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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宫院·流年-第36章

小说: 宫院·流年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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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尝苦劝皇三子,禅位以敬列祖,自裁以谢天下。然其嗜杀成性,冥顽不灵,倾重兵以制,仗武力而欺。老鄙劝而不得,阻而无解。遂替天行道,昭主之憾;使伏法受诛,祭父之灵。亦以正众皇亲之清明,慰诸忠臣之殉道。
  盖念其先帝血脉,皇室宗亲,故仍以皇子礼葬之,以彰我大国之宽仁也。
  先帝之皇五子安默,德义兼之,上顺天命,下和人心,乃先帝生前意属。遭皇三子嫉恨,远遣荒地。幸而先帝天灵庇佑,得保却身家安全,为遂先帝遗愿,着择日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次日,这道檄文便传向州郡,张贴于要道城门,东曙国上下一片哗然。
  老百姓只当是皇室内乱,江山虽是易主,却也都是先帝子嗣,非是改朝易姓,无论是谁也都无大错。并纷纷纭纭,亦说檄文纵然一面之词,然而昔日皇上,双手也并非干净。大多数民众,不过持个观望之态,津津乐道罢了。
  然而佐远山这厢,却碰到一件计划之外的阻碍,那便是五皇子安默拒不登基。
  佐远山身为外姓之臣,自是不可能自己坐上帝位,而国不可一日无君,事到如今,他也只好一边劝说着安默,一边以代理国君之名开始操办政事。
  
  麦连奕面色如灰的回到家中,亲手将一张官印檄文交到麦羽手上,忧虑重重的看着女儿:“节哀顺变。”
  麦羽一脸茫然的接过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她落在纸上的目光越发滞重,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麦连奕在她身旁坐下,紧张望着她,尽量放柔声音:“不够清楚么?”
  麦羽轻轻摇头,握着浅黄色公文纸的右手亦是不由自主的随之抖了抖,声若蚊蝇的问道:“这说的都是谁?”
  麦连奕连忙宽慰道:“爹爹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又不能不告诉你,因为你迟早也要面对。好了,我们别看了,你休息一下,先别想了。”
  麦连奕说罢便伸手要将檄文拿回来,麦羽却猛地侧过身去,避开麦连奕的手势,重新展平手中官纸,逐字逐句的轻念了一遍,慢慢抬起头来时已有几分晕眩,“说的是安森吗?”
  麦连奕叹了口气,“你心里实是清楚,何必还要一直问呢?”
  麦羽突然一声冷笑,将手中檄文扬了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莫须有的东西到底哪里来的?”
  麦连奕唯恐刺激到她,只得字斟句酌的解释道:“先帝时代的太师,佐远山发布的,现在是辅政大臣,代理国君。皇上跟你提过这个人么?”
  麦羽断然摇头,愤然道:“没有,我没有听过。他是什么人!凭什么代理国君!”
  她怒气填胸,急不可待的从椅榻上跳下来,因起身得太快,竟不免天旋地转的站不稳,麦连奕急忙扶住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气再恨,也只能接受事实!”
  麦羽挣开父亲,“这事这样莫名其妙,待我去问问安森到底怎么回事?”
  “羽儿!”麦连奕急得大喊:“白纸黑字的,你看不懂么!”
  麦羽不屑的将檄文扔在地上,一脚踩过:“一张破纸,通篇胡言乱语,有什么好看?”
