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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木凸-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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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的派克金笔,不做声。对这种场面老有经验的黄克莹以为这位仁兄是想请她下一

次馆子,解解心头问,一时又不好意思开口,便微笑着主动提了个醒:“怎么了,

还有别的安排?”没料想,这一提醒,他反而有点紧张,忙收起金笔,慌慌地反问

黄克莹:“耽搁侬辰光了?对不起对不起。请侬先走一步。我想再吃杯茶,坐一息

息……”

她只得先走了。老实说,那天她走得还真有点失望。

这样一个平时为人做事已经认真到刻板的人,对黄克莹这样一个谭家门外的女

人,都不敢动一根小指头,很难想象还会对谭家门里的姨太太有啥非分之想非分之

举?

不可能。

果不其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那样一种死寂,让黄克

莹透不过气。她提起脚跟,悄悄凑到帘缝跟前看了看,只见他们两人隔着一张八仙

桌,相对闷坐着。许同兰脸上淡淡地游动着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有恃无恐地看着

经易门。那位经先生呢,就像是一个偷吃了冷饭团的小孩,低头坐在自家“老娘”

面前。

黄克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那位她熟悉的经先生?那件深藏青颜色

的冲泰西缎夹袍子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换上这样一件半新不旧、皱皱巴巴的葛布长

衫?那双喜喜底的小方头蓝云黑牛皮皮鞋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换上这样一双半新不

旧、手纳千层底黑布圆口布鞋?穿在长衫里头的那条烟色派立斯西服裤哪里去了,

为什么要换上这样一条中式粗洋纱黑布裤?他那个出门从来不离手的公文皮包哪儿

去了,还有那支经常用来给她开支票的派克金笔呢,为什么要换了这样一支国产黑

粗杆的关勒铭钢笔,还要像一个小学教员似的把它插在长衫衣襟上?只有一件还是

老样,那就是那块白手绢。第一次看见这么个既刻板又生硬的黑瘦男人,手里老攥

着这么一小块白手绢,她暗自窃笑过,但也为他居然能有这样的癖好,而感到意外。

他常常下意识地整理这方白手绢。总让它保持应有的平整。整理手绢时,他总是那

样的专心,脸部的表情显得特别温和,手里的动作,以至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会显

出一种少有的谐调柔媚。

黄克莹的意外,当然只能说明她对经易门还缺乏全面深刻的了解。经易门在谭

家人面前从来都不穿绸缎绫罗呢绒。他一家人在这一方面都非常讲究。也就是说,

他在必须十分尊敬的人面前和可以向对方表示一种傲视或平视的人面前,穿着是绝

然不一样的。经易门从小就受这样的训育,不能随意对待这样的细节,必须要有区

别。他被告知,在一个好管家眼里,没有一件事是小事。即便是真正的小事,你也

得把它当作大事来做。

但这时,他却紧紧地把那块白手帕捏在手心里,脸色灰白青黄,整个拱起的背

部都在发出一种无法自禁的颤栗。两眼微闭。鼻尖上冒着点点滴滴虚汗。

天哪,那个“威严”、“自信”、“刻板”的经易门到哪里去了?!!

“听说侬今朝约了黄克莹。为啥又来寻我?”许同兰开口了。

“……”经易门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好像有许多的难言之隐,没有作声。

“听说在今朝寻到我这里之前,侬已经寻过谭家门里不少人了?”

“……”经易门不置可否。

“侬已经不是谭家管事房的主事人了。侬这样瞎起劲,做啥?”

经易门犹豫了一下,突然抬起头问道:“三姨太怎么会晓得我经某人这么多事

体?”

“这,侬就不要管了。”许同兰洒然一笑。

“是黄克莹讲把侬听的?”他突然问。

“我告诉侬,不要追问!”

“三姨太,谭家现在已经到了半步都不能再走错的要紧关头……”

“这跟侬有啥关系?”

“我经家三代人是吃谭家的饭长大的……”

“但侬这样管,叫我伲不开心!”

“要管好一个家,当然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开心……”

“侬倒还蛮有理由?!侬现在已经不是谭家的管家了。侬现在连豫丰别墅的门

都进不去!”

“豫丰?嘿嘿……”他突然冷笑了两声。

“‘豫丰’又哪能(怎么样)了?”许同兰问。

“‘豫丰’蛮好……‘豫丰’蛮好嘛。”滑头的经易门也觉出自己不该说漏了

嘴,忙又设法圆回来。

“喂喂喂,‘豫丰’到底哪能了?讲话怎么只讲半句的啦?!”

“三姨太,请侬相信我经某人。经某人从来不做不应该由他来做的事体。他今

朝居然狗胆包天,寻到侬三姨太头上来谈一点事,要惹侬一点不开心。就肯定不是

他自己的意思……”

“啥人的意思?谭宗三的?谭雪俦的?”许同兰穷追不放。忽然间,她好像想

起了什么似的,一下站起来叫了一声,“喔,我晓得了,是老太太老老太太们在背

后寻过侬了。是她们叫侬又来管这个家了,是(口伐)?侬讲呀?”

经易门却迸住劲,再不肯作半点正面的回答。

“肯定是这帮老太太……没有别人……”

“请侬不要瞎猜。没有人讲过是老太太们叫我来寻侬的。”

“好了好了。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囡了!不是老太太、不是谭雪俦,谅侬经易门

自己也没有这副胆量!”

“这几天我想帮三姨太把你们在老北门大南门小东门做的每一笔生意仔细整理

一遍。”

“要侬整理啥?我做的生意跟侬有啥关系?跟谭家有啥关系?”

