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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木凸-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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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背后,放弃看她一眼的机会,而只去听她做这一切琐事时发出的声音。轻巧的。

有条不紊的。哗……嚓嚓嚓……卜落卜落……咣当。完事。绝不会多一下,也不肯

凑凑合合少一下。总是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哦,这就是黄克莹。我无限感慨地

抱住自己的头,坐在门背后的地板上,等待着从她那儿再度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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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料到,许家两姐妹进房间不到十分钟,那里先是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尔后黄克莹尖叫了一下,(怎么可能?)接着便听得一阵哭声,尔后四姨太许同梅

气呼呼地冲出石库门。同兰气喘吁吁地挥舞着同梅的坤包追出,在黑漆大门口连声

叫喊,同梅。同梅……

许同梅还是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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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许家姐妹是来“兴师问罪”的。黄克莹在这段时间里,一次也没去约会过

谭宗三,也不向她们报告任何情况。拿了钞票,居然不做事,为啥?

为啥?我不想再替你们做了。黄克莹低头回答。

不想再帮我伲做了?为啥?

……没有啥为啥……就这样……黄克莹断然再答。

就这样?那么简单?许同梅已经有点熬不得了。

这有啥复杂的?我做不下去了。黄克莹好像有点不大想再多说,便借口去拿热

水瓶,起身向另一边走去。许同梅当然不想放过她,一定要她讲讲清楚,于是跟着

也站了起来,想走过去拦住她。许同兰立即递过个眼色,要她稳住,别动;尔后,

一先手探过身,拿过热水瓶,把几只茶杯一一续满,盖上盖;再拿过抹布,把溅出

的点点水迹,一一擦净。这才做出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走过去拉住黄克莹的手轻

轻地拍着,说,到底出啥事体了?跟姐姐我讲讲。

真的没有啥。我就是不想再这样做下去了。

我姐妹两有啥待错侬了?同梅急切地插嘴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黄克莹忙从同兰手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

好了好了。今朝我跟同梅来,不是跟侬讨债来的。交关(很)长一段辰光没有

看到侬了。老想侬的。来看看侬。许同兰一边说,一边又想去拉黄克莹的手。黄克

莹却偏偏有点不领情,一边说谢谢,一边抽出手,并忙背转身去,有意躲开许同兰,

给许同兰一个下不了台。许同梅见此情景,实在忍不住了,便哼了一声,撇撇嘴说

道,不要两斤放在三斤里翘。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两句话,音量虽不重,但分量重。

黄克莹许同兰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的分量?两个人同时都格愣了一下。

特别是许同兰,更加着急。最近从“豫丰楼”里传出消息,谭宗三又跟他那几个

“大学同窗”统统搞僵。闹翻。“豫丰楼”小班子迹近瘫痪。刚刚新修起来的锅炉

房,也已经有好几天不冒烟了。那几位整天穿着高跟鞋、涂着红嘴唇、怪里怪气的

女秘书,也没有那么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了,甚至都看不见她们从那新油漆的大铁门

