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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元红-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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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睡。其间李金祥打了热水进来叫他吃药片子…他到附近找了药房买来了感冒药。吃了药片子继续睡;一直睡到开中饭的时候才被金祥喊起来。浑身好像轻松了许多;在饭厅里吃了两碗饭。程霞把半盆扬州葵花大斫肉端过来;说女生嫌肥;还有几个把你们吃。存扣和金祥合吃了一个;各人一半。斫肉做得拳头大;确实肥腻;甜漾漾的;入口即化;两年前就吃过了;看来是杂技团招待所的传统特色菜。

晚上带考的校长主任和两个班的班主任给大家开了个会。会开得不长;该交待的在学校里已反复交待过了。主要是说了些打气话;要大家放开包袱;把平时的学习水平发挥好了就有希望云云。要大家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日上考场。

存扣心里有些发笑;这一切多么像两年前的情景。只不过这次是来上考场;那次是来上田径场。

晚上存扣睡在床上却好长时间头脑清醒着。外面马路上不时有过路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同学们都睡着了;呼吸均匀。好在没人打鼾。突然就下起雨来;雨点打得屋顶〃噼啪〃响。雨停了风还不止;那根松树的枝叶不时从屋瓦上扫掠而过;沙沙;沙沙;像是人的絮语。

存扣觉得有点冷。他掖紧了被单。

第二天早上醒来存扣头晕乎乎的;鼻子塞起来;喉咙发干;咽唾沫都疼。还怕冷。存扣晓得不好;笃定感冒了;早饭就着稀粥吃了双倍的感冒药。进了考场;语文卷子拿到手就哗啦啦地做。做着做着;突然鼻子一痒;一个喷嚏极其响亮地打了出来。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女生;不满地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哪知道这只是个开头;不大会儿又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来了;要打出来时他赶快用左手连鼻子带嘴一起捂住;饶是这样;声音在安静的考场里仍显得响亮;而且怪异。每打一个都带出清水鼻涕;糊在手上。存扣听到考场上有人烦躁地叹气。

一位监考的中年女教师走过来;轻声问了几句;掏出一个手帕给他。另一个男教师也用墙角预备好的杯子倒了开水来。

做到一半时眼睛倒又痒起来了。存扣又是捂鼻子又是揉眼睛;真是烦死了。

收卷后那个女教师叫住他;要他马上去医院看感冒;〃打针!来得快…不能传染给别人!〃

田中这边领考的校长主任知道了这事;很着急;要李金祥陪他赶快上附近的医院。班主任刘老师也一齐去了;医生要下班;就忙着给存扣挂了急诊。开了药水;每天打两次。医生本来是要存扣挂水的;刘老师说这是考生;怕担搁了。那医生说;那就打针吧;如果控制不住;下午考过了还是要来挂水…蛮严重的了;扁桃体都肿得这样了。

打过针存扣在床上躺了半个把小时就晓得好多了;头不昏了。李金祥高兴地说;你身体好;平时不打针;得了病一打针就灵光…全打掉;反正我陪你。存扣感激地看看他;为了自己让李金祥跑东跑西地忙煞了;关键时候;有个贴己的朋友就是好啊。李金祥问语文考得怎样;存扣说;都写出来了。说真的;除了作文;他现在都不大记得他是如何答题的了。狗日的感冒。

三天试考完了;人人都像从战场上下来似的;疲惫不堪。在回田垛的班船上很多人都互相歪倚着睡觉。今年的试卷出得好像偏难了一点;尤其是数学和英语;普遍说题目刁且偏;综合性太强。存扣在有些浑沌的头脑中回顾了一下;不论试题难易;他都尽最大力量做了;没有哪一条空在那里。至于准确率多少;他心里真的没数。他现在也不愿去想。他只想早点到学校;回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它三天三夜再说。

 91、难得片刻安逸

 

存扣乘轮船回到家里;嫂嫂月红见了就心疼地咋乎起来:〃哎唷喂;你看我家存扣;人都瘦掉一壳了!〃要存根接下行李;自己忙不迭到厨房去下面、打荷包蛋了。

存根埋怨存扣应该通知他放船去带他回来的;去院子里打来洗脸水。存扣说行李并不重;下了船十几分钟就到家了。麻烦甚事。乱七八糟的书本扔在了李金祥家里;考取了倒不要了。现在看到那些东西就头疼。存根就问考得怎么样。存扣说;做全做起来了;估计取没问题。卷子比想像的要难。往届生都说难。朝外看了看;问:〃俊杰呢?〃

