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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美人逆鳞-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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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婕妤刚才出言不恭,正想寻个由头弥补,闻言接道:“是呢,琼姐姐此舞,恍若月中仙子。”
  
  我正想步下台阶,回到坐席上,江朝曦忽道:“贤贵嫔入宫这么久,朕还未见你一展舞姿呢。”
  
  他今晚就吃定了不让我有一丝一毫的安生。我心里哀叹一声,正要推辞,不想琼妃携了我的手,向江朝曦道:“皇上,这汉宫秋月一人舞起来太冷清了,和眼下的欢景委实不衬。难得妹妹这么知心,臣妾想和妹妹共舞一曲。”
  
  江朝曦将金樽端在手里,慢慢地把玩,眸色清亮:“准。”
  
  大殿侧方,乐师已经将乐器摆好。我无奈,只得随琼妃走到大殿中央,摆好姿势,只待乐声响起。
  
  大殿四方的华灯忽然齐齐熄灭,月光从殿门外洒下,如铺了一层银霜,耀耀生华。我暗自吃惊,只听琼妃淡淡道:“皇上赏此舞时最爱熄灯,这样跳起来,恍若广寒清舞。”
  
  皓月一轮高挂天际,偶有清影飘然而过,如玉美人隔了千里云端,在清冷的广寒宫且歌且舞。头上青冥之长天渐高,脚下碧水之波澜渐远。洪荒过后,只留一双长影对立月下。
  
  美妙的乐声响起,撞鐘伐鼓,云起雪飞。
  
  琼妃将腰肢弯下,遽然起舞,裙角的洒金绣花翻飞如风吹落花。我忙舞动广袖,袖上的银链流苏随着舞姿摩擦碰撞,发出细微的声乐。
  
  偶尔一瞥宫地,只见银白的月光遍撒,映出的一双飞旋的舞影,绛裙曳烟,珠衱飘雾,奇丽袅娜。
  
  乐曲行至高潮,我踮起足尖,伸展广袖,配合琼妃的舞姿,舞到她的右边。琼妃从袖中洒出数根荧光菱纱,我伸手接住,和琼妃一左一右旋舞起来。菱纱飞绕在我和琼妃周围,如萤虫于夜空中飞舞。待一曲将尽,我将手中菱纱抛至高空,菱纱却蓦然断裂。我吃了一惊,趁着月光看到琼妃的眼神,才镇定下来。
  
  纱面上原本就涂了一层薄薄的荧粉。菱纱断裂时的那一抖,恰好把荧粉震飞。漫天的荧粉从空中抛洒而下,悠悠然,如细雪飘落,万片飞琼。
  
  环佩湿,似月下归来飞琼。
  
  我轻喘着气,惊喜地看着这美景。琼妃蓦然靠近我,轻声道:“下不为例。”竟是呵气如兰。我讶然,正想问她缘由,此时灯光大亮,江朝曦爽朗的笑声传来:“妙,妙!快赏!”
  
  琼妃没有看我,兀自谢恩。我只觉面上一阵辣辣的烫,抬眸只见江朝曦盯着我,淡淡道:“贤贵嫔舞姿也不输精妙,今日若不是琼妃,朕还不知道你有这等技艺。”
  
  江朝曦今晚就没对我说过什么好话,我只当左耳进,右耳出,淡然自若地躬身谢恩。
  
  宴席散后,我携了花庐的手回宫。行至一处花阴下,忽听不远处有一个女子冷笑道:“她现在是黔驴技穷了,为她人做嫁衣裳,跳个舞有什么了不起?皇上今晚还不是去了琼妃那里。”
  
  我猛地顿住脚步,示意花庐噤声,将自己整个人隐在花阴下,只听另一个女子附和道:“娘娘,奴婢看着也看出些门道,皇上今天句句都刺她,看着就是厌倦她了,当初宠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襄吴公主罢了。”
  
  “那是自然。不过本宫最近听说容妃的罪只怕是定不了了。”
  
  “算那个容妃运气好,只是,需要娘娘从中斡旋吗?”
  
