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剑风云录-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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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就烦你写一封信将他招来。”符君集与贯居本来无甚交情,他自己都已落在他人手里,哪还顾得及贯居,便将书信写了。
张丹枫拿了书信,与于承珠、张玉虎退出大殿,于承珠笑道:“小虎子,你当日怪我与贯居说话,如今该明白我的用意了吧?我正是要借贯居的口去通风报讯,好将符君集这一帮人引来,一网而擒。”张玉虎啧道:“你一路瞒得我好紧,不肯将师父早已到京的消息透露出来,害得我白白担心。”众人大笑。
张丹枫道:“现在你可以去见沐磷啦,还有一个你想见的人在那边。”张玉虎道:“是谁?”张丹枫笑道:“我也暂时不说,让你自己去猜,反正再过一个更次,你就可以见到,猜不着也无须心急。”
张丹枫又道:“黑白二兄与七星子道长,烦你们三位在此看守。”七星子道:“有哪个敢逃走,我就打断他的双腿。张大侠你尽管放心。我那两个师侄的事情,也多多拜托你们了。”当下分成两拨,黑白摩诃与七星子在道观留守。张丹枫带领了于承珠、张玉虎、龙剑虹三人去见沐磷。”
沐磷这时正在家中守候,铁镜心的灵枢停在厅堂。那一班和尚道士刚刚做完法事,遣散去了,沐磷坐立不安,踱出厅堂,棺材头的两盏长明灯吐出碧绿色的光焰,气氛确是有点凄凉,沐磷心神不定,手抚棺材,想道:“世间难道真有这样的妙药,人死还可以复生?若然不灵,岂不糟糕?”
忽听得有人“噗嗤”一笑,从灵幛后面走了出来,说道:“小公爹,你要不要揭开棺材看看?”沐磷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了,说道:“怎么你还守在这儿?你那什么碧灵丹顶得用吗?”那女子笑道:“你的姐夫已经惭复呼吸了,我刚才听他的脉很正常。嘿,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你的师父吗?”
这个女子正是凌云凤,原来她与霍天都分道扬镳之后,私自到了北京,得丐帮中人通知讯息,遇到了张丹枫,张丹枫早已知道了沐磷、铁镜心的事情,那一天早晨,沐磷出外,久久不回,就是与张丹枫约会的。
张丹枫与凌云凤遂假扮作沐磷的随从,同赴翦长春的宴会,张丹枫早已料到翦长春会有迫铁镜心之举,预先定下妙计,叫凌云凤假装呈献一个拜折,把两颗碧灵丹悄悄的便递给了他,折子上写的便是叫他“假死”的办法,铁镜心趁着读折子的时候,折子遮住了脸孔,人不知鬼不觉的便吞下了碧灵丹,然后自己震断经脉,七窍流血而亡。
他自己震断经脉,倒是没有丝毫弄假,当时也确是气绝脉断,所以满堂高手,谁都没有看得出来,那两颗碧灵丹乃是霍天都采用天山雪莲制炼而成,不但功能解毒,而且可以保住他心头一点真元之气。后来张丹枫将他的“尸体”抱回府中,暗中又以绝顶的内家功力,闭了他全身的穴道,可以延续他的生机,并助他化开瘀血,续脉疗伤。不过虽然如此,他也要三天之后,方能苏醒复原。
沐磷听凌云凤说她已听过铁镜心的脉息,呼吸亦已正常,放下了心,笑道:“这条计策行得真险,可也是妙用无穷。一来可以脱掉我姐夫的关系;二来我和他也可以回到云南去了。”原来皇帝要铁镜心在京为官,并将沐磷也留在京都,固然一方面是看重铁镜心的才能另方面却也是想藉此作羁绊沐国公之用,沐国公的爱子爱婿都留在京中,他当然得死心塌地为皇上效劳了。这番用意,沐磷虽然年幼,却也猜想得到。
凌云凤笑道:“还有更大的妙用呢。一来可以救天下各省的武师;二来可以断绝了你姐夫求取功名富贵的妄念。”沐磷诧道:“你说的第二点我明白,但却怎能救得天下各省武师?”凌云凤道:“你的师父便要回来了,他自然会告诉你。”
说话之间,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沐磷喜道:“师父回来了!”出堂迎接,凌云凤忽地叫道:“不对!”一闪再闪进灵幛后面,就在此时,只见一个汉子走入灵堂,并不是张丹枫,却竟是阳宗海。
沐磷对阳宗海此人殊无好感,见他不请自来,更为讨厌,依沐磷平素的性子,便待立刻下逐客令,可是他为了姐夫的事情却不免有点心虚,当下只好将他接入,冷冷问道:“阳大总管深夜前来,有何赐教?”