〃上他外婆庄上七八天了;带了两发信要他舅舅送他回来;不肯哩;赖在那里。有吃有玩没人管;一个个太宠他。〃存根笑着说。又回到考试上:〃有得取最好;管它考个什东西;考上了就是国家户口。〃

存扣呼啦啦地吃面;吃蛋。荷包蛋白莹如玉。煮得嫩;带溏生;搛不上筷子;存扣嘴凑上去一咬一吮就成了蛋白儿;一口就吞下去。月红看着他吃;笑咪咪的。

存扣吃着面;对哥嫂说起他害眼和感冒的事;〃真是倒霉哩!〃

存根说你也太粗心了;平时哪儿都不要紧;关键时却弄出了麻烦。感冒肯定是盖得少了。

存扣说前几天太热;晚上没盖被单;光着身子睡;可能夜里中了寒气。〃怪我;光图痛快了!〃

〃肯定对考试有影响了!〃存根叹着气说。

〃影响多少有点罢。嗐;还是没经验!〃存扣把面汤全喝了;抹抹嘴说:

〃身子还发软;像散了架似的。我要好好睡上几天。〃说着就打上了呵欠;上东房去睡了。

存扣起来后到种道那儿看眼睛;种道说:〃你这沙眼严重了;都是水窠窠儿;点药水没得用;你得到大医院去刮沙…上东台吧;去中医院或人民医院!〃

存扣吓了一跳:〃刮?用刀刮?〃

〃不是的。〃种道说;〃用针挑;把窠窠挑破了;水放掉;再用药水上。有点疼。〃

〃不打麻醉?〃

〃不打。〃

存根教存扣不忙去东台;先把在种道那里拿的药水点着;说瘸长宝跟他约好了下周上东台进元件的;有顺便船。〃你在家里吃吃;睡睡。现在也不急了。〃

存扣心里一乐:吃吃;睡睡;猪子啊。他说:〃等就等几天。〃

兄弟身体不好;哥哥嫂嫂着了忙。当天存根就杀了小公鸡让月红收掇了;清炖;加老葱生姜;还抓了把枸杞搁在里面。武火烧;文火焖;熟了连砂锅一齐端到存扣面前;让他一个人吃。第二天早上存根上街买了两副猪脚爪;走时没跟月红打招呼;月红就不晓得;上街时走岔了道儿;正好和存根两不遇;兴冲冲拎了一挂肚肺家来时看到存根已在院子里用个铜镊子在收掇猪爪子了。月红把肚肺拎到北面水码头上灌;血红干瘪的肚肺三灌两灌就变得白嫩肥大起来;控出来的白沫泛在河水里;柳叶样的小鱼儿在里面拱来拱去。有人对月红打趣道:〃长嫂为母;月红对小叔子就是体贴。昨个杀鸡;今个灌肚肺;比服伺人做月子都卖力。〃

〃可不;桂香一年到头在外面寻钱;存扣还真修了月红这好嫂子。〃有人接上茬。

〃十个嫂子九个对小叔子好…正常;正常!〃一个蹲在水泥板上洗脸刷牙的促狭佬嘴上牙膏沫挂挂的冲大家做了个鬼脸;被月红看到了;手捧起河水朝他头脸上泼去;笑骂道:〃嚼你个舌头!〃

水泥板上的妇女们一起哄笑起来;乐不可支。月红认真地对她们说存扣考试间重感冒了;现下身子虚哩;不补补咋行?

有人就说这不影响考试了么?…〃考得怎样?〃

〃他说考得还不丑;全做起来了。〃月红答。

〃最好最好;这小子从小就聪明。〃

〃考上了我们街坊邻居也都沾光。〃

存扣就真在家里吃吃睡睡;坐到西房里看看电视。哥嫂房里新添了张沙发;倚在上面很舒服。他现在怕看到书本;连小说书都不愿意看。这几个月捧书捧够了。本来存扣想到庄西望望顾保连的;不知怎么走到门外又回来了。庄上今年四个考生;另外两个是初中时(2)班的;分别在唐刘和周庄上的高中;住在庄南;存扣更不想去望他们。

