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梦琐言-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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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原帅李金全累历藩镇,所在掊敛。非时进马,上问其为治如何,莫专以进马为事。虽黾勉受之,圣旨不怿。张虔…多贪,镇沧州日,因亢旱民饥,发廪赈之。方上闻,帝甚嘉奖。它日秋成,倍斗征敛。常言自觉言行相违,然每见财不能自止朝论鄙之。虔…好与禅毳谜语,自云知道,心与口背,唯利是求,只以饭僧,更希福利。议者以渠于佛上希利,愚之甚也。后叛入蜀,取人产业,黩货无厌,蜀民怨之。或说在蜀问一禅僧云:“如何是舍利”对曰:“垂置僦居即得舍利。”清河惭笑而已。
大理少卿康澄长兴中上疏,其要云:“是知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深可畏者六。”敕旨褒称之。议者曰:“虽孙伏伽、岑文本章疏,而澄可与易地而处矣。”
孟鹄自三司勾押官历许州节度使,上曰:“鹄掌三司几年得至方镇”枢密使范延光奏对,上曰:“鹄实干事人,以此至方镇,争不勉旃”上心知其由径忝冒,故以此讽也。
供奉官丁延徽巧事权贵,人多拥护。监仓犯赃,合处极法,侍卫使张从宾方便救之。上曰:“食我厚禄,偷我仓储,期于决死。苏秦说吾不得,非但卿言。”竟处死。
卷二十
上问范延光见管马数,对曰:“见管马军三万五千。”上抚髀叹曰:“朕从戎四十年,太祖在太原时骑军不过七千,先皇帝与汴军校战,自始至终马数才万。今有铁马三万五千,不能使九州岛混一,是吾养卒练士将帅之不至也。老者马将奈何”延光以马数多,国力虚耗为言,上亦然之。
镇州士人刘方遇家财数十万,方遇妻田氏蚤卒,田之妹为尼,常出入方遇家,方遇使尼长发为继室。有田令遵者,方遇之妻弟也,善货殖,方遇以所积财令令遵兴殖也。方遇有子年幼,二女皆嫁。方遇疾卒,子幼不能督家业,方遇妻及二女以家财素为令遵兴殖,乃聚族合谋,请以令遵姓刘为方遇继嗣。即令鬻券人安美为亲族请嗣。券书既定,乃遣令遵服斩衰居丧。而二女初立令遵时,先邀每月供财二万,及后求取无厌,而石、李二女夫教二女诣本府论诉,云“令遵冒姓夺父家财”。令遵下狱,石、李二夫族与本府要吏亲党,上至府帅、判官、行军司马、随使都押衙,各受方遇二女赂钱数千缗,而以令遵与姊及书券安美同情共盗,俱弃市。人知其冤。府帅李从敏令妻来朝,惧事发,令内地弥缝。侍御史赵都嫉恶论奏,明宗惊怒,下镇州,委副使符蒙按问,果得事实,自亲吏高知柔及判官、行军司马及通货僧人、妇人皆弃市,惟从敏初欲削官停任,中宫哀祈,竟罚一季俸。议者以受赂曲法杀人,而八议之所不及,失刑也。
冯道对:“太子食,有邪蒿,师傅以其名邪,令去之,况人事乎。”上退,问群臣“邪蒿”之义,范延光对:“无名之役,不急之务,且宜罢之。”自安重诲伏诛,而宦者孟汉琼连宫掖之势,居中用事,人皆惮之。因宰臣奏对,延光等深言“邪蒿”、“春冰”、“虎尾”之戒,欲惊悟上意也。上圣体乖和,冯道对寝膳之间,动思调卫,因指御前果实曰:“如食桃不康。翌日见李而思戒可也。”初上因御李暴得风虚之疾,冯道不敢斥言,因奏事讽悟上意。
