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河上-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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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别的他不管,爱别离和求不得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没错,他是和尚。
法号畅然,畅然和尚。
哪个庙都不要他,他成了行脚僧。披头散发,时常戴朵花,居无定所处处家。说起来,畅然长得还算英俊,虽说小眼睛小鼻子的,但那一股秀气、细气,不知他底细的人实在想不到他竟是一个采花贼。
这晚,他没有目标,避过了巡城的一队兵马,开始随意晃荡。揭人屋瓦、破人窗纸这些手段虽然原始,却着实的有用。他还有很好的嗅觉和听觉。并非天生的,他把这归因于早先的潜心修佛。修佛果然修身养性,能得解脱——畅然觉得自己终于“看破”,便离开了寺庙这个有形的空门,到广大的无形天地之门里去。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走在空洞的大街上,他都察觉得到哪里有“色”。经过一户人家的院墙上空时,他看到里面有一株梅花已经开放。于是顺手折枝,将这支梅花簪在了头发里。
很快,他潜入了方爱的房间。
他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女子和一个睡熟的婴儿。惊呆了。天下还有这样美貌的少妇!通常,他是用药或者点穴来让被劫的女子安静,但是这次,没等他出手,床上的女子就醒来了,而且向他伸出了手。畅然闻到一股甜甜的香气从她袖子里散出。
她轻轻说:“走吧。”将枕边的一方手帕搭在了白花脸上,然后抱起桌上的琴。
畅然讶异地看着她,忽然明白她是怕他伤害了婴儿。他在她腰上点了穴,将她扛在肩上。旁边的婴儿还没有醒。他想了一想,这样的绝色恐怕也万分珍惜自己的名节,万一自尽可就太没趣了。不如带上这孩子,作为要挟逼她就范。
就这样,畅然扛着一个女人,拎着一个婴儿,兴奋而又心急火燎,往暂时的巢穴奔去。
方爱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制一种使人立刻昏厥的毒。
遇到孙茯苓之前,她除了与祖父隐居在竹舍里,出山的时候从不缺乏人的保护。她有很多爱慕者,知道无望却也甘愿伴随她的路程,薛湖就是其中一个。她也懂得保护自己,隐藏自己的美貌。直到遇见孙茯苓。
她是第一次被人点穴,非常难受,话也说不出来。努力握一握拳头,发现只有手可以动。这采花贼负着她走了多久了她不清楚,但她知道,琴甜的毒性该发作了。
畅然忽然踉跄了一下。他觉得心中作恶,好像是一股甜腻梗在心口上。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想也许是自己奔跑得太猛,气息不调。于是放下肩上的女子和手里的婴儿。
屋瓦被踩得咔嚓嚓碎了几片。
方爱倒在瓦片上,身姿曼妙,撩人之极。畅然忽然觉得自己太笨,这么奔命似的奔,为何不先甘甜后辛苦?可是心口太疼了
白花忽然哭了起来。因为这个陌生人似乎很坏,因为妈妈只是看着他却不抱他。
畅然烦躁。他还没杀过孩子,所以,很慈悲地只是一脚将白花踢了下去。
方爱眼睁睁看着,动不了叫不出。她迅速冷下心来,凝神倾听,如她所渴望的,下面没有发出白花落地的声音,也没有哭声,甚至接着传来一个男子的说话声。
她知道白花得救了。
而畅然怕惊动下面的人,只好背起她继续向前奔。
谢未追到目标的时候,天色微亮。
他看到那女子的时候,便断定她是白花的母亲方爱,因为那张琴,琴声散漫而低沉。徐荷书曾经对他说起过她。她倚靠着一堵墙壁,坐在残雪中,两手无力地拨着琴弦。采花贼畅然和尚昏厥于琴甜之毒。
“妈妈”白花的声音虽然不大,方爱却清清楚楚听到了。她惊喜得流出了眼泪。
谢未将白花放下地来,白花叫喊着扑进了方爱的怀抱。方爱浑身使不上力气,竟被白花扑倒了,长发霎时委地,母子两人倒在雪地上,好不快乐。
谢未笑了。这些天以来,他是第一次这么由衷地开心。
他走过去。“方爱,你没事吧?在下谢未,跟白花早就认识。”这么说着,不但方爱神情很诧异,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怪,“唉,我先给你解开穴道吧。”
难受的束缚终于解除,方爱站起身,将白花紧紧地抱在怀里。“刚才,是你接住了白花?”
