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渔的火车-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周渔,你怎么哭了?其实这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只不过把它复述了一遍。
陈清对李兰说,从此以后,他在你面前有了畏惧,有了沉重。陈清除了在别人面前显示他是个好丈夫之外,其余的都隐藏了起来。这别人包括你,周渔。陈清在你面前越来越少地提及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有一次你们经过渔具店,陈清忍不住瞧了一眼说,其实我有点想钓鱼哩。你立刻说,钓鱼有什么好?纯粹玩物丧志罢了。其实你也并非有意要拒绝他的要求,也许你是不经意的,但你就这样不经意地轻轻松松地把他否决了。话说完后你没在意,仍然有说有笑,陈清却感到一种怅然的孤独。
陈清是一个爱情楷模,但这个楷模有烦恼,他的烦恼流过爱情之河,使它浑浊。直到你们有了穗子,他的烦恼也达到了高峰。陈清的烦恼是:爱情竟使他疲惫不堪,竟使他不敢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和他最爱的人交流,因为这样不够高尚,因为在他一天的无数想法中有许多是污秽不洁的念头,也有很多是不正确的念头,还有很多是与爱情楷模不相和谐的念头,为了避免再说那句“性感”的失误,陈清决定少说为妙,言多必失。但陈清是否真的能做到呢?不能,因为他不是那种人,他想做到的和他里面那个真实的人相去甚远。他用克制的办法维持形象,这个办法就是,不在你面前说话,你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第20页
》二十
有一天晚上,陈清突然非常想抽烟。你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并没在意。这是第二次了,比第一次更强烈,陈清急切地渴望手指间夹个东西,以驱赶那潮水般越来越迫近的孤独。他又对你撒了个谎,说要买瓶风油精。然后他下了楼,坐公共车来到很远的江堤,买了一包红塔山,抽第一口时呛了一下,有点头晕,第二口就极其畅快舒服了。一支烟抽完后,风大起来,陈清迎着风慢慢蹲下来,流泪了。
回三明后陈清去看了一回医生。医生检查了一番后说,你没有什么问题。陈清问,那为什么我不行呢?医生说,你再回去试试。陈清说,不要试了,我知道不行,从年初就开始了,后来越来越厉害,最后完全不行了。医生看着陈清,说,这种病有两种,功能性障碍和器质性障碍,器质性的比较麻烦,不好恢复,你不是那种,你是功能性的,有时是一次性的,后来就好了。心理上不要有压力,有时太爱对方,以致对女方过于崇敬,也会造成失败。
过于崇敬?陈清说。
还有嘛,就是选择性阳痿,在老婆身上不行,一到别的女人那里,不治自愈。医生笑起来了:不要问太多,小伙子,没事的,回去吧。
从医院出来,陈清头脑里浮荡着一个词:选择性阳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望着慢慢沉郁的夜色,心里仿佛被黑暗逐渐填满,以至于他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去。回单位只有独守空房,抽烟;去轧钢厂开下流玩笑,让他痛苦。其实他最想见到的还是你,但他不知道去到你那里,他到底能干什么,话不敢讲,做爱又不行,还算个丈夫吗?还算个爱人吗?陈清想到这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他呻吟道:做一个好人太难了!我现在越来越糟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陈清了,我已经浑浊了,周渔,我真想跪在你面前痛哭流涕,说我错了,我有罪,我担当不起那爱情楷模的名声,我承认我彻底失败了,我太普通了,我根本当不了爱情王子,我这种人哪还配做你的丈夫、爱人,我一无是处,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你看我抽烟酗酒说下流话赌博,像我这种人还编了个爱情神话,真是越描越黑!周渔,你能做到,可是我不行,可我最初真的是爱你的,不知怎么就坚持不下去了,我用尽了力量来克制自己,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周渔,你一定有一套办法,可是我做不到。亲爱的,我真想抱着你痛哭一场,把什么都告诉你,然后你就唾弃我吧!
