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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聊斋志异-第138章

小说: 聊斋志异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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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乩仙

章丘米步云,善以乩卜。每同人雅集,辄召仙相与赓和。一日,友人见天上

微去,得句,请以属对,曰:“羊脂白玉天。”乩批云:“问城南老董。”众疑

其妄。后以故偶适城南,至一处,土如丹砂,异之。见一叟牧豕其侧,因问之。

叟曰:“此猪血红泥地也。”忽忆乩词,大骇。问其姓,答云:“我老董也。”

属对不奇,而预知遇城南老董,斯亦神矣!

○蝎客

南商贩蝎者,岁至临朐,收买甚多。土人持木钳入山,探穴发石搜捉之。一

岁,商复来,寓客肆。忽觉心动,毛发森悚,急告主人曰:“伤生既多,今见怒

于虿鬼,将杀我矣!急垂拯救!”主人顾室中有巨瓮,乃使蹲伏,以瓮覆之。移

时,一人奔入,黄发狞丑,问主人:“南客安在?”答曰:“他出。”其人入室

四顾,鼻作嗅声者三,遂出门去。主人曰:“可幸无恙矣。”及启瓮视客,客已

化为血水。

○李八缸

太学李月生,升宇翁之次子也。翁最富,以缸贮金,里人称之“八缸”。翁

寝疾,呼子分金:兄八之,弟二之。月生觖望。翁曰:“我非偏有爱憎,藏有窖

镪,必待无多人时,方以畀汝,勿急也。”过数日,翁益弥留。月生虑一旦不虞,

觑无人,就床头秘讯之,翁曰:“人生苦乐,皆有定数。汝方享妻贤之福,故不

宜再助多金,以增汝过。”盖月生妻车氏,最贤,有桓、孟之德,故云。月生固

哀之,怒曰:“汝尚有二十余年坎壈未历,即予千金,亦立尽耳。苟不至山穷水

尽时,勿望给与也!”月生孝友敦笃,亦即不敢复言。无何,翁大渐,寻卒。幸

兄贤,斋葬之谋,勿与校计。

月生又天真烂漫,不较锱铢,且好客善饮,炊黍治具,日促妻三四作,不甚

理家人生产。里中无赖窥其懦,辄鱼肉之。逾数年,家渐落。窘急时,赖兄小周

给,不至大困。无何,兄以老病卒,益失所助,至绝粮食。春贷秋偿,田所出,

登场辄尽。乃割亩为活,业益消减。又数年,妻及长子相继殂谢,无聊益甚。寻

买贩羊者之妻徐,翼得其小阜;而徐性刚烈,日凌藉之,至不敢与亲朋通吊庆礼。

忽一夜梦父曰:“今汝所遭,可谓山穷水尽矣。尝许汝窖金,今其可矣。”问:

“何在?”曰:“明日畀汝。”醒而异之,犹谓是贫中之积想也。次日,发土葺

墉,掘得巨金,始悟向言“无多人”,乃死亡将半也。

异史氏曰:“月生,余杵臼交,为人朴诚无伪。余兄弟与交,哀乐辄相共。

数年来,村隔十余里,老死竟不相闻。余偶过其居里,因亦不敢过问之。则月生

之苦况,盖有不可明言者矣。忽闻暴得千金,不觉为之鼓舞。呜呼!翁临终之治

命,昔习闻之,而不意其言皆谶也。抑何其神哉!”

○周生

周生,淄邑之幕客。令公出,夫人徐,有朝碧霞元君之愿,以道远故,将遣

仆赍仪代往。使周为祝文。周作骈词,历叙平生,颇涉狎谑。中有云:“栽般阳

满县之花,偏怜断袖;置夹谷弥山之草,惟爱余桃。”此诉夫人所愤也,类此甚

多。脱稿,示同幕凌生。凌以为亵,戒勿用。弗听,付仆而去。未几,周生卒于

署;既而仆亦死;徐夫人产后,亦病卒。人犹未之异也。

周生子自都来迎父榇,夜与凌生同宿。梦父戒之曰:“文字不可不慎也!我

不听凌君言,遂以亵词,致干神怒,遽夭天年;又贻累徐夫人,且殃及焚文之仆,

恐冥罚尤不免也!”醒而告凌,凌亦梦同,因述其文。周子为之惕然。

异史氏曰:“恣情纵笔,辄洒洒自快,此文客之常也。然淫嫚之词,何敢以

告神明哉!狂生无知,冥谴其所应尔。但使贤夫人及千里之仆,骈死而不知其罪,

不亦与刑律中分首从者,殊多愦愦耶?冤已!”