谢未点点头,看看一动不动的畅然,笑道:“这个人,就是近来传说中的采花贼了。”他职业性地将贼人提起来,看清了他的面目。
方爱道:“没有我的解药,他五天之内不会醒过来。”
谢未道:“应当由顺天府法办。”
方爱淡淡地瞧了一眼地上的人:“我一向不备琴甜的解药。谢捕头自行区处吧。”见谢未有点惊讶,她又说:“敝乡与贵县隔河相望,岂会不闻谢捕头的大名?”
她如此说,使他不禁又想起了徐荷书。
“一会儿我将他扔在路上,巡城的士兵会发现他的。”谢未携起这散发戴花的贼,对方爱道:“你住哪里,我送你一程。”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兄弟姊妹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8 本章字数:3867
孙茯苓在这一天的第一缕晨风中匆忙行走着。行人尚不算多。迎面走来的这个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也引起了这人的注意。
很近了。终于彼此看清、确定。
“孙茯苓?”
“小谢?”
“是我。”
“我是。”
孙茯苓着实的意外,不成想在异地遇到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谢未却晓得孙茯苓会在京城里,他送回了方爱,现在正是来找他的。
三年前,神医孙茯苓到过本县一次,有过几天的停留。谢未见着了他。当时,他就在谢未的家门外徘徊。谢未不会知道他的来意。
他也似乎没有什么来意,只在这个有点旧了的宅院中转了一圈,就告辞了。谢未还请求他为母亲治病。孙茯苓当时由于心不在焉,若有所思,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而丁氏以为这个年轻人傲慢无礼、奇货可居,儿子岂能求他,拿了大棒子就打孙茯苓,连“没出息”的儿子也一起打。
孙茯苓莫名其妙地挨了揍却不生气,笑着离开了谢家,离开了本县。
没想到,此时孙茯苓第一句话就是:“令堂还安康否?”
谢未道:“今年五月的时候去世了。”
“怎么?我记得三年前见到她老人家的时候,硬朗得很。”
“先母一向有腰病,那晚不小心摔了一跤”
孙茯苓摇摇头:“以令堂的体格,摔一跤怎么可能就致命?难道这三年来她老人家身体变得很差了?”
谢未低声叹了口气:“那倒没有,只是腰病每年都会发作几次。”
孙茯苓想了一想,觉得再问下去只是伤人,便道:“你怎会在这里?”
“这个,不急着说。我要说的是,尊夫人以及令郎现在已经回到那家客栈,你不必找了。”
所有一切将云开月明。
孙茯苓跟方爱提起徐荷书受了伤,以及今日约会午后。方爱尚不怎样,谢未已大为惊心。看来,她这两天的情形并不好。
我要见一见她。这念头一旦出现,就坚定无比。
于是,谢未的身份终于给孙茯苓和方爱知道。
方爱只默默感叹,孙茯苓却脸色变了有十八变:“倘若你是徐珏的儿子,那么我又是谁?”