  麦连奕见她情绪已有失控,只想着暂时哄住她,忙道:“好好好,就算是胡言乱语,可宫里现在乱得很,你先别去”
  话音未落,麦羽已奔至房门,下一刻,背影便从麦连奕的眼前消失无踪。
  曙光城各宫门的守卫同往日相比,涣散得有些教人匪夷所思,麦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顺利进了宫,她极力抑住心头的翻涌的惶恐和忐忑,想着尽管如此,安森也一定还在,他半句话都没有留下,是断然不会就此丢下她不管不顾的。
  也惟有那点侥幸,能撑着她继续前进了。
  曙华门到曙涵宫这段路,她原是走得极熟。然而今日,纵然她一路疾奔,却愈加觉得道阻且长,如在天边,越欲接近,越是遥不可及。
  麦羽刚走到曙涵宫的广场前,便远远看见四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也都是她熟悉的人,罗冰,杜克,孟叶,还有吉如丰。
  四人亦都同时看见了她,皆是愣了一下。
  杜克同罗冰对视了一眼,只摇头叹气,无奈不语。
  而孟叶,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麦羽无暇理会,兀自只朝吉如丰走去,“吉公公,安森呢?”
  她直接脱口唤了安森的名讳,事到如今,哪里还记得拘礼了。
  吉如丰微微闭目,悲戚的摇了下头:“麦姑娘回去吧,皇上不在了。”
  麦羽身子猛地一晃,竭力按捺心底的颤栗,“你什么意思?”
  吉如丰语气早失了往日的热忱,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两日后便会下葬,麦姑娘若还念及往日情意,便来送一程吧。”
  麦羽半眯着眼睛,定定的盯住吉如丰,只觉耳边送入的话,眼里看入的人们,俱是那样不真实。她恍惚着神思,片晌,却仍然本能的抬腿往里走去。
  “麦姑娘!”吉如丰侧移了一步,拦住她道:“还是别去了。”
  麦羽没有看他,只拼命摇着头,“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要这样说?”
  吉如丰还待说什么,孟叶却上前一把拖住了她,满眼皆是痛心,不解和失望:“来吧,我带你进去看看。”
  “孟将军!”吉如丰皱眉,冲孟叶摇摇头。
  孟叶侧首看了吉如丰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遂不再理会的拉着麦羽进去了。

  噩耗

  安森的灵柩清冷安放于曙涵殿的偏殿中,而一旁独自守灵的,正是五皇子安默。
  这个面色白净的十四岁少年,正着一身的麻布孝服,低头静静坐着,眉眼间还带着些局促和拘束,他显然还并不习惯这里,无论是这个地方,还是这些人。
  安默听见动静,抬首见孟叶和麦羽进殿,不由有些怯生生的,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孟将军怎么又回来了?这位姐姐是”
  孟叶也不解释,只指了指旁边的灵柩,苦笑道:“让她看一眼好吗?”
  安默有些为难,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孟叶勉强笑了笑,“你说可以便可以的,殿下。”
  安默迟疑片刻,却还是点了头:“那好吧。”
  孟叶转向麦羽:“来吧。”
  麦羽强撑起精神,鼓起全部的勇气走到灵柩前,深吸了一口气,朝里面望去:
  只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双目紧闭,嘴唇的颜色同面色已浑然不分,俱是惨白得隐隐泛出青紫,如同枯槁一般,而脖间一道深深的破溃开口猩红得触目惊心,好似全身的血液都从那里流走了一般。
  她伸手过去,触及他的眉眼,他容色依然无双,只是,毫无温度,毫无气息。
  凄凉冰冷,寂若寒灰,那是死亡才有的形貌。眼前的人,绝不会是还活着的人。
  她自小学医,轻易便能判断出来。
  再不能微笑,再不能说话,再不能那样包容她,纵容她,那样温柔的疼她爱她他就这样永远躺在里面了,今生今世,天人永隔。
  麦羽脚步踉跄,只本能而茫然的往后一步步退着,只觉瞬间天昏地暗,眼前万物亦是混沌一片,颠乾覆坤,倒海移山,直教她头晕目眩,恶心发冷,难以言状的恐惧和刺激,让她几乎失去了知觉,一双眼惊惶的大大睁着,却空洞无神得如同滞水一般,竟是流不出泪来,甚至连或许该有的哭喊和尖叫,亦仿佛是喉咙被巨石堵住,一张口反而哑口。
  孟叶本以为她会抚灵痛哭,这会儿已将手巾都掏出来,却见她哆嗦着连连后退,他连忙伸手扶住她,她身子几乎瘫软下去,孟叶连声唤她,她也毫无反应。孟叶一时无措,连忙回头朝安默颌首以示告辞,搀着麦羽向外走去。
  安默在旁看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见两人要走,也连忙起身,担心道:“要不要帮忙?”