秦王从荣之为元帅,轻佻浅露,狎近浮薄,列坐将帅而与判官论诗,未跻大位而许人祸福。由是中外忌惮,竟及诛败。上闻从荣伏诛,悲骇几落御榻,气绝复苏者再,由是不豫转增,以至晏驾,自云:“我今日自作刘窟头也。”
吴兴沈徽,乃温庭筠诸甥也,尝言其舅善鼓琴吹笛,亦云有弦即弹,有孔即吹,不独柯亭爨桐也。”制《曲江吟》十调,善杂画,每理发则思来,辄罢栉而缀文也。有温者,乃飞卿之孙,宪之子。仕蜀,官至常侍。无它能,唯以隐僻绘事为克绍也。中间出官,旋游临邛,欲以此献于州牧,为谒者拒之。然温氏之先貌陋,时号钟馗。之子郢,魁形,克肖其祖,亦以奸秽而流之。
姜志,许昌人,自小乱离,失其父母。尔后仕蜀,至武信军节度使。先是,厩中圉人姜春者事之多年,频罹鞭扑,一旦告老于国夫人,请免马厩之役,而丐食于道路。夫人愍之,诘其乡贯姻亲,兼云“有一子,随军入川,莫知存亡”,其小字、身上记验一一述之,果志之父也。洎父子相认,悲号殒绝。志乃授父杖,俾笞其背,以偿昔日所误之事。举国嗟叹之。此事川蜀皆知。
唐四方馆主王晋…尚书自西京乱离,挈家入蜀,沿嘉陵江下,至利州百堂寺前。其弟年七岁,忽云:“我曾有经一卷,藏在此寺石龛内。”因令家人相随访获之,木梳亦存。寺僧曰:“此我童子也。”较其所夭之年与王氏之子所生之岁果验也。其前生父母尚存。及长,仕蜀,官至令录数任,即王鄂。
舒溥者,万州人,粗解书记,事前恩州刺史李希玄往广州谒嗣薛王,归装甚丰。于时蜀兵部毛文晏侍郎、宣徽宋光葆开府、前陵州王洪使君皆未宦达,舒子窃资而奉之。尔后三人继登显秩,而恃此阶缘,多行无礼于恩牧,因笞而遣之。始依陵州王洪,奏授井研令,寻为王公所鄙。次依宋开府,亦以不恭见弃。转荐于嘉牧顾,承奉贵近,误奏为团练判官,赐绯,转员外郎。未久失意,复疏之,俾其入贡,仍假一表希除畿邑,实要斥远之。邸吏知意,表竟不行。淹留经年,乃诣堂陈状,只望本分入贡之恩泽。朝廷以其北面因依,莫测本末,优与拟议,转检校工部郎。所谓三斥三遇也。愚尝览吴武陵为李吉甫相所误致及第,因类而附之。
杜何博士,相国驸马之子,仕蜀至五转无它才俊,止以贵公子享俸禄而已。耻其官卑,诣执政陈启自述门阀,其末云:“昔年入贡,仕在花树韦吏部先德之前;今日通班,在新津冯长官小男之后。”执政愍而慰之。有高讽者,自云太尉诸孙,羁旅三川而多忤物,每叹求官不遂,遍告人曰:“何不还我罗城来”盖以掌武所筑,蜀人安之。其疏阔皆如此也。
韦巽,太尉昭度之子也,懦蒙钝,率由婢妪。仕蜀,先主以其事旧优容之,以至卿监。或为同列所讥云:“三公门前出死狗。”巽曰:“死狗门前出三公。”又能酬酢也。周仁矩者,即蜀相庠之子,为驸马都尉,有才藻而庸劣。国亡后与贫丐者为伍,俾一人先道爵里于市肆酒坊之间,人有哀者,日获三二百钱,与其徒饮啖而已。成都人皆嗟叹之。