阳宗海悲声说道:“听说铁大人忽然仙逝,我初时还不相信,现在看到尊府果然是办丧事的样子,敢情竟是真的了,想我与铁大人相交十有余年,素来佩服他的聪明才智,想不到他正在有为之年,竟作了短命的颜回,我阳宗海也失了一位好朋友,呀,呀,好不教我伤心!请小公爹将我引入灵堂,待我与铁大人见最后一面。”沐磷心中暗道:“我姐夫最讨厌你,你却来冒充知己!”但于情于理,别人前来吊祭,怎能抗拒?只好将他引入灵堂。
其实阳宗海正为了不相信铁镜心身死,这才来的,他做过大内总管,许多大内卫士都是他的旧属,铁镜心在翦家自杀的事情,翦长春虽然极力遮盖,终于还是给他探听知晓。他心想铁镜心的为人,不像个肯为朋友自杀的人,莫非有诈,故此特地前来,探个究竟。
沐磷说道:“棺材已经钉上,不便请阳大人启棺诀别了,就请上一柱香吧。”阳宗海装出恭恭敬敬的样子,在铁镜心灵前焚香施礼,暗地里留心察看,只见那副棺材,漆得光亮,好像是副很名贵的红木棺材,其实却是棺材铺中冒充的货色。原来北京有许多爱面子的穷官员,家中死了人,多用这种棺材充作红木棺材摆阔,寻常人多被瞒过,而且前来吊丧的宾客,又有谁会细心去审视棺材?只有这个阳宗海别具用心,这一瞧便瞧出了老大的破绽,心中想道:“若然真是办铁镜心的丧事,何至于给他买这种低价的棺材?”心中起疑,便故意走到棺材前面,抚棺作伤心诀别之状,他是个有数十年武功修养的人,听得出很微细的声音,铁镜心棺中呼吸端息的声响,也给他辨别出来,当下更是疑心大起,说道:“我与铁大人相交一场,我们还约好在三日之后会面的,想不到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他竟然就这样的去了。相交一场,我定得瞻仰他的遗容!”说罢便自揭棺盖,沐磷要拦阻,哪里拦阻得了?
正在此际,忽听得有人斥道:“谁敢妄动我家大人的棺材!”只见灵幛后面跳出一个随从,正是凌云凤所假扮的,她恨极阳宗海,“唰”的一剑,就向他斩来,阳宗海大吃一惊,喝道:“你一个人,竟敢这样无礼!”凌云凤剑法何等凌厉,在她说话之时眨眼间便连展了几记辣招,阳宗海只好拔剑招架。
沐磷做好做坏,说道:“这位是阳大人,小二哥,你有话好好的说,不可无礼。阳大人,你香也烧过了,礼也行过了,我姐夫的遗容么,你不瞻仰也罢。他若是有灵,你的好意他总会知道。”阳宗海见凌云凤使出几招剑法,越发惊奇,哪肯罢手?凌云凤也哪肯让他去揭棺盖?沐磷喝止不了,两人越斗越烈。沐磷假装发怒,说道:“你们一个不近情理,一个只知忠主,不肯听我的话。好,任得你们打去,我不管了!”他这番话竟将阳宗海与他姐夫的“随从”一样看待,各打五十板子,更是不近人情。
阳宗海何等老奸巨滑,这时他几乎可以确定铁镜心之死其中定然有诈,眼前这个“随从”也一定是个武林中有身份的高手,可是他一时之间,却还未曾看得出是凌云凤。
凌云凤以前也曾与阳宗海交过几次手,过去她比阳宗海要稍逊一筹,如今她在天山练了八年的剑法,而阳宗海也苦练了八年,这次交手,大家都占不了便宜。
转眼间两人已斗了二三十招,阳宗海故意卖个破绽,突然转身,向棺材一刺,听那声响,更证实了不是摘木,这一剑几乎刺穿了棺材,凌云凤大怒道:“好呀,你竟敢惊动铁大人的尸体,我非把你杀了不可!”震地一招,“天山雪崩”,剑光流散,疾袭而来,这正是她与霍天都合创的一招非常精妙的天山剑法。阳宗海回剑遮拦,稍微缓慢,力道也软弱,但所得“铛”的一声,阳宗海的长剑竟给荡开,猛然间只觉头顶一片沁凉,原来头发被凌云凤的剑锋掠过,竟给她削去了一大片头发。