○老龙船户

朱公徽荫巡抚粤东时,往来商旅,多告无头冤状。千里行人,死不见尸,数

客同游,全无音信,积案累累,莫可究诘。初告,有司尚发牒行缉;迨投状既多,

竟置不问。公莅任,历稽旧案,状中称死者不下百余,其千里无主,更不知凡几。

公骇异恻怛,筹思废寝。遍访僚属,迄少方略。于是洁诚熏沐,致檄城隍之神。

已而斋寝,恍惚见一官僚,摚硕搿N剩骸昂喂伲俊贝鹪疲骸俺勤蛄跄场!

“将何言?”曰:“鬓边垂雪,天际生云,水中漂木,壁上安门。”言已而退。

既醒,隐谜不解。辗转终宵,忽悟曰:“垂雪者,老也;生云者,龙也;水上木

为船;壁上门为户:岂非‘老龙船户’耶!”盖省之东北,曰小岭,曰蓝关,源

自老龙津以达南海,每由此入粤。公遣武弁,密授机谋,捉龙津驾舟者,次第擒

获五十余名,皆不械而服。盖此等贼以舟渡为名,赚客登舟,或投蒙药,或烧闷

香,致客沉迷不醒,而后剖腹纳石,以沉水底。冤惨极矣!自昭雪后,遐迩欢腾,

谣涌成集焉。

异史氏曰:“剖腹沉石,惨冤已甚,而木雕之有司,绝不少关痛痒岂特粤东

之暗无天日哉!公至则鬼神效灵,覆盆俱照,何其异哉!然公非有四目两口,不

过恫瘝之念,积于中者至耳。彼巍巍然,出则刀戟横路,入则兰麝熏心,尊优虽

至,究何异于老龙船户哉!”

○鸮鸟

长山杨令,性奇贪。康熙乙亥间,西塞用兵,市民间骡马运粮。杨假此搜括,

地方头畜一空。周村为商贾所集,趁墟者车马辐辏。杨率健丁悉篡夺之,不下数

百余头。四方估客,无处控告。

时诸令皆以公务在省。适益都令董、莱芜令范、新城令孙,会集旅舍。有山

西二商,迎门号诉,盖有健骡四头,俱被抢掠,道远失业,不能归,哀求诸公为

缓颊也。三公怜其情,许之。遂共诣杨。杨治具相款。酒既行,众言来意,杨不

听。众言之益切。杨举酒促以乱之,曰:“某有一令,不能者罚。须一天上、

一地下、一古人,左右问所执何物,口道何词,随问答之。”便倡云:“天上有

月轮,地下有昆仑,有一古人刘伯伦。左问所执何物,答云:‘手执酒杯。’右

问口道何词,答云:‘道是酒杯之外不须提。’”范公云:“天上有广寒宫,地

下有乾清宫,有一古人姜太公。手执钓鱼竿,道是‘愿者上钩’。孙云:“天上

有天河,地下有黄河,有一古人是萧何。手执一本大清律,他道是‘赃官赃吏’。”

杨有惭色,沉吟久之,曰:“某又有之。天上有灵山,地下有太山,有一古人是

寒山。手执一帚,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众相视印弧:鲆簧倌臧涟

而入,袍服华整,举手作礼。共挽坐,酌以大斗。少年笑曰:“酒且勿饮。闻诸

公雅令,愿献刍荛。”众请之,少年曰:“天上有玉帝,地下有皇帝,有一古人

洪武朱皇帝。手执三尺剑,道是‘贪官剥皮’。”众大笑。杨恚骂曰:“何处狂

生敢尔!”命隶执之。少年跃登几上,化为鸮,冲帘飞出,集庭树间,四顾室中,

作笑声。主人击之,且飞且笑而去。

异史氏曰:“市马之役,诸大令健畜盈庭者十之七,而千百为群,作骡马贾

者,长山外不数数见也。圣明天子爱惜民力,取一物必偿其值,焉知奉行者流毒

若此哉!鸮所至,人最厌其笑,儿女共唾之,以为不祥。此一笑,则何异于凤鸣

哉!”