方爱叹道:“你终于要说出你的秘密了么。”
“二十岁那年师父才告诉我,我是徐珏与谢花儿的儿子。没错,我出生后不久就得了重病夭折。师父当时正云游四方,看到了我母亲埋葬我的全部过程,他认为我还有救,却没有当场明说。等到我母亲走了,他将我挖出来,救活了我。然后,把我带走,养我教我二十年,只为自己的一身医术有个传人。我也曾问他,为何不告诉我母亲,为何要让我们母子分离,他说,他承认自己有私心,然而已经无法补过,我母亲在当年便去世了!”看着谢未亦不断变幻的神色,孙茯苓又道:“三年前我为何去你家,你总该明白了吧?我并不打算认亲,只想看看我母亲的家,她生前住过的地方。”
谢未如遭五雷轰顶,许久长出了一口气:“所以,我还是谢千白与丁氏的儿子,你是我姑姑的儿子,我的表哥。”
方爱道:“所以,荷书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谢未觉得身体里的血在乱窜,加上那一点酒意的作用,几乎要沸腾。他受了徐珏的骗,他与荷书都受了徐珏的骗!用现在看起来非常可笑的那种手段,欺骗了他们两个。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顿时起了狂乱的风暴。
孙茯苓道:“沈判这个人,我且不臧否,但荷书嫁给他真的并非心甘情愿,以我昨夜之所见,加上我对她的了解,她看似很轻松,其实是故作轻松得厉害。”
方爱看向谢未:“你与荷书既然”
“别说了!”谢未站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着,“我要她,我要从沈判手里抢回她。就是今天,立刻。”
孙茯苓拉住了他:“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且好好筹划一番。你别小看了沈判,他府里有不少的锦衣卫高手。况且,现在荷书身上有伤。”
方爱:“对,不如等到下午,大家如约见了面再说。”
“沈判倒不至于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孙茯苓想了一想,颇有些惭愧,夺人之妻这种事,平心而论确实不值得称颂,“沈判对待荷书,我看倒真是全心全意。”
方爱道:“难道你打算征求荷书的意见,问她是否愿意继续做沈判的妻子?”
孙茯苓倒有些惊讶,却不置可否。
谢未笑了:“应该问她一下。”他简直都不需要信心这个东西,他只是知道,她若知道了他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一定会奋不顾身投到他的怀抱里。
孙茯苓叹道:“荷书与沈判成婚,自然不止是成婚那么简单,两家此时若关系分裂,恐怕对徐珏不利。”
“徐珏既然要出卖女儿的幸福为自己的末路辉煌加码,就休怪别人挣回他女儿的幸福。”谢未脸上洋溢着一种奇特的光彩,看着孙茯苓,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仍是激动,便猛地拥抱住他:“表哥,孙茯苓,谢谢你,谢谢你,你是神!”
孙茯苓撤了两步撤不开,无奈地望向方爱,方爱竟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妩媚极了。
“唉,我,我是什么神,爹也没兴趣认,祖籍也不愿意回,只念着这个巧遇过后才知道身份的妹妹”
“我走了,下午咱们再见!”谢未松开了他,说着话转身就跑了。
孙茯苓脸上一呆。
方爱看了他一眼,温温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前年,你不也曾这样过吗?”
是啊!孙茯苓猛然想起前年的春天他邂逅方爱的情景。当方爱终于对他含着笑低了头时,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尽管外表上竭力镇定着,那表情以及心情都像是一只猴子在欢跃。
此时谢未的心就像是一只猴子在欢跃。脚下好轻快,轻功都没令他这么轻快过。他这是要回徐府。
心中已没有了一丝对任何人的怨恨或不满,对徐珏也是。人不可能总没挫折不是?挫折多一点又有何妨,总归现在天可怜见。
京城这么大,于他是异乡,却忽然又遇见了一个认识的人。吏部尚书的女儿杨宝玠。
小姑娘也有点惊讶呢,虽然有点畏惧他总是能制住她的鞭子,但今时不同往日,便挨过去:“嘿!”
谢未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流连着微笑。
“你是荷书姐姐的哥哥?”
谢未好像没听到“哥哥”二字,只听到她称荷书为姐姐,那么,她就是荷书的一个小妹妹嘛,于是笑道:“小妹妹你去哪儿?”
杨宝玠第一次见这个人如此和蔼可亲,也高兴得笑了:“去找松诗哥哥呀。”
不由得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