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河上-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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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珏又道:“为父真的是累了,老了新近被人参了好几本,皇帝还是信任我的,但似乎很不高兴,那些太监又”
徐荷书很少听父亲谈起在勾心斗角的官场上他遭遇了什么困难,此时不禁有点惊讶又有些难过。
“我徐珏自己垮掉不要紧,但死也不能让他们抄了家不能让我的孩子无家可归,沦落风尘”
“一定不会的!”徐荷书发愤地握紧了拳头,眼泪却不听使唤又流出来。
徐珏摇摇头:“皇帝耽于淫乐,许多事交给太监,前有八虎,如今又有保不准但是姓江的也快到头了”
徐荷书想了一想:“他现在不是老老实实呆着养伤么?”
徐珏看了她一眼,笑道:“还不是沈判打压了他的气焰,不然”
这时,徐夫人和一个丫鬟端着药走了进来。徐珏喝下了药,便仍要她们退下。徐荷书劝母亲自己去睡,这一夜由她来照顾父亲。就算是在逃婚——长久地逃走之前尽尽孝心吧
夜,静悄悄的。
徐荷书守在父亲床边,心里盘算着几时离开,走哪条路线,如何人不知鬼不觉。看看地上的西洋钟,马上就是丑时了。
徐珏睡得很安详,却忽然睁开了眼,突发奇想般地说道:“荷书,给为父拿来笔墨纸砚。”
徐荷书好生奇怪:“您要写什么?”
徐珏不答,只摆摆手。徐荷书便去西边书房,用一只案板托了文房四宝来。徐珏坐直了身子,提笔不落,凝思了好一会,才开始写起来。
“吾宦海半生,沉浮如梦。今垂垂老矣,不期忽殁,当预留片纸”写到这里忽然一阵头昏眼花,倒在了枕上。
徐荷书看着父亲写出这两行字,明白这便是遗书了,不禁肝肠寸断,抢过纸来,抱着父亲呜呜低哭:“您不过是一时的小病,哪里用得着写这东西”
徐珏伸出了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慈蔼地说道:“孩子,你若真的不想嫁给沈判为父也不勉强你免得你恨我”
徐荷书抬起泪湿的脸,呆住了。
一刹间,她想到了很多很多,恩怨情仇,生老病死,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甚至抛弃了自己一直固有的念头,而想到了最本初的东西——自己活着有什么用?
在这个家里,自己有什么用?十几年来无用,现在仍然是无用?父母养儿养女辛苦一生,到头来得到什么?
——沈判沈判真的令我不喜到那般地步?不是还曾经动心过吗?
——我要嫁给谁?我还能嫁给谁?嫁给谁或谁有多大的不同?而嫁与沈判可以让父亲得到强大的支持,了却父亲的心愿。
决定在这一刹那。徐荷书抹掉眼睫上的泪水,说道:“父母养女何用?我愿意嫁给沈判。”
“孩子是真的?”
“真的。”她笑了起来,撕碎了那张遗书。
徐珏仰头大笑起来,笑得气息更急,浑身震颤不已:“好孩子不愧是我徐珏的女儿!”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雪途嫁途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7 本章字数:3516
像一只木偶一样,被仔仔细细妆扮好,套上华丽的凤冠霞帔,蒙上红过鲜血的盖头,被喜娘引出房门,小心翼翼走了一段路,在喧嚷的人声、鼓乐和鞭炮声中,徐荷书按部就班地上了迎亲的彩轿。
这一天下着雪。
路早被家人清理干净,天空却仍然飘洒着大片雪花。她的绣鞋上仍然沾上了一点落雪。坐在轿子里,好像进入了一个安静的只属于自己的角落。
好像没有什么喜怒哀乐的感触,只是在盖头底下静静回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这般场景。黄河之畔,大雨中方爱在一顶轿子里弹着琴,琴音美妙,人的心却是忧戚的,那也是出嫁;在那小镇上,岳闲闲的婚礼大概是女孩子最普通也最合礼仪的形式,却突然遭遇祢青飞马劫亲,成就了他们后来的两厢情愿。那时候,她是看风景的人,现在也许会有另个女孩子在看她的风景吧!
