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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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的了。
暗门无声开启,看见被绳索结结实实捆缚在地的人,白夜才松了口气。
“牛筋、铁索、牢笼,加点穴,白姑娘还不放心,是否过于高估了在下?”隔着铁栅栏,刘珩略带自嘲地轻笑一声。
“那也总比让你死了的好。”心知自己刚才的慌乱神色已经尽落在对方眼中,白夜依旧梗着脖子回敬道。
“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顾护周全,倒还不如死了的好。”刘珩收笑轻叹道。
“一个男人如果为了一个不忠不贞的女人舍生忘死还甘之如饴,是不是件很好笑的蠢事?”白夜冷笑着讥诮道——不需要再多验证,就这样信了她是他要找的妻,骄阳皓月,原本就是天造地设,那女人虽非绝世容颜,但的确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想起姬伐月那又爱又畏翼翼小心的眼神,白夜心头一阵刺痛。
“白姑娘,”刘珩眸色凛然地抬首道:“相救之恩刘某感铭于心,来日若有一效绵力之处,刘某自当义不容辞,只是,若有人出言辱及在下的发妻,刘某即便身陷不义背负骂名也决不能容忍。”他目光烁烁地直视着笼外的人影,接着道:“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从今往后还请白姑娘三思慎言。”
虽然隔着栅栏,虽然仆卧在地,虽然牛筋铁索缠身,但那逼人的气势依旧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畏惧,白夜慑然缄口。
直沉默了半晌,她方才想起:对方此刻的境地根本毫无威胁,况且,他身中了冰蚕蛊,任何时候,只要她起咒,他就没有丝毫威胁到自己的可能。
懊恼于刚才的胆怯,白夜忍不住走到铁笼前俯视着地上的人道:“怎么?这句话你就听着不舒服了?我还有更不舒服的话,偏要细细说给你听,”她顿了顿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发妻’是以什么身份进的灵教?”不待刘珩回答,她冷笑一声接着道:“是圣女,你知不知道灵教的圣女是什么人?就是教主的女人!”
刘珩的眸色一黯,沉默地抿唇避开她带刺的目光。
那样极力隐藏的痛苦和屈辱令白夜有了报复后的快感,但她仍旧不放过他,接着道:“教主从来都没有如此迷恋过一个女人,你知道吗?他把她安排在解缘殿的东偏殿,从那里到他自己的住处只要二三十步的距离,他从来也没有让人住进过他的院子,可见得教主有多迷恋她,只怕夜夜都要”
“够了!”
骤然的大吼震得白夜颤然收声。
半晌,刘珩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调匀了气息放缓了声音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护她周全,是我害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没有资格怪她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妻子。”仿佛是说给她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那样黯然、涩然、自责、痛苦的语声,终于令白夜不忍再继续打击他,沉默了半晌,她低声道:“教主已经下令封山,我恐怕一时也难以送你出去”
刘珩眸子一亮,截口道:“我不走,他封山是为了防我,风儿一定还在等着我去找她。”
第171章 第五十七章 有心无意各自痴(中)
看着那双再次被希冀点燃的眸子,白夜的心里说不清是羡还是妒——如此的执著痴情,若能为她所有,哪怕只一夕,死也值得。
“我不会放你去找她的。”幽寂中,白夜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道。
“难道你想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围着另一个女人转?”
刘珩的语声很轻,却如惊雷般在她的心头炸响。
“你你胡说什么!”白夜慌乱地掩饰着。
“只有爱过的人才能看出别人眼里的爱,而眼睛是不会撒谎的。”刘珩笑笑地抬望眼前的女子,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也只是为了掩饰她的单纯和脆弱吧?
冰,再怎样坚硬寒冷也总是易融易碎,怎比得水柔韧无痕难御难制?
挣扎了半晌,白夜才冷哼出声道:“别妄想了,我不会背叛教主的,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离开莫荆永远别回来,要么,老死在这里。”她转身向外走去:“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晚饭我会派人送来。”
刘珩盯着她的背影沉声道:“其实白姑娘面前也是两条路。”却并不往下说,白夜也没有问,只是开启暗门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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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汇报完姬伐月离教之后的各方事宜,蓝幽悄舒了口气,躬身听候吩咐。
其实,灵教平静了数十年,哪里有什么需要裁处的重大事宜?无非就是升降任免之类的日常杂务,如何决断都不会左右大局,姬伐月早就听得神游天外了——昨晚隔窗痴望着东偏殿的灯火明灭直至深夜:她总是如此令人难以捉摸,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伸手可及,又仿佛相隔千里。
正殿上沉寂了很久,姬伐月方才回过神来道:“裁处得当,决断公允,有劳二位护法了。”
“全承教主平日训诫有方,属下等不敢居功。”蓝幽连忙躬身回应,白夜只是跟着无声施礼。
“嗯,”姬伐月点首环顾众人道:“本座不在总坛,各位操持劳累,如今教中平宁,便可见有功无过,累了这一程,也该好好歇歇,没事的话早些散了吧。”
众人躬身应声,遂纷纷散去。
“白护法留步,”姬伐月忽然开口唤住白夜道:“本座有话要单独问你。”
白夜和姬伐月之间的关系灵教上下皆是心照不宣,此刻听言,各人自然识趣地加快脚步离去。
白夜应声回转,垂首而立,心头怦然忐忑:难道他已经发现了后山密牢里的人?这样的念头立刻令她浑身的神经紧绷起来。
姬伐月并未注意到她的紧张不安,只沉思着缓缓踱步,待下面的人全都退出殿外才停在白夜面前,沉吟了半晌,方开口道:“如果有个男人做了件令一个女人生恨的事情,要怎样才能让那个女人原谅他?”