休息了两天;存扣精神大了不少;开始平静地回顾这次高考的细节。回忆的结果令他心里有些吃惊;这次考试他不在状态;并不全因为沙眼和感冒的影响;想来还是复习得不够充分。十册史地课本;八个月学完;融会贯通确实不容易;有些题目显然答得似是而非;不是太严谨全面的。数学综合性强;难度大;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敢猜定最后几条大题目是否全做对了。看来第一志愿报的复旦是没戏了。有点自不量力了。有点可笑了。但回忆来回忆去;存扣认为自己取还是没有问题的。第二志愿报了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最差也会被它录取吧。

早上存根对存扣说你也不要在家空等;出去玩玩么…要么到外婆家去?存扣说在拿到通知之前哪儿亲戚都不想去。他在门口站了站;决定上河东到中学里走走。

公共场所总是这样;有人的时候热闹渲腾;生气勃勃;没人的时候则岑寂得要命;甚至举目荒凉。学校尤其如此。存扣走进顾庄中学校门时便体会到一种萧索的感觉。暑假学校里没有一个学生和教工;连看门的人都没有。教室、宿舍、食堂的门全闭着。砖铺的林荫道上晒着农人的烂麦草;发出阵阵浓郁的沤味。才放假十一二天;操场上就长起了青草。溽热湿润的夏天是杂草狂欢放肆的日子;它们长势很欢;青绿而直挺;一天一个样。在整个有学生的学期里;操场上光净平整;不见一根草叶;殊不知它们的根茎却在地下纠结着蛩伏着忍受着;渴望出头之心一天都没有死掉;等到学期结束;在热辣的阳光和充沛的雨水中它们便施施然探出了土层;恣意汪洋地生长;大有和日子比赛的劲头。两个月后新学期开始它们又得被铲掉。它们一年只有两个月的生命。整个暑假几乎没有人来搭理这些草们;有时有个把老头牵着条山羊来;把系在绳链顶端的削尖的木棒插进青草最茂密的腹地;到晚上来牵羊时这地方就会有一个完整的正圆;这是羊一整天的作品。不过不要紧;啃掉的青草第二天就会发芽出青;几天后就又长高了。人都灭不掉它们;何况畜牲?

这当儿操场上有一趟翅膀还没长全的嫩鹅;十四五只;尾部涂着洋红和深绿…有两只是黑屁股。那些红和绿是从河西的聋奶奶那儿买的;一角钱一小勺。

那小勺是牛角做的;不知用了多少年了;光滑细腻;像玉一样的半透明;小巧又精致。上小学时东连有次想偷过来;没想到耳朵不灵的老人却目光如炬;一双暴着青筋的瘦手鸡爪般扣住了他的手腕。存扣喜欢这红和绿;它是那样的民俗和纯粹;这样的颜色是属于乡下的;是民间的颜色。至于那两只黑屁股;肯定是用的墨汁;它俩将顶着这丑陋的印记委屈地渡过整个幼年、童年和少年;直到羽毛长齐了完全盖住屁股为止。当然鹅们的童稚时代是多么短暂;几十天功夫它们就长成了体形宠大趾高气扬的大鹅;更有些到了八月中秋就被迫结束生命;变成香喷喷的佳肴让大人伢子回味好几天。

存扣在校园里各处游荡着;心底涌起了一种亲切的忧伤。多么熟悉的地方;他在这儿渡过了三年的时光。那时的一切都恍若在眼前。校园静穆着;好像配合着他的回忆和情绪。连偶尔叫上几声的鸣蝉这时都不响了。没有风。教室;食堂;宿舍;厕所;空旷操场上的篮球架;单双杠;水泥乒乓球台;实验室前面光秃秃的旗杆;还有那些树;全都安静地兀立;接受存扣的检阅。走到食堂的时候;蓦地一阵笑闹;两个举着青绿的芦竹的五六岁伢儿从拐角处冲出来;从他身边跑过。

芦竹尖上绑着一块塑料纸;跑起来像块丑陋的破旗;哗啦啦地响…这是两个嬉戏的牧鹅儿童…男伢精瘦结实;浑身黑鳅鳅的;青皮大光头;全身就一件小裤衩儿;女伢却白圆肥实;像个糯米粉团儿;单裹着一个红肚兜;后面除了根红系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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