天很冷,她穿得虽然算得是厚,脚却渐渐冷得有点麻了。她低下身子,用两手捏着脚,凤冠上那方红缎滑落下来掉在轿底,掠过一缕清香。一切衣物都是熏过香的。这顶簇新的彩轿似乎也有某种香气,有点怪,她不喜欢。
悄悄掀起轿窗,只看到纷纷扬扬的雪掩映着许多人模糊不清的面孔。他们似乎都伸长了脖子长张大了眼睛在望。望什么呢关于这个迎亲队伍,她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忽然感到脚下有东西,她以为是风吹得盖头翻动,扭头一看,那盖头底下竟蹿出一条蛇来!
徐荷书遇见蛇从没有不惊惧的时候,她慌忙起身,还未来得及怎么样,忽然发觉轿顶上粘着一团蛇,正摇晃着脑袋。还有什么理由保持镇静?
一声长长的尖叫震惊了彩轿附近的所有人。紧接着,徐荷书从轿帘里惊慌失措地跳出来,叫道:“有蛇!有蛇!”
“啊?怎么了!”
“怎么回事”
这下热闹比吹吹打打、骏马箱笼好看多了。许多人把目光投向了穿着红嫁衣没有顶盖头的新娘子。喜娘吓得赶紧将她拦在身前,拿自己的一方手帕遮住了她的脸。沈判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拍马赶来,两名护卫早已用刀剑将轿子里的几条蛇斩断,再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外面贴着轿底还有蛇。徐荷书心里疑惑,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几截蛇尸,没错,她见过这种蛇。
正是凉山乌云寨的女匪首淑蓉曾指挥过的那种。难道淑蓉人现在在京城了吗?她是来报复还是
她想的没错,那天淑蓉将她推下山崖,害得她和沈判都跌落涧中。其实淑蓉也料到他们未必会死,只是心中一股怨怒让她要做出狠绝的事来,至于后果,她并没有认真考虑。淑蓉是与郑不穷一起来到京城投靠旧友以待东山再起的,自然也听说了锦衣卫指挥使与内阁大学士联姻的消息。今天,她只是要搞破坏,很容易的事情,很开心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喜娘忙向沈判禀告:“新娘子没事。”
“嗯。”沈判在马上扫视了一下四周的人群和房屋,企图发现他的前妻淑蓉。他没有找到。
“大人,轿子已经清理好了!”
沈判点点头,吩咐喜娘:“扶她上轿。”
徐荷书畏怯,脚下不动。
“新娘子没事了,上轿吧!别误了吉时。”
徐荷书道:“轿子里有股怪香,一定是这香气引来的蛇。”她相信过一会还会有蛇出现。
沈判看着徐荷书镶嵌在凤冠里的容颜,衬着大红的嫁衣与飘扬的白雪,如玉一般柔静白洁。
“啊呀!蛇!”
“好多蛇!”
前方又慌乱起来。蛇在冬天是要在洞穴中冬眠的,却为何在雪地里成群结队地昂昂蹿行?
沈判笑了一下。女人心小如针,看来淑蓉是存心要搅他的好事。“把这些毒蛇统统砍死,免得危害百姓!”他跳下马来,上前高声吩咐了护卫们这一句,然后命令轿夫仆役,“你们随后继续赶路就是!”
然后,他走到徐荷书身旁,将她抱起来放在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上,自己随着翻身上马,笑道:“我改用骏马接新娘子!”
喜娘和众丫鬟呆呆愣愣,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这不合规矩啊!
徐荷书倒是无所谓,不反抗也不说话,反正是要到沈判家去,怎么去还不一样吗?
送亲的人还有徐松诗。这个文弱的年轻人看到姐姐在突然发生的小变故面前情绪正常,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而徐荷书在沈判的马上远去,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他,她的弟弟。
从此就分隔成两家了
飞雪得意马蹄疾。老实说,比起规规矩矩地引领迎亲队伍,让新娘子坐在彩轿里,沈判倒是更喜欢现在这种状况。
馨香在鼻端,美人在怀中,终于到手,他如何不欢喜?他一路不时发出低沉而快意的笑声,还跟徐荷书说话。
徐荷书一句也不搭理。
哒哒哒骏马载着新人,驰骋在飘雪的街道上,使得道旁的行人与酒楼里的客人以为今年的婚俗变换了。而沈判并不直接回他的府邸,他有意要绕弯路,炫耀他的幸福,宣泄他的得意——反正迎亲队伍比他们迟!
