烨懒靠在门边,笑得有几分没心没肺“凑巧就听了一段儿同我有干系的壁角。”
不待云涧开口,她几步走到了屋子西侧,推开了那扇碧纱竹窗,目光落向云雀儿刚才消失的方向,语气总算有些郑重了起来:“你确定——不要我帮你追她回来?”
接着,又缓缓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和那只小云雀说清楚,还来得及。”
云涧默了片刻,而后,神色极静地开了口:“不必。”
闻言,枫烨一时间神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那,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过了一小会儿,她开了口,似笑非笑“我怎么不记得几时同你云三公子有过婚约?”
云涧眉目温静如常,只抬手自竹案东角那一厚叠书册间抽出一封薄笺,递向了她:“下月二十六、二十八皆是吉日,三书六礼虽说仓促了些,但以云府之势,风光大办亦是不难的。”
而枫烨接到手中,浏了一眼却发现是一纸云涧亲笔的和离书。迎着她的目光,温雅公子淡淡开口:“你若愿意,日后随时可以了无牵绊地离开。”
枫烨怔了少时,眸光间淡淡泛上几分戏谑,语气却是散漫:“这些年了,你这家伙还是一样混蛋呢。”
云涧的眸光仍是静澹无波地与她对视,枫烨明白,他要的只是她的答案。
“理由?”懒得再费心思揣度什么,于是她很干脆地问。
“我想,把云家交给你。”他语声清润,惯常的轻尘不惊,神色温淡。
把云家——交给她?枫烨微微一怔。
“我该感谢你这般大方么?”片刻后,她带了笑,神色依旧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我不缺银子花。何况你也知道的,家中的生意,我已很久没理过了。”——接手云氏这么大的产业,无疑会是相当劳心劳力的一件事,甚至一年半载也未必摆得平。而眼下,虽则北疆战事已平,可她也绝计不会有工夫来管这些。
“这些事,可以交给小烜打理。”闻言,云涧静声道,显然已是有过思虑的。
“小烜?你确定,你说的是我家弟弟枫烜?”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幼弟,枫烨的印象一惯有些模糊。
记忆中,似乎是个乖觉到有些胆小的孩子,总是十二分安静地跟在蕙姨身后,怯怯地开口喊她“姐姐”。可,细算下来,他如今也有十五了罢,已是志学之年。
“小烜是个堪当大任的孩子,而且是个好孩子。”云涧抬了眸子看向她,语声里透了些郑重。
她从不怀疑云涧识人的眼光,所以没有反驳这一点。不过,一个外姓人,都比她了解自家唯一的弟弟,这种感觉
云涧安静地对她对视,了然中带了几分关怀:“这么多年了,你略待他们母子亲近些罢。”
“嘁!”枫烨有些不耐似的轻嗤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候竟也这般喜欢诱掖奖劝了?”因为太了解她的执拗性子,过去的十多年间,哪怕她再怎样肆意妄为,云涧也从不曾劝过她一字半句。但这次——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有些疑惑地问,直觉得不大对劲儿。
云涧并未回答,却是微侧了眸,略略错开了目光。
枫烨见状,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既是他不想说的事情,除非干系重大,否则,作为朋友,她绝不会刻意探赜索隐。
微微静了少时,云涧的目光重新落在她手中的那纸澄心堂白笺上,问:“你应么?”
枫烨难得地默了一瞬,而后,抬了眸,有几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就凭一纸婚书,你的父兄们会这么痛快答应把云氏家业交予我这个外姓人?”
“大哥他不屑这些,”提到这位长兄,云涧神色里透了几分敬重,而后又道:“至于云润他们,自有父亲去说服。”
“云伯父他已应允了?”枫烨静静看着他,仍是那样几分散漫的笑。
云涧静了一瞬,语声是素有的温淡清润:“父亲他,不会反对的。”
“是不会反对,还是——根本没有资格反对?”枫烨声音微微一扬,神情瞬时复杂了起来“要我挑明么?”