“三姨太,侬这个话讲得就有点过头了。怎么好讲跟谭家没有关系?连侬人都

是谭家的……”

“放屁!我人是谭家的?侬去问问谭雪俦,我是不是他的?!”

“这能怪谭先生吗?这桩事体别人不晓得,我还不晓得?当初是侬自己提出不

跟他同房的,现在再来怪别人,这个样子,不大好吧?再说,后来侬跟谭先生是不

是真的一次都没同过房,这个话恐怕也不大好讲……”

“侬看见我跟姓谭的同房了?侬看见了?看见了?”许同兰大红起脸步步进逼

过去。

“三姨太,谭先生和老太太们让我转告侬一句话,他们完全能够体谅侬和四姨

太的一番苦心。你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的那个宝贝阿弟……”

“我阿弟又怎么了?他活得老好的。要我为他啥?”许同兰急吼吼地打断经易

门的话,又同样急吼吼地掩饰。

“这几天,我派人去调查过侬这位宝贝阿弟的情况。他欠的那一屁股赌债和大

烟债,恐怕不是侬和四姨太这几爿小店小厂能够负担得起的。谭先生和老太太们都

不希望你们两位卷进这桩事体,又陷得太深。特别在谭家目前这个情况下,更不能

授人以柄。无论如何先要顾牢谭家,其他事体将来都有办法解决。假使你们两位在

这个关键时刻不懂事,犟头倔脑死不回头,老太太讲,侬这位阿弟就不要想再出巡

捕房门了!”

“我阿弟怎么了?你们把我阿弟怎么了?”许同兰紧接住八仙桌的台面,叫道。

“侬阿弟怎么了,侬还不清楚?!”经易门突然变得非常强硬。这真叫在现场

的许同兰、叫隔壁的黄克莹都大吃了一惊。许同兰知道黄克莹最近跟经易门多有来

往,但她不愿黄克莹跟他多有来往,今天才特地安排了让黄克莹来看看经易门在她

们谭家人面前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吃相”(模样),来打消黄克莹可能对这位经易

门产生的好感。她的确怕黄克莹对经易门产生好感。她知道,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会

对这种握有实权(或曾经握过实权)、又特别会做事、又的确做成功一两件所谓

“大事”的男人产生一种特别的依赖感。她得知,经易门最近常找黄克莹。她很紧

张。她不能让这一对鳏夫寡女再往近密处走。不能。不能。她受不了。如果说早一

些日子,她看到听到他两常往一起去,还能让自己保持淡然的随和,这一段,她已

经做不到这一点了。只要一听别人在议论黄克莹和经易门,她就得赶快走开。否则,

她就会喊叫起来。她会手足无措。她就要淌虚汗。她就要恨自己,恨周围所有的人。

这些人从来也没有来帮过她一把。她一直在躲开他们。她必须还得对他们微笑。她

没法让自己像其他那些心里不痛快的姨太太那样,把自己的不痛快统统放在脸上,

去跟谭家人闹腾。她也没法让自己像许同梅那样一心沉浸在生意经里去寻找另外一

种快感,以此替代了身心的痛苦。她做不到。她唯有对他们微笑。她知道所有的人

都喜欢女人恬静。希望她们都能像一块傍晚时分晾在闷热的无风的阳台上的旧床单。

但是,任何时候都保持恬静,容易吗?对任何人都做出得体的微笑,容易吗?而偏

偏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天经易门突然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强硬”。

这时,屏息静气、完全被隔壁这场想象不到的争吵深深吸引住的黄克莹不留心

碰响了一个什么东西。声音传到经易门耳朵里。多疑的他警觉地一怔,马上不说话

了,疑惑地看看许同兰,又疑惑地看看传来杂声的那个隔壁房间,再冲到那扇隔扇

门前,透过门上那一小方玻璃窗朝那边张了张,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

看到。(黄克莹已躲闪开去。)但他还是站在那里犹豫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拿起摆

放在桌上的那块白手帕,居然一声不响地就这么别转身子,走了。

“这家伙今天有点不大对头。他想做啥?”黄克莹问。

“我也不晓得……”许同兰疲惫地说道。

“我去寻寻他。”黄克莹说着也要走。

“侬去寻他做啥?”许同兰一听黄克莹也想走,马上显得非常失望,一时间心

里堵得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怔怔地看着黄克莹,好像受了许多的委屈,又有许

多的迷惑似的。此刻她不仅显得疲惫,而且刚才在经易门面前曾有过的矜持自得、

从容深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秀气的鹅蛋脸失去了往日的圆朗,刚才就应有的内

疚,此时却伴随病态的苍白,一下流露得那么强烈。一分钟前的这位三姨太,在一

分钟后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黄克莹呆住了。有时她真弄不懂这些有福气常年住在深宅大院里的人,为什么

总要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一般人都不会做的傻事。

“不要走……不要去找姓经的。不要去。”

许同兰微红起脸,稍有些发胖的身子疲软地依靠在门边的高脚花几旁,索索地

颤栗着。

“我看他有点怀疑我……”

“侬还怕他怀疑?”

“不是怕不怕。总归应该问问清楚……”

最近一段,黄克莹也明显感到经易门身上发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这种变

化,绝对不是用“他又起劲了”这种话讲得清楚的。前天的一次见面,他相当明确

地告诉黄克莹,今后不要再跟谭宗三来往了。当时真叫黄克莹一个愕愣。愕愣之后,

她一个本能的反应便是强硬地回了他一句:“侬哪能(怎么)样样都要管的啦?”

经易门默默笑了一笑后,同样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请侬不要忘记,我可是付过

钞票的。”这句话相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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