周渔,我还是爱你!只是感到恐惧。帮帮我。
这时,一个挎着红色小包的小姐走过他身旁。陈清知道她是什么人。他问都没问就跟她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阳痿,果然如医生所言,他患的是选择性阳痿。
干完事出来,陈清并没有感到有多大罪恶感的折磨,风呼呼地吹着他的嘴唇,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头很坚硬,心很淡漠。此后,他的口对你永远紧紧地闭上了。
他觉得他说出来的结果是,死。
陈清没想到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时斯斯文文,一犯就犯个大罪。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但当他走进牛角咖啡馆想来个第二次的时候,他遇见了李兰。
很快,他就和李兰同居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的。李兰根本不在乎陈清有老婆,她说她相信的是真正的爱情,不是那张破纸。她也从来不问陈清爱不爱她,她觉得爱一个人自然会想和她在一起,没有爱情问了也没用。陈清很奇怪她的这种性格,有点不相信地问她: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李兰说,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也没有用。陈清突然感到了卸去重负之后的彻底自由,他对李兰说,这好像就是幸福吧?李兰不答。
陈清想抽烟,李兰就买烟;他想喝酒,李兰就买酒。不过她自己却不再吸烟了。有一天,陈清对李兰说,我不想抽烟,也不想喝酒了。
随后,陈清也不去轧钢厂吹牛了,更没有找过别的女人。倒是去钓过几次鱼。他有一天突然对李兰说,我背叛了周渔,不过,背叛得可真专一,跟你过起家庭生活来了。
李兰说,这难道不是个家吗?
陈清说,那周渔怎么办?
李兰笑了:没有怎么办,她还是你的妻子嘛,你也还是她的丈夫。现在,你不抽烟了,不酗酒了,不撒谎了,不找女人了,也不害怕了,好了,这就足够了。我满足了,陈清,我非常满足。
陈清呆呆地看着李兰。
李兰说,我知道你过上了这日子,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爱情,没关系。我知道你还不能保证你爱我,但我可以肯定,我爱你,陈清,我非常爱你。
陈清,我现在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爱情了,惊天动地的爱情。在这块土地上什么浪漫的事都可能发生。
第21页
》二十一
第五章
三个月后,周渔南下三明,专程去找李兰。李兰已经好久没有上班了。陈清死后的周年纪念日后,她开始深居简出。
不过周渔见到她的时候,李兰并不像传说的那样憔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罢了。
人们都在议论李兰和周渔哪一个更爱陈清,或者说陈清到底爱的是谁。李兰对周渔的到来并不诧异,她很有礼貌地说“你好”,把周渔让进了客厅。
客厅里满是陈清生活过的痕迹。他的渔竿、网球拍、鞋、夹克、工具箱、帽子。
尤其是十几张挂在墙上的照片,记录着陈清各个生活侧面:修理电器、洗车、钓鱼、打球、煮菜、献血。这些状态都是让周渔感到陌生的,她好像走进了另一对夫妇的家中。
我很想他。李兰微笑地对周渔说。她的坦率让周渔有点接受不了。
你不要生气,李兰说,你不要看了这些照片和东西,就生气,你不要生气,周渔。他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其实他还是爱你。我跟他过了一年,除去他三天两头去你那里,就算剩下半年几个月吧,我认认真真地爱了他,我们也过得很平静,甚至很普通。有一回他老问我,这是不是爱情?我说我也不知道。
有一天他对我说,李兰,我想调去省城。
我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什么话都没说就同意了。他拉着我的手说,李兰,你不要生气。
我说,我生气干什么啊。
他摸着我的手,说,我———想周渔了。
我没吱声。他说,我还是觉得———那,两地跑的,更像是爱情。不过李兰,我还是喜欢你的。
我听了这句话就火了,甩了他的手说,我讨厌在爱和喜欢上作区别,不过,随你便吧。
我问他,那你准备去省城吗?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有暴雨,我可能走不开。他说,周渔明天要来三明,我就把调动的事跟她说。
……在他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我的心跳突然加剧起来,胸膛像要被胀破了。我问了一个愚蠢的我这种人不会问的问题:陈清,我和周渔,你爱哪一个?
他吃惊地看着我,好久才低下头说,周渔。
我说,好,但求你把你的东西和照片留下吧。
他点点头,打开门就走了。
这是我们的永决。三天后,他死在你面前。
周渔,你不应该生气。他在这间房子里留下的最后两个字,是你的名字。
周渔从三明回来参加了中山的婚礼,他要了秀。
……又过了一年,周渔认认真真嫁了个美国的华裔工程师,出国了。
李兰倒是出了事情,自杀了。让人不安的是,她是手执电线电死的。
(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