○古瓶

淄邑北村井涸,村人甲、乙缒入淘之。掘尺余,得髑髅。误破之,口含黄金,

喜纳腰橐。复掘,又得髑髅六七枚。悉破之,无金。其旁有磁瓶二、铜器一。器

大可合抱,重数十斤,侧有双环,不知何用,斑驳陆离。瓶亦古,非近款。既出

井,甲、乙皆死。移时乙苏,曰:“我乃汉人。遭新莽之乱,全家投井中。适有

少金,因内口中,实非含敛之物,人人都有也。奈何遍碎头颅?情殊可恨!”众

香楮共祝之,许为殡葬,乙乃愈;甲则不能复生矣。

颜镇孙生闻其异,购铜器而去。袁孝廉宣四得一瓶,可验阴晴:见有一点润

处,初如粟米,渐阔渐满,未几雨至;润退,则云开天霁。其一入张秀才家,可

志朔望:朔则黑点起如豆,与日俱长;望则一瓶遍满;既望,又以次而退,至晦

则复其初。以埋土中久,瓶口有小石粘口上,刷剔不可下。敲去之,石落而口微

缺,亦一憾事。浸花其中,落花结实,与在树者无异云。

○元少先生

韩元少先生为诸生时,有吏突至,白主人欲延作师,而殊无名刺。问其家阀,

含糊对之。束帛缄贽,仪礼优渥,先生许之,约期而去。至日,果以舆来。迤逦

而往,道路皆所未经。忽睹殿阁,下车入,气象类藩邸。既就馆,酒炙纷罗,劝

客自进,并无主人。筵既撤,则公子出拜;年十五六,姿表秀异。展礼罢,趋就

他舍,请业始至师所。公子甚慧,闻义辄通。

先生以不知家世,颇怀疑闷。馆有二僮给役,私诘之,皆不对。问:“主人

何在?”答以事忙。先生求导窥之,僮不可。屡求之,乃导至一处,闻拷楚声。

自门隙目注之,见一王者坐殿上,阶下剑树刀山,皆冥中事。大骇。方将却步,

内已知之,因罢政,叱退诸鬼,疾呼僮。僮变色曰:“我为先生,祸及身矣!”

战惕奔入。王者怒曰:“何敢引人私窥!”即以巨鞭重笞讫。乃召先生入,曰:

“所以不见者,以幽明异路。今已知之,势难再聚。”因赠束金使行,曰:“君

天下第一人,但坎壈未尽耳。”使青衣捉骑送之。先生疑身已死,青衣曰:“何

得便尔!先生食御一切,置自俗间,非冥中物也。”既归,坎坷数年,中会、状,

其言皆验。

○青城妇

费邑高梦说为成都守,有一奇狱。先是,有西商客成都,娶青城山寡妇。既

而以故西归,年余复返。夫妻一聚,而商暴卒。同商疑而告官,官亦疑妇有私,

苦讯之。横加酷掠,卒无词。牒解上司,并少实情,淹系狱底,积有时日。

后高署有患病者,延一老医,适相言及。医闻之,遽曰:“妇尖嘴否?”问:

“何说?”初不言,诘再三,始曰:“此处绕青城山有数村落,其中妇女多为蛇

交,则生女尖喙,阴中有物类蛇舌。至淫纵时,则舌或出,一入阴管,男子阳脱

立死。”高闻之骇,尚未深信。医曰:“此处有巫媪,能内药使妇意荡,舌自出,

是否可以验见。”高即如言,使媪治之,舌果出,疑始解。牒报郡。上官皆如法

验之,乃释妇罪。

○杜小雷

杜小雷,益都之西山人。母双盲。杜事之孝,家虽贫,甘旨无缺。一日,将

他适,市肉付妻,令作馎饦。妻最忤逆,切肉时杂蜣螂其中。母觉臭恶不可

食,藏以待子。杜归,问:“馎饦美乎?”母摇首,出示子。杜裂视,见蜣

螂,怒甚。入室,欲挞妻,又恐母闻。上榻筹思,妻问之,不语。妻自馁,彷徨

榻下。久之,喘息有声。杜叱曰:“不睡,待敲扑耶!”亦觉寂然。起而烛之,

但见一豕,细视,则两足犹人,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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