里进进出出了。应该说,许家姐妹等了多少年(?)的关键时刻就要到来了。是的

是的。多少年。她们来到这上海。这上海……这个上海啊……这时候,她们急需全

部的内部情况。全部的真实情况。越详细越好。她们还有下一步计划。马上就要兜

底穿的“下一步”。可这个黄克莹却说她不想帮忙了。想滑脚?还没有听见汽笛响,

就想撤跳板?当然不能允许。千钧一发之际,再到啥地方去找一个能这么接近谭宗

三、能直接进入他内心的人?就是找得到,时间也不允许了。再说,许同兰也不舍

得黄克莹走。这段日子,双方虽然不能说接触很多。但许同兰却真的感到已经有点

离不开黄克莹。她说不清楚这个黄克莹身上到底什么地方散发着那么一种让人离不

开而又舍不下的东西。黄克莹比自己还稍稍小个一二岁。她没有任何值得在上海滩

上炫耀的身份地位。一间不带厨房不带卫生设备的石库门房子还是她们为她租的。

作为女人,她生活得既不完善,也不完美。没有丈夫,却“拖”着一个五六岁的小

囡。必须活下去,却至今还没一个靠得住的职业。想松一口气,却必须时时受他

(她)人约束和牵制。难道正是她所有这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坎坷”在吸引着自

己?许同兰似乎也不同意这样的结论。因为要论“坎坷”,许同兰怕也不次于这位

“黄小姐”。只是各自经历的坎坷不同罢了。各自的眼泪水滴在了不同的辛酸处罢

了……特别要谨慎的是,这位黄克莹不是一般吃侬、求侬、因此样样都能依侬的那

种女人。她是吃侬而不求侬、求侬而不会样样都依侬。有时候面皮薄但心底硬,有

时候面皮厚心底又软,叫侬无法捉摸得透。但不管怎么样,对待她,在任何时候都

不能凶声凶气恶言恶语。这一点她是随便怎么样也受不了的。

许同兰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黄克莹愣了一会儿,直瞪瞪地反问许同梅,侬讲

啥?同梅不等同兰上前拦阻,就冷笑着从坤包里摸出粉饼盒,转过身去,一边对着

盒子里的小圆镜补妆,一边答道,我讲啥?两斤不要放在三斤里翘哉。拿了人家的

钞票嘛,就要帮人家做事体。就没有啥价钱再好讲。侬不觉得现在再来讨价还价,

已经太晚点了?啊?没有等许同梅最后那个“啊”字啊出口,只听黄克莹疯了似的

尖叫一声“啊——”那声音的凄厉高亢漫长,不仅憋红了她全部的脸颊,而且还仿

佛要震破玻璃窗似的,让楼上楼下四邻八坊都吃了一惊;紧接着又连连短促地叫了

几声“啊……啊……啊……”把妮妮吓哭了,把许氏两姐妹也吓呆了。她完全失控,

弯下腰,呼呼地喘,眼睛里冒着干热的光,尔后冲到碗橱背后,摸出菜刀,呕地一

声,把砧板上的两双筷子一剁两半,飞溅老高,再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尔后转过身,

恶狠狠地看着许同梅。许同兰腿一软,眼泪也被吓了出来,叫一声,克莹,侬不要

这样……我害怕……忙扑过去一把抱住黄克莹,一边哭,一边连连求情。

许同梅看到黄克莹完全失控,最后又拿起了刀,便赶紧退到房门口。她本来可

以就此窜出去,但她怕同兰一个人吃不住“疯”了的黄克莹,也怕失控状态下的黄

克莹误伤了小妮妮。所以在房门口又等了一会儿,等局面稍稍得到平息,见妮妮哭

着扑过去抱住了黄克莹的腿,黄克莹也瘫软了下来,同兰又趁机从黄克莹手里取下

了那把方头菜刀,她这才转身冲出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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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克莹忍无可忍。但不是因为受不了许同梅那些关于“钞票”的话。一句半句