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也是时候开诚布公了。
温雅的白衣公子依是神色静敛,眸光淡和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二十多年前,兰姨与云伯父成婚只七月便诞下了你。人人皆以为是早产的缘故,所以云家三公子才生来便带了不足之症,气虚入腑、羸弱已极。我却清楚你的虚症来得蹊跷,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是因为昔年尚在母腹之中时,便遭了人投毒戕害。”说到这里,她语声不觉间略略一低“云家阖府上下,谁也没有这样天纵的胆子。所以,那只能是在兰姨嫁入云府之前的事。况且——”
枫烨语声微微一顿:“你的相貌不肖兰姨,更不像云伯父,应当是——似了你的生父罢。”
“而这么多年来,云伯父他于兰姨与你母子二人予取予求,知疼着热,只差塑个金身,菩萨一般早晚供着。恐怕也并非是出于对妻儿的珍护宠惜,而是心中敬畏。只因,你同兰姨并非他的妻子与儿子,而是——主子。”她定定看着云涧,眸光并不犀利,不带逼责亦无追究,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有点儿慢热,亲们耐心丁丁点点哈O(∩_∩)O~~
另外,可以留一两个字儿给偶么,星星眼~~~
☆、故人夜访(中)
枫烨进屋时,云涧便是静坐在竹案后浅阅着那一册闲书,而此刻,他的目光只是淡淡落回了书上,静默以对,神色温澹得未起一丝波澜。
他的反应,亦在枫烨意料之中。
总角之交、垂髫同乐,十四年的情谊,她们是彼此认定的朋友,所以,他便绝不会欺她一字。
因此,有些不能告知她的事情,他只会选择沉默。
随即,枫烨只是继续道:“这云氏,原就是你的产业,你愿意交给谁,你的‘父亲’身为家臣自然无权置喙。”枫烨眸色愈深了一分“而所以选中了枫家,不过是因为枫氏背后的‘贵人’其实也同你有关罢。”
十多年前,她爹也不过是苏州城中一个寻常的生意人,靠着一个不大的米行赚些银钱养家度日,因着为人诚笃,货好价公,生意红火些罢了之所以会有枫家如今的光风霁月,全凭了背后一个身份神秘的“贵人”。
大笔的银子,通天的手段,短短几年间,便让枫家名下的资产不知翻了多少倍,以至六年前,竟盖过了城南云家的风头,一跃而成为江南首富。
当年那“贵人”相助时的条件便是,所有赢利与枫家七三分成,然后,每年将他所得的七成以枫家的名义,捐与朝廷作为北疆御寇的军资。
大郢连年兵灾,国库空虚人所共知,六年前,即宣明十五年,以枫家为首的数十户江南商贾纳银犒军,一笔巨款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尔后经礼部奏议之后,当今圣上亲颁紫诏,官秩枫家。由此,她爹得了从六品的虚衔,还御赐了座宅子。甚至,当年她北境从军的事儿,之所以能那般顺利,与“枫家大小姐”这个名头也不无干系。
这些事发生之初,她年纪尚小,并不大明白其中利害。直到渐渐大了才懂得,兵秣粮饷乃军队的命脉,有了这样一层关系,玄风军从此便受了无形的牵制。
而犒军的这些银子,枫烨心里清楚,其实是枫、云两家各出了一半,其他商户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但从背后那“贵人”做得天衣无缝的假账上来看云家分毫也不起眼。
至此,枫烨心中一条线索愈来愈明晰起来——当初之所以扶植枫家,就是为了盖住云家的风头,不使云家惹人注意,由此不使云涧惹人注意。
这般大费周章,竟只是为了确保他的身世没有泄露之虞。云涧——你,究竟是谁?
你的娘亲,果真只是出身池州兰氏旁支?而你的生父又是怎样金尊玉贵的身份?
这些疑问堵在心中,但,若是他不主动提起,她便一辈子也不会问出口。如同今日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