  孟叶连连摆手:“不用了,你还是去守着吧,我送她回家。”
  马车一路颠簸着回府,麦羽却只怔怔坐着,双眼茫然放空,无话,亦无泪。
  孟叶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道:“你难受,便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麦羽毫无反应,全然浑浑噩噩,恍若无人。
  孟叶自嘲般凄苦一笑,“好不容易见到你,怎也想不到会是这般境况。”他敛眸想了想,“大约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吧。”
  麦羽依然似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只兀自的恍惚无神着。
  孟叶微有尴尬,半晌,方才低低道:“日子还是要过的,你也别太伤心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麦连奕在家里担心得如坐针毡,终于见孟叶半扶着麦羽回来,便赶紧疾步上前搀过。麦羽摇摇欲坠,只晃晃悠悠的朝父亲怀里歪去。
  麦连奕忙扶她坐下,孟叶摇头长叹,遂将情况大致与麦连奕道了一遍。
  两人说话的声音瓮瓮不绝的贯入麦羽耳中,她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却依稀感到人声鼎沸,嘈杂喧嚣,又觉心中哽塞如堵,似要窒息。连带她自己,仿佛也脱离了躯壳,灵魂漂浮游离在半空,受着孤苦无依的煎熬,视线更是忽而漆黑一片忽而明晃扎眼,巨大的悲痛和哀戚内外交煎,令她终是眼前一暗,不省人事。
  孟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麦连奕慌乱了手脚,滞了一步却也冲上前去,接过她毫无意识的身子。随后府中众人闻声前来,七手八脚将麦羽抬上床榻躺好,紧跟在后的麦连奕赶紧上前来为麦羽听脉。
  麦连奕闭目把脉了似乎许久,脸色越发阴沉,孟叶看得心急如焚,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她什么情况?”
  麦连奕嘴唇一颤一颤的哆嗦着,好一会儿才道:“她受了刺激,要多休息。”
  孟叶纳闷的望着麦连奕阴沉面色,疑惑道:“只是这样么?”
  麦连奕铁青着脸:“是的。”
  孟叶微微松出一口气,“若真如此,倒也不算大碍。”他见麦连奕面色难看,也不便多问,只默默站在床头呆望着麦羽毫无颜色的面容,阵阵出神。
  麦连奕埋首弄完手里的事,见孟叶仍然呆站,便道:“实在是麻烦孟将军了,耽误了这样久,还是先回去吧。”
  孟叶回过神来,却只往后挪了几步,苦涩笑道:“我不会碍着麦大人的。”他回头看向麦羽,满眼挂不住的忧虑:“她这个样子,实在叫人担心极了。”
  麦连奕也不与他多说,“那我出去弄药了,你先坐会儿吧,一会儿她姐姐会过来帮着照看。”
  孟叶呆滞的点一点头,便默默坐下来,只怔怔望着麦羽,直到麦娇推门进来,孟叶才抬首勉强一笑以示招呼。麦娇亦没有多余客套,只轻一点头,便兀自坐到麦羽床头,沉沉吁出一口气。
  孟叶默然好一会儿,突然对麦娇道:“记得那一次,我来这里找她,她不愿见我,却让你来推托。这个中的缘故,我一直不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麦娇愣神片刻,便也如实说了:“并非她不愿见你,只因上次你来,她正值身怀六甲,况且,那会儿皇上也在,所以实是不太方便。”
  孟叶凄楚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我的确是不该来。”说罢他转头又看向麦羽,见她一直闭目昏睡,却一脸挥之不去的惊惧悲痛。孟叶看着揪心,忍不住又道:“你爹爹方才把脉,只道是受了刺激,可为何却昏迷了这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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