“荷书,你开心吗?”
风雪扑面而来,打在脸上有些痛,徐荷书闭上了眼睛。
沈判仿佛不需要她回答,又说:“我开心极了!而且我知道,这瑞雪是为我们而降!就算是有谁告诉我明天我就会死,我也毫不在意,只要过了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哈哈”
纵然这只是甜言蜜语,徐荷书心中仍是砰然:沈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得太美,何苦
他们一路驰骋,也一路受人瞩目。徐荷书不敢接受这种目光。小街人迹稀少,非常安静,她忽然听到路上有人哇的一声呕吐。她睁开了眼睛,转脸看过去。一个身穿深蓝长袍的男子手里攥着酒壶,脚步踉踉跄跄,扑通一声跌倒在了雪地里。
是谢未。
徐荷书极力回头,望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还是没有爬起来。鼻子酸得几乎痛了,她伸出手捂住了脸,可惜没有一只手能伸进心里,那里已经痛得要裂了碎了
谢未又何尝没有看到徐荷书。他跌倒在雪地里仍然回头,望着,望着,一片雪花飘过来蒙住了眼睛。他仰面躺在雪地里,把酒浇在了脸上。
要躲,还是没有躲过,还是遇见了。
三天前,徐珏跟他说:孩子呀,为我一家的性命前途着想,请放下私心不要阻止荷书嫁给沈判吧否则,不要说是我,便是荷书也难逃厄运我们一家人需要沈判。
雪途的尽头就是沈判的府邸。三年前,徐荷书曾经随父亲来过一次,她已经完全认不出这里了。迎亲队伍也已经赶到。于是,吉时已到——
徐荷书又蒙上了盖头,在人的牵引指挥下进门、下跪、行礼,她知道这就是拜天地了。也没什么啊,照着他们说的做就是了。
然后,她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洞房了。
向父亲承诺过,就要尽可能地听话,不闹乱子。她便安安分分坐在床沿,尽管她其实是想躺下去。她也知道接下来是沈判挑起她的盖头,然后喝合欢酒诸多繁琐程序,却很意外地没有发生。沈判猜测徐荷书不喜欢这些俗套,便免去了。甚至喜娘也很快被屏退了。沈判很轻柔地扯下她的红盖头,然后笑着去卸她的凤冠:“很沉吧?”
徐荷书挡回他的手,自己来。凤冠固然奢华漂亮,戴在头上却重得脖子扭转艰难。
合卺是必须的。沈判端起两只盛着合欢酒的酒杯,递给她一只。徐荷书淡淡地道:“我不喝酒,你替我喝了吧。”
沈判一点也不勉强,笑道:“好,夫人的吩咐,郎君自当听从。”徐荷书听了这话,忽然心中生起一丝后悔的感觉。她,是真的成为他的妻子了。
“你一定累了,可以先睡一会儿,等外面宴席一结束,我就回来。”沈判体贴极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门外有丫鬟婆子守着。”
徐荷书点点头。
“那我先去了。”沈判刚要打开房门出去,徐荷书忽然喊住了他。他很是惊喜地快步回来:“还有什么事?”
徐荷书咬了一下嘴唇:“我的吩咐,你果真都听从吗?”
沈判笑道:“当然!只要我能做到!”
“你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
“好,你去吧。”
沈判咳了一声,笑道:“那我可真走了啊,不要想我哟。”
徐荷书有点哭笑不得,如此自作多情地跟她开玩笑,也不管她是否买他的账!
房间安静了。她心里却乱了起来,真正的慌乱、大乱起来。现在她必须认真思考一些事情该怎么应付。比如今晚。今晚该怎么度过?她应该有怎样的态度和办法?
房外果然守着七八个女仆,她打开门缝看了看,没有小洛小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