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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杀戒-第24章

小说: 杀戒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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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昆的手上拿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唐爷很不开心,很难得见到他的脸上有过怒气。

唐爷说,荒唐,太荒唐了,小夏怎么可能会杀人?

张昆说,唐伯伯,您听我解释,我只是在调查这起凶杀案,熊记铁匠铺给的这个登记表格,上面有个统计数字,上海市共有二十六家雕刻行业是长年用他们的刀具。唐伯伯,你再看看。

唐爷推开张昆递上来的纸,他的手指有些发抖,他说,我不用再看了,唐氏红木多少年来用的就是熊记刀具,但这并不能证明小夏就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日本高官呀?小夏他还是个病人,他的脑子,脑子至今都没有恢复记忆。

张昆脸有难色,仍然很镇定地说,我并没有说就是小夏杀的人,可这是在办案调查,约翰逊总探长亲自坐阵主办这起案子,我也没有办法,人去了,过过场,问问话,我会亲自把小夏送回来的。

为什么就一定要小夏去,这刀具我用了半辈子,我去就好了。唐爷固执地说。

唐伯伯,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嘛,作案的人年龄在二十七八岁上下,身高一米八十左右,胖瘦适中,唐氏商行搞雕刻的艺人当中,小夏正好就在这个范围里面。唐伯伯,您就不要为难我了。您看看,这件事我也不想在府上搞出动静来,请您进去把小夏带来就行了。张昆恳求的目光看着唐爷。

唐爷摇摇头,再点点头,难以置信的表情。唐爷说,唉,你等等,我先去跟小夏谈一谈。

张昆应诺一声,说他就在门外等着。

唐爷经过大院,走进公馆客厅,往一边的餐厅门进去。汉清和彩儿、兰儿、水月他们正在吃饭,唐爷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往里看了看,没见着小夏。唐爷问,小夏呢?彩儿说,小夏哥早吃完饭了,说是肚子不舒服,回房间了。唐爷转过身去,接着又转回头来,对汉清说,汉清,你跟我来一下。汉清吃完碗里的几口饭,快步跟出来。

汉清问父亲什么事,唐爷说上楼见了小夏再说吧。

唐爷和汉清上楼来,推开小夏房间的门,里面很安静,连个人影子也没有。汉清问父亲,找小夏有什么事。唐爷神色凝重的样子,一时无话。汉清又问是否出了什么事。唐爷说阿昆带着巡捕就在唐公馆门外,并介绍了有关他知道的情况,因为雕刀的事,警方正在全市展开调查,凡有疑点的人都要带去巡捕房问话。汉清哈哈大笑,他说,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小夏他要是干得出来,我这个脑袋也一道送给日本人去。唐爷说,我也不信,怎么可能,但是现在小夏人不见了,怎么去跟阿昆交待。

唐爷和汉清来到大院,他们没有找到小夏。

汉清有点恼,他说不管小夏去了哪里,反正这事儿跟小夏肯定没关系,他去跟张昆说,让他把人带走,抓人也别来唐公馆。唐爷却说,先找到小夏吧,如果小夏不出现,就为难阿昆了。汉清才不管这些,快步走到院大门去。

汉清绷着一张脸问张昆,你还是兄弟吗?张昆说,当然是,什么时候都是兄弟。汉清说,如果是兄弟,你就立即把人带走。张昆摇头说,那不行,今天必须让小夏去一趟巡捕房。汉清说,小夏人不在家,把我抓去就是了,我这身高,我这体型,跟小夏差不了多少。张昆很冷静地说,汉清兄,你不要冲动,要去只能是小夏去,小夏是外来人口,如果今天带不走小夏,我没法跟上司交差。汉清不客气地说,什么上司,你大小还是个探长,这点事自己都做不了主吗?那好,既然这样,你拿着枪带人进去搜查好了。

就在这时,小夏走了过来。

小夏原本是走了的,但他又回来了。当时他在窗口看到张昆带着巡捕,就已经明白要出事了,他清楚那把雕刀一定会给警方留下了线索,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敢去多想。既然警方来查了,他肯定是要跑的,他的仇还没有报完,还有十几条人命没有找日本人讨还,就不能把自己交给警方,等到实在要交的时候,那也只是自己的一具尸体。小夏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办了,他从楼道的窗口跳出去,翻上了后院的围墙,他站在围墙外面,忽然脚迈不动了,他的心里似有一块石头压着,压着他的良心。他真要是走了,往后唐家怎么办,那极有可能给唐家带来灾难,做人不可以如此大逆不道,他父亲曾经跟他说过,一个不懂得报恩的人,那就不能称之为人,那是小人,小人比恶人更可恶。小夏很快就想明白了,他不能就这么辜负了师傅,没有师傅,他就没有今天。去就去吧,走一步算一步,要逃也不能从唐公馆里逃。

唐爷和汉清惊诧地望着小夏。唐爷问,小夏你去哪里了?小夏说,我去后院里走了走,哪里也没去。接着小夏的脸转向张昆,他说,张大哥,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我跟你去就是。

张昆让出一步,点点头,没说话。

唐爷说,阿昆,小夏人就交给你了,他是怎么去的,你就怎么把他送回来。

张昆说,唐伯伯放心。

汉清说,小夏,不用怕,问问话你就可以回家了。

小夏说,我不怕。

小夏上了警车,他的脖子往后扭着,有些模糊眼睛一直往后看,看着唐爷和汉清,看着依稀渐远的唐公馆。

张昆亲自把小夏送到一间拘留室。张昆说,小夏真对不起你了,这也是走走过场子,唐氏红木商行记录在册,不来个人也不行。小夏低着头往前走,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张昆又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对师傅好,对彩儿也好,前不久你还因为彩儿的事来通知过我,你放心吧,有我在,张大哥怎么可能让你吃苦。小夏还是不说话,走进巡捕房的时候,小夏就想起了母亲说的一句话,犯错的人,大凡都是祸从口出。母亲说的话肯定是对的,不说话,只要不说话就不会惹出是非来。