唐凤翔李严令公收蜀,充馈运使,于蜀城东门外下营。魏王与郭侍中入居蜀宫,玉帛子女它人无复见矣。中令寂寞,无以遣适。颍川陈昭符仕蜀,累剖竹符,蚤在岐山,微有阶缘,而得候谒,因求一美人以献之。有萧夫人者,乃蜀先主之宠爱也,曾赐与凤翔归降指挥使王胡,赐名丞。王胡乃岐王赐姓,连彦字,卒后萧氏寡而无子。其容态明悟,国人具闻。陈致媒氏诱之而献,抱衾之夕,中令于窗隙中窥之,叹其妍妙,乃诘所来,左右方以王胡为对。中令止之曰:“王胡背恩投蜀,诚不可容。然其向来吾之子侄矣,此事不可。”遽令约回。时有知者皆重中令少年而忍欲复礼,诚贵达人难事。颍川每为愚话之。周彦章本姓王,以军功为金吾卫使。后主彩选宫妓,王有女甚美,因命内人欲选入宫。王乃按剑曰:“某是先皇令与周氏作义男,本姓王,为众所闻也,岂有王氏女而事王氏乎”因召左右小军将无妇者以女衣襟结之,便为夫妻。尔后国变,王乃领兵于大安楼前胁后主诛君侧韩昭等,即其事也。
王蜀时阆州人何奎,不知何术而言事甚效,既非卜相,人号何见鬼,蜀之近贵咸神之。鬻银之肆有患白癞者,传于两世矣。何见之,谓曰:“尔所苦,我知之矣。我为嫁娉少环钏钗篦之属,尔能致之乎即所苦立愈矣。”白癞者欣然许之。因谓曰:“尔家必有它人旧功德或供养之具存焉。亡者之魂无依,故遣为此祟。但去之必瘳也。”患者归视功德堂内本无它物,忖思久之,老母曰:“佛前纱窗乃重围时它人之物,曾取而置之,得非此乎”遽令撤去,仍修斋忏,其疾遂痊,竟受其钏之赠。何生未遇,不汲汲于官宦。末年祈于大官,自布衣除兴元少尹,金紫,兼妻邑号,子亦赐绯。不之任,便归阆州而卒,预知死期也。虽术数通神,而名器逾分,识者知后主之政悉此类也。
嘉州夹江县人孙雄,人号孙卵斋,其言事亦何奎之流。伪蜀主归命时,内官宋愈昭将军数员旧与孙相善,亦神其术,将赴洛都,咸问其将来升沉。孙俯首曰:“诸官记之,此去无灾无福,但行及野狐泉已来税驾处曰‘孙雄非圣人耶’,此际新旧使头皆不见矣。”诸官皆疑之。尔后量其行迈,合在咸京左右,后主罹伪诏之祸,庄宗遇邺都之变,所谓新旧使头皆不得见之验也。愚同席备见说,故记之。
遂宁有冯见鬼,似有所睹,知人吉凶。颍川陈绚为武信军留后,而刘令公知俊交替,摭其旧事,迭有奏论。冯生谓颍川曰:“府主虽号元戎,前无旌节所引,殆不久乎。幸勿忧也。”未逾岁而彭城伏诛。有官人林泳者,本闽人也,尝谓僚友曰:“安有生人而终日见鬼乎无听其妖。”冯闻之甚不平。或一日,对众谓之曰:“阁下为官多不克终,盖曾杀一女人为祟,以公禄寿未尽,莫致其便。我能言其姓名,公信之乎”于是惭惧言诚于冯生,许为解其冤也。它皆类此。
沙门贯休,钟离人也,风骚之外精于笔,举止真率,诚高人也。然不晓时事,往往诋讦朝贤,它亦不知己之是耶非耶。荆州成中令问其笔法非耶,休公曰:“此事须登坛而授,非草草而言。”成令衔之,乃遽于黔中因病以鹤诗寄意曰:“见说气清邪不入,不知尔病自何来。”以诗见意也。冯涓大夫有大名于人间,沦落于蜀,自比杜工部,意谓它人无出其右。休公初至蜀,先谒韦书记庄,而长乐公后至,遂与相见,欣然抚掌曰:“我与你阿叔有分。”长乐怒而拂袖。它日谒之竟不逢迎,乃曰:“此阿师似我礼拜也。”自是频投刺字,终为阍者所拒。休公谓韦公曰:“我得得为渠入蜀,何意见怪”国清寺律僧尝许具蒿脯,未得间,姜侍中宅有斋,律僧先在焉,休公次至,未揖主人大貌,乃拍手谓律僧曰:“乃蒿饼子何在”其它皆此类。通衢徒步,行嚼果子,未尝跨马,时人甚重之,异乎广宣、栖白之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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