  “本宫根本不需要费力,只等着看好戏。容妃的罪迟迟未判,根本就是要看襄吴和南诏两国战况而定。可是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怎么着也得禁足几个月,这摆明了就要将兰林宫变成冷宫”
  
  听着人声,像是慧贵人和她的贴身侍女。我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待她们两人的娇笑声飘远,我才对花庐道:“回宫。”
  
  回了冷碧苑,我便让花庐准备热水洗浴。
  
  浴桶中盛满了热水,水面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花庐扶我浸入热水,轻轻地将水撒到我的背上,低声道:“娘娘,慧贵人今天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兰林宫若真成了一座冷宫,那么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利的由头都会找到咱们的头上。”
  
  热气蒸腾,将鲜花的馥郁香气四散开来。我撩起一串水珠,微侧了脸,淡淡对她道:“花庐,无知妇人的话,也是听得的?”她还想说什么,我已然道:“本宫想一个人休息一会,你先在外面候着吧,小心看着。”花庐无奈,只得福身出去了。
  
  待四下静谧,我长舒了一口气,从水中拾起一片玫瑰花瓣,放在手里看了看,又让它飘落水中。
  
  月光下,他的目光通透而悲悯,对我说,若是连立足都难,又怎么为襄吴筹谋?
  
  “江楚贤,你到底想说什么?”
  
  热雾蒸腾在脸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又互相融汇,汇成大水珠滚落下来。
  
  江楚贤的话一直在耳边盘旋。他的目光如月光般通透人心,让任何想法都无处遁形。
  
  哥哥同意让出青州了吗?
  
  没有
  
  若你再坚持见面,只会让洛将军认定你已被皇兄控制
  
  王爷还没有告诉本宫,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多加小心,保全自己
  
  我仿佛顿悟了什么,蓦然抬头:“难道你想说的是,哥哥不同意私下达成协议,会被,会被”
  
  我头痛欲裂,抱住头痛苦地呢喃。
  
  九年前,江朝曦还是瑞王,但他登上皇位,让五位皇储无任何招架之力的铁血手腕至今还让人唏嘘不已。以江朝曦的处事风格,他从来都不容许任何意外。他想要的,一定就要得到,不惜任何代价。
  
  江朝曦曾说过——在权力的角逐中,从来只有赢家,没有输家。因为输家到最后,都死去了。
  
  以江朝曦阴狠的性子,等待哥哥的,很可能是刺杀!
  
  “哥哥,你一定要保重,保重!”
  
    “娘娘起来吧,皇上国事繁忙,谁都不见。”
  
  小太监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完这句话,作势抽身离开。我将十锭银子塞到他手里,道:“本宫有要事相禀,请公公代为通传。”
  
  “娘娘,你何苦为难奴才呢。”小太监无奈地摇头。我不甘心道:“如若为难,那就请公公给朱公公知会一声。”
  
  他这才神色一松,掂了掂银子塞进襟里,笑道:“娘娘,这个还好办些。只是有一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小太监瞅了瞅左右,才压低声音道:“朱公公以前对娘娘有所不同,也是看着皇上的意思。皇上没松口,谁会笨到逆天而行?娘娘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要在哪里下功夫。”
  
  说完,他便匆匆地离去了。
  
  果然,朱文久久未出。
  
  我昂起头,望着红漆描金的雕龙大柱和禁闭的宫门,有些绝望。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江朝曦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不见我。
  
  蓦然,丹青的烟罗纱映入眼底,一双绣金锦绣云丝屐停在面前。我抬眸看去,看到一张清淡如莲的面容。
  
  琼妃。
  
  玉穹宫的宫苑中,遍植芍药,如今是八月,但依旧可以想象出五月时花开似海的胜景。
  
  琼妃穿一身丹青宫衣,站在花苑中,若有所思地走着,不时弯腰抚弄一下芍药的枝叶,脸颊上浮起淡笑,整个人温婉如画。
  
  她其实是最得宠的,但她从来都不笑。只有在人后,才会露出如此的笑靥。
  
  芍药的枝叶扫过裙角,透过轻纱撩拨小腿,有一点痒。我提着裙裾,小心行至琼妃身后,轻声道:“琼妃娘娘。”
  
  琼妃对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候着吧。”
  
  左右都退下之后,她转过身,一双剪剪双瞳看着我,眸光波澜不惊,道:“知道本宫为何请你来玉宆宫吗?”
  