带刺的话根本伤不了她。这种话,黄克莹这辈子听多了。比它更难听更刺人的,她

也听过。更何况她早已不是那种因为一句半句闲话就会哭半天、闹半夜的“娇气小

姐”。“女中学生”。她从来就没有做过这种“娇气小姐”、“女中学生”。用她

自己的话来说,我倒是想做,就是爹妈没给过我这个命。我这根“黄瓜”一生出来,

头顶心上就不带娇滴滴的小黄花。她今天忍无可忍的发作,只是因为谭宗三。

这一段时间,黄克莹并非像许家两姐妹获知的那样,中止了跟谭宗三的交往。

恰恰相反,他两见面的次数比从前任何一个阶段都要多。在一起的时间也更长。相

知的程度也更深。黄克莹不等谭宗三盘问,就主动把自己跟许家两姐妹和经易门之

间的这点“交易”告诉了他。让黄克莹感动的是,谭宗三不仅设计较没追问,而且

还阻止她往更深处叙说这两档子事。甚至还不让她说一句自我仔悔的话,以反省自

己前一阶段的作为。“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得了别人的要挟

利用和制约的。没有一个人能痛痛快快做成一个自在的人的。你就不必这么过于苛

求自己了。苛求……也是没有用的。”他这么说。说得那么大彻大悟。那么淳朴端

庄。那么平和厚重。这时,他两正坐在英国领事馆附近一家咖啡馆里。人夜后的大

雨正瓢泼般击打在对马路一些沉重的花岗岩墙体上。他喜欢那带一点外国情调的水

杉园林。那雨中黢黑的大玻璃窗上反照出一点幽明的电灯光。喜欢听这时从苏州河

里传来几声驳船沉闷的吼叫。他在心里把它放大。在意识中感觉某种晃动。那天晚

上,他们除了要了两杯黑咖啡,还要了两客双色冰淇淋。他喜欢吃冰淇淋,即便在

冬天,也喜欢。但那天,一直到冰淇淋在精致的水晶果盘里全化了,他也没动它一

勺。在这段整整三个小时的会面里,送他们过来的那辆祥生汽车公司的黑壳子出租

车一直等在外头。司机都起疑心了。不止一次进店堂来窥视。最后谭宗三摸出一张

百元大票,拍在餐桌上说,看啥看?侬要不放心,就拿起钞票给我滚。司机忙谄笑

点头,退了出去。黄克莹劝道,发那么大的火做啥。人家卖力气吃饭,也不容易。

谭宗三赧然。再没作声。后来有一次,黄克莹约宗三去张行镇素菜馆。二人自从相

知渐深,约会的地点也更多的从市区搬到了郊区。双方都希望在更陌生的环境里,

见到更少的熟人。那天也是个雨天。张行这个素菜馆名叫同兴楼。是南京人开的一

个教门馆,已很老旧了。看它雅座间四面板壁灰暗,旧式的太师椅和那幅六尺捧桃

老寿星中堂,已然斑剥退色。院子里几棵批把树在雨中已挂上一粒粒小青果,枪然

期盼悠悠岁月同样轮换它一批又一批修长的叶片。到处都有朽木的味道。但他家酿

一种好酒叫“金陵春”,菜点中有个“清汤四件”,远近都有点名气。值得提一笔

的是,这个同兴楼隔河跟一座桃园相对。桃园占地六七亩。园中有座砖砌宋塔,当

地人称之为“圣教序塔”。每每到清明前后,市里常有人包了专车,排排闼闼带一

家老小到塔前来踏青赏花吊古许愿。不失为一个清静幽雅去处。那天黄克莹多吃了

两杯。谭宗三说,侬好像有话要跟我讲?黄克莹默默地笑了笑,放下酒杯,先接过

跑堂递过来的热毛巾,舒舒服服地擦了一把,又挟了一筷“八宝鸭”给谭宗三。这

“八宝鸭”也是素的,是用豆腐衣裹通心莲水发香菇,加笋肉松子肉核桃肉青豆,

再加料酒姜汁麻油胡椒味精糖,再加糯米饭,经过十几道手续,做好以后,蒸出来

再放在素油里煎成的。黄克莹漫不经心地舐去筷头上的一点勾荧汁,晕晕地晃了晃,

低头门坐了一会儿。谭宗三心存不安,赶快悄悄伸过手去,把一小碗滚烫的九华山

僧汤从她面前挪开。黄克莹却一把扼住他的手腕,苦笑道:“怕我打翻汤碗?侬……

小看我了。半斤老酒。算啥?算啥……”谭宗三又想移走她跟前的那把锡酒壶。她

只是不肯放开他的手腕。不一会儿,谭宗三就觉得她手心渐渐潮热,有了些汗意,

并越发地捏得紧了起来。

“宗三,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侬。侬允许我问(口伐)?”

“问。”

“侬……侬为啥只亲我的鞋子,不亲我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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