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三世-第3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剧烈的挣扎中,铁链彼此撞击发出铿锵的响声,少年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重新裂开,血流汩汩,可是他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麻木而空洞地挣扎着,眼神血腥恐怖至极,狂怒低吼:“来呀!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放过你!”
一遍遍谩骂诅咒着想要激怒那个人,不比他优柔寡断的父亲,神轩身上有着令人窒息般迷恋的指点江山的狠辣气质,是他曾经敬若神明之人。那个少年曾经对他的狂热崇拜,几乎带着偏执病态,压倒一切是非善恶。
然而,就是这个人!毁灭了他天真可笑的梦想,夺走了他父亲乃至全族老小的生命、他曾经拥有的真挚爱情,他即将拥有的最高权势地位!他的一切。
他敬爱的神轩大人呵,一手策划了那场宫廷政变,使得他生命里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化作了幻影飞灰,就此残忍地颠覆了他的一生。
“朕不杀你。”轩君模糊而又阴沉地冷笑起来,几乎是懒洋洋道,“朕懒得杀你。你太弱了。假如现在杀了你,跟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让人体会不到半点应有的喜悦跟成就。”
“狗贼!我就知道你不敢!”少年吐掉口中的鲜血;孤注一掷地大笑起来;“你答应了那个贱人要放过我,若是现在杀了我的话,只怕寝宫里头不好交差吧?”已然决心赴死之人,便无所畏惧起来,他愈发笑得肆无忌惮,恶毒发泄着郁积在心中的仇恨,“真是可笑啊,一个连满堂神佛都不怕的人,如今却独独畏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岂不可笑?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满堂噤若寒蝉,神轩漆黑深沉的眸中,已是怒涛汹涌。然而他天生定力惊人,面上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冷笑:“没用的东西,就知道逞口舌之快。”
话音刚落,人已经从王座上抢步而下,鬼魅般逼近那个少年身前,近在咫尺的位置,闪电般扼住了他的咽喉,猛地将他从地上提起,用一种无所顾忌的姿态,似笑非笑道:“就凭你现在这副窝囊相,还妄想报仇雪恨?嗯?你竟敢骂她是贱人?没有她你都不知道死好几回了!她可不像你,凡事敢为多了,所以我从心底里敬她,你一个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别人!”
他这番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一瞬间震住了那个浴血发狂的少年,满身血污的少年抬起头来,用猎豹一样凶狠凌厉的眼神,一眼不眨地盯着君王。看了许久,看得自己慢慢颓丧地垂下眼来,唇边讥讽恶毒的笑容渐渐僵冷消失,整颗心也从此悲凉沉寂下去。
看到少年迅速冷静下来,有了求生的意志,神轩蓦然释怀,握着他的手将人拉起,满意地大笑道:“大好头颅,当送知己,想来过去种种,焕你也是我平生的知己吧?”
“知己?”仿佛听到了一个讽刺无比的笑话,想到叔侄二人曾经纵酒高歌,畅谈天下大事的乐事,少年神焕忽然勾起嘴角无比惨痛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带着清醒的绝望跟痛苦,让人看了倍感震撼。
“焕,来吧!朕等着你。跟朕的皇后一起,等着你的归来。”那一瞬,仿佛被对方内心深处的悲伤洪流淹没了,神轩怔了一会儿,看着他那面容清秀少不经事的侄儿。
那个一直以来生活优渥,有着诸多不切实际梦想的孩子,终归是在他的血腥调节下,慢慢地成长起来了,他竟然也敢像这样痛苦难耐,寂寞如死地笑了。
他由此知道,眼前这个尚嫌稚嫩的孩子,今后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才对。终将无可战胜,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他一直想要看到那种出人意料的结局,甚至不惜用漫长得不会腐烂的时光去等待,那颗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
“等你复仇。哪怕繁华冷却枯骨成灰,此朕夙愿,终生不悔。”
“沧海桑田,我们都等着你。”
神轩不知道,他的确就是那个影响了南藩王一生的人。他从轩君身上学到的东西,远比这个残酷的世界教会的,要多得多。
第三十七章 花期(一)
更新时间2011…8…31 15:21:57 字数:3703
北世家,楚太子大驾光临,使得整座府邸处处透着诡异的森严。明月湖畔不远处,一座辉煌楼阁拔地而起,走廊上挤满了莺莺燕燕,一众闲来无事的北族小姐们,饮宴嬉闹之余,正大肆八卦着,八卦中心正是那位阵容强势的楚太子湮。一个个都说得眉飞色舞,春心荡漾。唯独走廊尽头,正在对弈的两人还算正常,没有随之起哄。
“喂,小繁,”一个清婉柔和的声音道,“你不要再这么心不在焉了好不好?这样下去,你都不知道落马好几回了。”正说着,青葱指尖拈起一颗白子,“啪”地落下,苏小繁的防线一溃即散,转眼黑子伏尸一片,白子则胜券在握,摇旌猛进。
“暖央!”苏小繁猛回神,气愤不已,“你好歹也是名扬天下的才女,对付我这样的半吊子水,不用连请君入瓮这样的阴招也用出来吧?所谓穷寇莫追,像你这样赶尽杀绝是违反棋规的,不行不行,重来一局!”不容分说,将己方“阵亡”将士一一搬上棋局。
神暖央公主乃北世家长女,不仅姿容美丽,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在整片大陆上皆享誉盛名。听得苏小繁那般歪理,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我若手下留情,你又要说我瞧你不起,好不容易动点真格的,你棋艺不精,三两下溃不成军不说,还要悔棋赖账,这脸皮厚的,城墙拐角见了都要自愧不如!”她一面取笑,一面挽指在对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小做惩戒。
苏小繁避之不及,硬生生挨了一道,不由着恼道:“是哪位大小姐好端端说要到这块风水宝地下棋的?周围一大堆苍蝇嗡嗡嗡地叫个不停,我又不是什么入定的高僧,走到菜市口哪有听不见吆喝的!”