大铁门哐啷一声响,小夏就站在拘留室里了。

小夏往前一看,几排黑色的人头或蹲或坐在地上,有二十多个人吧,他应该是最后进来的一个。这些人的身高和体型跟小夏都不差上下,这些人都是用雕刀的手艺人,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怨气,他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个公正的判决,是谁用的雕刀杀死了日本人。现在,只有小夏知道,谁才是杀死日本人的人,他下意识地走到一边的墙角去,慢腾腾地蹲下了身体。

因为小夏用的那把雕刀,抓来的这些人真是太无辜了。大家叨唠起来,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有人抱怨地说,用什么刀不好,偏偏要用雕刀,就是杀猪宰牛的那也得用把像样的刀呀,何况是杀人。有人呼应地说,唉,说这个有什么用,其实用什么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人给杀了,而且是一刀毙命。有人嘲讽地说,真是没想到,雕刀除了雕花,还有这等神功。有人感叹地说,我们这一行当,竟然出了这等奇人。

铁栏杆上“当啷当啷”响了几下,刘大个提着枪,大声说,肃静,肃静。大家看到巡捕过来,都不敢出声了。

小夏蹲在墙角落,望着西斜的阳光从上面的小窗格里漏进来,那些光亮从金色到红色再到暗红色,慢慢地融化成了一块块的乌黑的血水来,他的眼睛在血水的影子、光亮中仿佛看到了家里的亲人,那么多熟悉的面孔,站在前面的是他的父亲、母亲和奶奶,他们朝着他微笑招手,嘴里发出声音,光奇,来吧,快来吧,回到我们身边来,从此大家再也不要分离。小夏的眼里有了泪光,他想像着自己化成了一道光影,无限幸福的由窗口飞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下了。

没有什么比等待更令人焦虑和不安,拘留室的男人们似乎都快沉不住气了,他们的眼睛在相互张望,在猜测着谁是那个持雕刀杀人的人。小夏靠在墙角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微闭,他感觉累了,就像一个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想睡觉,他应该好长的时间没有这么容易就可以把眼睛闭上。

另一间拘留室里,曲丽曼坐在一张靠墙的单人床上,她的两只眼泡肿得很大,发青色,一些泪水还在眼里转动。恐惧和后怕,摧毁了那张原本非常精致漂亮的脸蛋。她的面前站着张昆和约翰逊。约翰逊端着一个茶杯,里面有温水,他把茶杯递到曲丽曼的手上。

曲丽曼接过茶杯,搁在一边的小桌上,拿起桌上的一盒烟来,掏出一支塞在嘴里。张昆上前一步,用火柴点着了曲丽曼嘴上的香烟。她猛吸了几口烟,仍然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曲丽曼说,我怕,我好害怕。

约翰逊说,曲小姐,已经跟你谈了这么久了,很简单的一件事,你只要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事情就解决了,有法租界的保护,你是安全的。

曲丽曼说,不,不,他会杀了我,他会杀了我的,我看过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狼一样,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放我出去,我现在就要出去。

约翰逊有些无奈的模样,走近张昆的身边,小声地说,张探长,你看这女人是不是已经疯了,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张昆说,不会,她只是受到了惊吓,她是正常的人。

张昆似乎没有耐心,走到床边来,用力在旁边的桌子上拍了一下,桌上的茶杯和烟缸都被震得摇晃。

张昆大声地说,曲丽曼,你听着,你要是再拒绝,我们就把你送到日本宪兵司令部去!

小夏似乎听到有喊叫声,他打开眼睛来,刚才好像是睡了一觉,睡得很沉,竟然连梦都没有出现。刘大个在大声喊,统统出来,出来,排好队,排好队啊。小夏站起身来,感觉腿肚子有些发软,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平时什么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全身是绷紧着的。

喊叫声中,小夏和男人们在拘留室门外的走道上排成一行,有七八名持枪的巡捕站立一旁。小夏往两边看了看,20多个男人当中,他站在倒数第六个。刘大个说,大家都把上衣脱了,脱了。没有人敢吭声,都去脱上衣,小夏没有犹豫,脱掉了上衣。

这一群排着队的男人,走进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里的桌子和椅子都堆到了一边去,特地腾出了这块场地来。室内的灯光强烈而明亮,这一批26个赤裸着上体的男人们,在会议室的当中站成一排,他们似乎全都有着结实的手臂和强劲的手指,每个人嘴上有多少根胡须相互都看得清清楚楚。

数十名巡捕半举着枪,站在室内的四周。

张昆从门口走进来,他看了看列队成一行的男人,他显然很满意今天这个安排,然后走到小夏这边来,朝小夏微点了一下头,似乎在暗示小夏,这个程序很简单,很快就要过去,不用紧张和害怕。小夏的眼睛很茫然地看着地面,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门又开了,进来的人是约翰逊和曲丽曼。

曲丽曼走进来的那一刻,小夏的心脏便像是受到刺激,打鼓似的在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仿佛就要跳出来。

曲丽曼低着头,那双空洞而呆滞的眼睛不敢往上抬起来。

约翰逊说,曲小姐,勇敢一点,您不会有事的。

曲丽曼的脑袋,微微地点动了一下。

小夏斜着目光看着那边的曲丽曼,此刻他真是后悔死了。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这个跟日本人过生日,跟日本人跳舞唱歌,跟日本人睡觉的下贱女人,当时怎么就没有一刀宰了她呢?他到底同情、怜悯这个女人什么呢,她不是他的姐姐妹妹,也不是他的师妹,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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