阳宗海吃惊非小,蓦然想起似乎曾和凌云凤交过手,凌云凤新练的天山剑法虽然奇妙,但总是从她以往所学的剑法中脱胎变化而来。阳宗海和她斗了四五十招,终于看出了她便是凌云凤,心中一凛,想道:“不好不好!”铁镜心原来和凌云凤、于承珠她们是做了一伙的。铁镜心定然未死,若是他和凌云凤联手攻我,不必于承珠再来,我今日已难逃性命。”正因他有所顾忌,故此不敢将凌云凤本来面目揭破。
阳宗海心念未已,便听得外面有夜行人的声音,一听之下竟然个个都是轻功极好的高手,阳宗海吓得魂不附体,想道:“莫非他们是安排了陷阱来捉我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待那些夜行人来到,立刻虚晃一剑,跳上屋顶便逃。
阳宗海前脚刚走,张丹枫与于承珠等人后脚便到。在阳宗海已给吓走,双方没有碰头。
于承珠见着凌云凤,欢喜之极,一把将她拖着,问道:“凌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了看你钗横鬓乱,是和谁打架来了?”张玉虎也觉喜出望外,这才知道师父刚才所说的他“意想不到的人”乃是凌云凤,向她取笑道:“我还当霍大哥将你拉回天山了呢。是不是你不肯夫唱妇随,与他打起来了?”凌云凤“呸”了一声,说道:“小虎子休得胡说八道:“于承珠笑道:“小虎子真不懂事,夫妻吵架亦属寻常,但岂有随便打起来之理?”凌云凤道:“来的是以前的大内总管阳宗海,我刚刚将他赶跑。”张玉虎道:“可惜!可惜!我们来迟了半步,不然将他一并擒获,那就更妙了。”
于、凌二人亲如姐妹,走过一边谈心,于承珠道:“怪不得你那天在山寨里没有站出来,原来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一个人悄悄的便先到北京来了。只怕霍大哥会怪到我的头上,也怪你只顾姐妹之情,连丈夫也不要了。”凌云凤啧道:“你也不说正经话儿。”于承珠道:“说正经话,我劝你们夫妻还是要想办法和解为妙。”凌云凤叹气道:“我对他已差不多绝望了,不论大事小事,我与他的看法都很难相同,我又不愿意一味迁就他,反不如离开了倒减少好多烦恼。”于承珠默然半晌、说道:“霍大哥不是坏人,即算与铁镜心相比,他也要比铁镜心好得多。你看像铁镜心这样的人也并非不可救药,何况是霍大哥?”凌云凤道:“这个不同。咱们和铁镜心只是朋友,我和霍天都则是夫妻。对朋友只要他有一点好处,咱们就会记着;对丈夫呢,要求就高得多了。纵使不是求全责备,最少也总望他能与自己志越相投。”
于承珠无言劝解,相对黯然,凌云凤又叹了口气,说道:“别提天都了吧,我和你说说铁镜心这次的事情。他是为你而‘死’的,你可知道么?”将铁镜心“假自杀”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于承珠,说道:“虽然是假死,可是也得需要很大的勇气,若然胆子小些,怕药石无灵,救不回来,就不敢冒这危险了。所以这次铁镜心敢毅然自己震断经脉,老实说,我是有点意外的。我一向对他没有好感,这次却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