暖央佯作信服地点点头,清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一边收拾残局道:“她们自说楚太子的事,你自下你的棋,两不相干,怎的你就好像魂不附体了?”
苏小繁刚入口的茶水,因她这话当即喷了出来,差点就没喷到对方身上,看她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暖央顿时忍俊不禁。
“没影的事!”苏小繁急了,红着脸道,“再来再来!今儿不把对方收拾了谁也不许落跑!”
毕竟自小一起长大,暖央还能不了解她么?再加上察言观色,她心里头顿时通亮了。两人沉默着又下了一盘,期间她抬起头来偷瞄了苏小繁一眼,惊讶地发现几日不见,那家伙竟似憔悴了不少,不是为情所困是什么?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苏小繁将话题转移开来道:“听说你最近六年不常在府内,反而喜欢到处与人游山玩水了,可有其事?”
暖央笑了一笑,道:“在府里待得久了,心中甚是烦闷,偶尔就会偷偷溜出去,这事你还别跟人说。”
苏小繁叹口气道:“可惜没有阿阑的下落,不然咱们三个可以一同出去好好玩玩。”
“以后不也有的是机会么?”暖央轻轻瞄她一眼,“老实说,我看你跟楚太子好像交情不错,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苏小繁擦擦汗道:“别提了,他那人要多坏有多坏。”
暖央扑哧一声笑了,道:“你这话我听着怎么就那么损人不利己呢,这话还是最好不要让老七听见了,他醋劲可大着呢。”
苏小繁笑道:“我才说一句,你就想到哪里去了。”
暖央道:“我也是就事论事,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别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啊,那楚湮再怎么优秀,到底是个有妇之夫,不对,应该说还是女人一大帮子,当初三哥要将阿阑嫁给他的时候,我便坚决不同意,你要是再去搅浑水,这天就该塌了!”
苏小繁搁下手中茶盏,握着棋子呆坐许久,她忽然轻笑了起来,眼神里有一种冰雪般的光芒在闪烁:“别光说我了,我跟他压根没影的事,倒是央儿你,这十年来,过得是如何?可曾把他忘了?”
恍悟对方意中所指,暖央双肩一震,猛抬头看着苏小繁。
“他离开的时候义无所顾,对身后之人不曾多看一眼,俨然了无牵挂,如今重返王都,百忙之中又岂会想到你?不对,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你才对。”苏小繁抬眼望向与北世家一墙之隔的南世家的府邸,在那座琼楼玉宇间,发生的又是另一段生离死别的故事,只可惜唱主角的却不是暖央,而是另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做陆千歧。
“有什么关系呢?”暖央苦笑道,“我只愿看着他就好。”
苏小繁叹了一声:“常言道,多情总被无情恼,你念了他这么多年,他却根本不记得这世上有你这么个人,这多划不来呀!自打我知道这事儿之后,不知在心里骂了你多少遍天下第二号傻子,第一号还是你们家那阑妹,想想北世家真是出了一双情痴啊!”
她想起有一回到道霞寺上香,曾经听住持大师说过一句高深莫测的禅语,她当时不懂,如今细想却真是那么回事:时空繁华延盛,唯有城池不老。至于有多少人事浮沉,有多少世家此崛起于彼没落之间,这些所谓的悲欢离合,年年如此,代代相似,又有何趣?
————————————————————
暖央还记得,在一个冬日结冰的早晨,街上阒静无人,她从方圆几里外一个温泉眼里打来一桶水,正吃力地在街上走着。本来是不用她干这些活的,只是她的母亲林珀夫人失宠,正宫甄夫人大权当道,常常喜欢羞辱那些失败的女人,便令林珀大清早去提水,说她要沐浴,林珀正病着,暖央无奈,只得为母代劳。
她当时穿得是一件天青色绣花裙,裙裾的下摆很是碍事,结了冰的地面又湿又滑,每小心翼翼地走出几步,便要停下来歇一歇,否则一不小心便可能摔倒。
本是艰难,这时,本来寂寥无人的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远而近,飞奔而来,经这么一吓,暖央想要闪身在旁,却是来不及了,脚下裙裾一绊,人便向一边倒去。
一个人影闪电般跃下,扶住了她,就连那桶水,都滴水未漏地被他提在手里,随即搁下。她惊魂甫定,却是在他怀里抬眼一看,只觉得世间再朗的清风明月,也是比不上这般容颜。
“姑娘,你没事吧?”淡淡一句,不愠不火。
“没没事。”她连忙直起身来,颊上烫得厉害,目送着他们那一行人,跨入南世家的府邸,那时候距离封王之乱,已经不足三月。
却是她第一次邂逅到南藩王神焕。
一墙之隔,她曾无数次听他在夜间寂寞吹箫,也曾无数次听到院墙那边传来欢声笑语,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缘。
她当时是默默无闻,后来也是默默无闻。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挚恋了那个人多久。
后来便是惊天变乱,几在一夜之间,面目全非,她只记得那个大雪纷扬的日子里,她本不会骑马,却是独自一人骑马跑了一天一夜,两条腿都全部青肿,只为早早地守到城门口,看他离开这座城池的背影。
那一日,神焕被驱逐出城。
她躲在一边,看他从囚车里开释,曾经那样华光容美的少年,褪去了所有的颜色,血污满身,临走之际回望城头,嘴角边一抹淡淡的笑。
他在仰望什么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