白夜正努力筹措着该如何解释刘珩的事,却不料他问出的竟是这样一个问题,不觉意外地愣怔出神。
怎样才能让她不再恨他、疏远他?这个问题姬伐月已是反复筹谋无果,面对女人,他第一次有了计尽谋穷的无力感,想来想去,同为女人的白夜或者可以给他一些有用的启示。
他是在委婉地道歉么?
是因为昨天的冷淡?还是因为他对那个女人的殊遇?
念及至此,白夜满心的紧张不安立时化作甜蜜欣喜:他终究还是在乎她的,就算有了别的女人,也还是会顾及她的感受,既如此,又复何求?
久等不闻回应,姬伐月不觉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儿。
熟稔而迷人的琥珀色瞳人,陌生而醉人的认真眼神,白夜心如鹿撞娇羞垂首,咬唇低声道:“女人么,只为要男人哄哄,哪里会真的气恼呢?”
“如果真的做了一件令她怨恨的事情,如果,她真的因此而生仇生恨,却要如何挽回?”姬伐月不甘地追问道。
“嗯”白夜双颊微热,略略局促地道:“其实,不拘做什么,只要能够让她感觉到那男子努力弥补过失的诚意就可以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姬伐月喃喃地自语道。
“嗯。”其实白夜很想说她并不在意他再多一个女人,只要他如从前那般待她殊厚于众人便好,但偏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直险些把朱唇咬破。
姬伐月失望地轻叹一声:什么都可以,但这弥补的诚意他偏偏是半点也没有——他怎么可能真心希望那一对夫妻团聚呢?
各自沉默了很久,姬伐月才点首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心神恍惚中,白夜也没有行礼,便转身逃一般地疾步出了正殿。
又愣怔了半晌,姬伐月方自缓缓向殿外走去。
“姐姐别耍赖”
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了姬伐月的遐思,举眸,满目绚烂的丁香,这才发现已不知不觉进了解缘殿的院子。
“我才没有赖呢,圣女姑姑也说是一起断的。”另一个童音格格笑着在不远处响起。
“就是你的先断,就是你的先断!”先时那个不依不饶地追在后面。
“就不是,就不是!”粉影一闪,陶莹一边回头高声反驳着,一边飞快地跑出来,却是正正地撞在姬伐月腿上,她倒退半步见是他,直骇得小脸发青抖身而立再挪不动半步。
还是陶晶人小却机灵,一见是他,吓得倒抽了口冷气,撒腿边往回跑边没命地喊:“圣女姑姑——”带着哭腔的洪亮嗓门令姬伐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只片刻,陶晶便连扯带拽地拉着杨柳风跑了过来。
姬伐月原本并没有动气,但感受到渐渐靠近的人儿心头微微的焦急,便故意撇转头去不看她,冷下脸来俯视着身前瑟瑟发抖的陶莹,提高音量道:“叫你们进来是为了陪圣女解闷的,如此聒噪烦闹成何体统?”
陶莹不敢吱声,唯有泪汪汪地站在原地发抖。
“属下见过教主。”
悠悠的语声轻轻在姬伐月身畔响起,温温软软不疾不缓,却令他的心跳骤然一剧:自从那男人离船,她就极少主动跟他说话。
第172章 第五十七章 有心无意各自痴(下)
姬伐月转首看向恭谨屈身的人儿轻叹一声道:“原只是想他们陪着你玩笑消遣,却不防竟会如此扰人,你一路颠簸原该静静地歇歇才对,总是我顾虑不周倒让你更添了烦扰。”
“教主多虑了,属下早起还对舞姈说,这园子虽好,只未免冷落了些,”杨柳风怜爱地看向陶莹接着道:“他们姐弟两个这么一来,倒添了许多生趣,也不觉得冷清了,还是教主心思细密,属下承惠多矣。”言罢,屈身一礼。
“你喜欢就好。”姬伐月柔声低语,却只是抬手虚扶——就算真的要去扶她,也会被让开,又何必屡屡自讨没趣?
看着她款款起身恭谨而立,姬伐月接着道:“虽如此,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别总尽着他们瞎闹。”言罢,唤来舞姈吩咐道:“带两个孩子出去吧,今后每天让他们进来的时间不可过久,以免扰了圣女歇息调养。”
舞姈屈身低诺,领着两个孩子出院去了。
“属下告退。”杨柳风欠身一礼也欲待离去。
“别走。”姬伐月连忙闪身拦到她面前,黯然道:“我知道你厌恨我,但有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去的。”尾音一颤,他连忙转过身去,涩声道:“跟我来。”言罢,提步向着解缘殿走去。
花只百结,心有千结,千结之源便是身后莲步轻随的人儿。
姬伐月在心底涩然长叹:即使并没有一丝诚意,也要装出万分真心来,唯有如此,才能稍减她心头的怨恨,也唯有如此,才能冠冕堂皇地与她独处而不会被拒绝。
不甘心,他什么时候在女人面前如此没有尊严地曲意俯就过?但如今,却偏又没那个骨气不在乎她!
不情愿,无论多么想粉碎那个横梗在他与她之间的身影,也只有默默地隐忍,甚至,只有借助他才不会被更疏离
解缘殿,外观虽然恢宏壮丽,里面的陈设却极其朴拙清雅。推门而入,除了四壁青砖上镌刻着精致奇异的花纹,整个堂屋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装饰,倒令得西北角琴案上的一张蕉叶古琴分外显眼。
感受到身后的人儿心神动荡,姬伐月不觉悄然勾唇:就知道她会被这张琴吸引——蕉叶琴本是常见,况且此琴纹饰极简,原无出众之处,然而,琴身上散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