  我摇头不语。她嘲讽地一笑:“不想见你跪在养心殿前白费力气罢了。”
  
  琼妃拉起我的手,将绣着忍冬的衣袖轻轻拉高,端详着我腕上那根灼目的红线,缓缓道:“本宫猜得没错,你和皇上各有一条。前几日,本宫曾在案上看到一条没有结好的红线,便想顺手结紧了,没想到皇上大发脾气。”
  
  我将手往回抽,想用袖子遮住红线。琼妃看着我道:“你不是想见皇上吗?那本宫帮你把这根红线呈给皇上,他自然就明白你的心意,好不好?”
  
  我不确定她是敌是友,便委婉道:“臣妾不敢让娘娘费心。”
  
  “你信不过本宫?”
  
  我倒抽一口气,道:“娘娘的权势地位如日中天,没有必要栽培臣妾,更何况按照娘娘的说法,和臣妾素无来往,毫无交情。娘娘帮臣妾挽回皇上的心意,就不怕臣妾反过来分了娘娘的荣宠吗?”
  
  琼妃道:“你若分了本宫的荣宠,本宫倒自在了。”她见我挑一挑眉,知道我不信,咄咄道:“本宫说要帮你,就会帮你,你若是再推搪,就是心里还记挂着本宫因为一朵芍药,罚你跪了半天的事!”
  
  我悠然道:“那件事已然过去了,臣妾早就忘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臣妾想求个明白——娘娘为何要帮臣妾?”
  
  半晌,她才道:“有人要本宫帮你。”
  
  “谁?”我下意识地问。
  
  “呵,说起这个人嘛——当初本宫之所以为了一朵芍药罚你,也是因为他!”琼妃靠近我,一股甜香幽然袭来。
  
  我心头一惊,后退一步。她紧紧逼近一步,道:“当初罚你,是那个人要我帮他试探出皇上对襄吴的态度!如今我帮你,也是那个人要我助他一臂之力。从头到尾,都是那个人在策划罢了!”
  
  一个念头电闪雷鸣般,活活刺进脑海。不会的,不会是他,他是那么温润翩然的君子,他是那么淡泊超然的人
  
  我失声道:“琼妃娘娘”
  
  琼妃冷冷道:“不错,是洵王。本宫是洵王的人。”她蓦然伸出手,紧紧将我抓住,让我避无可避,道:“你对他动心了?”
  
  “没有,没有!”我矢口否认,一颗心却如同一枚秋叶,从高处缓缓落下,只余失落一片。待尘埃落定,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遽然疼痛不已。
  
  “宴席那日,你和他在殿外密谋了半晌。你当真以为皇上毫不知情?皇上若不知情,就不会在宴席上对你句句嘲讽!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洵王?”
  
  我别过脸,道:“皇上对我没有半点情意。”
  
  “那又如何?”琼妃拈着一枚绿叶,狠狠揪下:“本宫不知道你和洵王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你是妃子,不得不守妇道纲常。这个时候你若不对皇上表明心意,只会让洵王白白遭皇上排斥。私通后宫妃嫔,这个罪名沾上一点就是个死!”
  
  腕上蓦然一松。琼妃将那根红线从我手腕上取下,淡淡道:“现在你懂了吗?你太碍事了。本宫不是想帮你,而是想帮洵王。”
  
  若是连立足都难,又怎么为襄吴筹谋?原来宴席那日江楚贤对我说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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