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魂山之誓-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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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藤杖原本是由上往下,斜斜挥来,田宝贵身子侧滚,斜挥的杖影猝然颤弹,杖头蓦沉,又准又快的戳上田宝贵的腰间的软麻穴及哑穴,这位“四龙卫”的头一号人物,甚至连对方是个什么长像都没看清,也已“嗷”的一声瘫在床沿,更似一条烂泥鳅般滑落地下。
只此尺许之差,从头到尾,靳百器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事情便已摆平了。
床上的女人刚刚坐起,扯着上衣掩遮住自己胸前,脸上的神色是迷惘多于惊恐,直到如今,她还不曾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况来得太过突然,怔愕里,只半张着嘴,叫都不会叫啦。
端木英秀正眼也不瞧那娘们一下,老藤杖顿地,管自朝着靳百器问:
“这个人,你认得么?”
靳百器颔首道:
“此人名叫田宝贵,是‘大龙会’‘四龙卫’之首,算得上有份量了!”
向后一指,端木英秀又道:
“那个女的是谁?”
靳百器打量着床上的女人,年纪不大,约摸有二十郎当岁,柳叶眉儿,葱管鼻,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就嫌嘴巴稍阔了点,总括起来,姿容还挺中看,只是在此刻看去,未免透着几分不登大邪的浪荡,便不暖昧,也暧昧了。
摇摇头,靳百器道:
“面生得很,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这时,那娘们脑筋回转,已经发觉形势不对,一张俏脸刹时泛青,浑身也开始哆嗦起来,她尽力朝床里侧瑟缩,边颤着嗓音道:
“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你们想……想做什么?”
端木英秀拿手中的老藤杖虚虚一点平躺在地下的田宝贵,头也不回的道:
“我问你,这里除开姓田的,还有什么人在?我是说,还有什么上得了台盘的人物在?”
女人瘪着一张阔嘴,抖拌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拚命向后缩,光景像是如此一缩,就能找条缝隙窝进去一般。
靳百器走近一步,语气放得十分和缓的道:
“姑娘,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好生同我们合作,别干傻事,我们便决不会伤你毫发,首先,请你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女的瞪大双眼,努力吸气,好半晌,才噎着声道:
“我……我叫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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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靳百器道:
“只是叫秋菊……”
那秋菊慌乱的道:
“不……我家里原是姓伍,送来这边,才改了名叫秋菊……”
原来是个卖身的丫头,靳百器了然之余,态度便越发和悦了:
“那么,在这个贼窝里,你是侍候哪一号主儿?”
咽了口唾沫,秋菊嗫嚅着道:
“前些年,是服侍当家的日常起居,最近……大当家的才派我去侍候庄姑娘……”
“庄姑娘?是哪一位庄姑娘?”
这时,被点过软麻穴及哑穴的田宝贵,忽然发出含混不清的咿唔之声,同时竭力扭动身躯,似乎是想警告秋菊不可多言,他的意思秋菊尚未体会,端木英秀却先有了谱,老藤杖暴起如电,“砰”声闷响,已将姓田的打了个翻滚,几几乎没将这位“赤眉人屠”打得闭过气去!
靳百器只当不见,微笑着道:
“秋菊姑娘,你尚未回答我的问话,请告诉我,庄姑娘是什么人?”
定了定神,秋菊呐呐的道:
“庄姑娘的闺名,叫做庄婕……听说原是大当家的对头,‘鹰堡’瓢把子的夫人……庄姑娘为人很和气,尤其待我们这些受使唤的最好……”
靳百器缓缓的道:
“既然是‘鹰堡’瓢把子的夫人,为何又称她为姑娘?”
秋菊忙道:
“这是我们大当家交待如此称呼的……”
不知此间内情重要的端木英秀,此际已有了三分不耐,他催促着道:
“靳老弟,挑重点问她,时间有限,就别扯些闲淡了!”
靳百器也不争辩,话风一转,单刀直入的道:
“秋菊姑娘,你们大当家赵若予现在何处?”
秋菊眨着眼睛,怯生生的道:
“大当家人在哪里,我也不知道,算起来,已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着他了,前些时,大当家虽然忙进忙出,偶而还看到他来庄姑娘这边打个转,这些日来,却连人影都找不着啦,好像……他压根就不住在堂口里……”
靳百器道:
“如果他不住在堂口内,却是住在哪里?”
秋菊的面庞上浮现起犹豫之色,神态间有些为难,她期期艾艾的正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靳百器已放低了声音,以温厚笃诚的语气道:
“你放心,这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即使你不说,别人也会说,所差的只是我们用强与不用强,一个自动,一个被迫罢了,秋菊姑娘,不过这两者之间,所受待遇差别甚大,想你多少能以体会……”
秋菊蓦地打了个寒噤,脸上稍稍退去的青白又泛了回来,她恐惧的道:
“不,不要用强,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们不要折磨我……”
靳百器笑了笑,一派蔼然的道:
“当然,秋菊姑娘,当然,你看看我们的样子,像是凶狠残暴的人么?我早说过,但凭你的合作态度,便获有不受伤害的保证,而且,我们不会把你说的任何言语透露出去,我们将加以参酌,按照我们既定的计划行事……”
秋菊畏瑟的道:
“我……我只是个供人使唤的丫鬟,身份卑微,实在也知道不了多少事……有些情形,只是听说,对不对、准不准,可没有个谱……”
靳百器道:
“不要紧,你只管拿你知道的说,内容正确与否,我们自行判断,但有一桩你得注意,可不能信口胡诌,瞎编乱造,那样,你就对不起我们了。”
连连点头,愁菊道:
“我识得轻重,怎敢诓瞒二位大爷?”
靳百器道:
“先告诉我们,赵若予不住在堂口里,约模窝在其他什么地方?”
秋菊低声道:
“大当家的确已有相当一段日子不曾在堂口内露面,或许他暗里回来,我们底下人不晓得也说不定,大当家的行动之所以如此隐密,听讲是为了防范他的死仇‘鹰堡’那干人前来暗算!”
说到这里,她突然神情一僵,怔怔的瞪着靳百器,嗓音干哑的问:
“大,大爷,你们二位,可是‘鹰堡’那边的人?”
靳百器安详的道:
“秋菊姑娘,你不要管我们是哪边的人,你只要照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你必须了解,现在不是你适宜发问的辰光!”
秋菊的面颊肌肉抽搐了一下,咬咬嘴唇,才十分艰涩的接下去道:
“大当家的这一伙,好像把‘鹰堡’整得很惨,但人家也不是容易屈服的,剩下一小撮人,早放出风声,要向大当家他们讨还公道,因此大当家的行踪就开始难以捉摸了,在堂口里,他的住宿处便时时更换,谁也不知道他每晚上落脚的所在,最近,索性迁到外头去了,据说他特别制造了一辆四辔马车,入夜便睡在车上,各地游移,兼程往返于每个密窝之间……”
靳百器道:
“姓赵的都是在哪几条道路上游移往返?”
秋菊摇头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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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一直没有再开腔的端木英秀,突然冷冷的插进嘴来:
“‘大龙会’的堂口中,除了这田宝贵,还有什么管事的人物在?”
秋菊悸惧的看了端木英秀一眼,又赶快收回视线,抖着声音道:
“如今在堂口里,只有两个人管事……一个是由田首卫,另外那个,是‘刑堂’的一位‘先斩手’童少安童爷,凡事都得先问过他们两人才能算数……”
端木英秀生硬的道:
“就‘大龙会’的体制而言,身份地位高过这两块东西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偏偏由他两个来主事?其余的那些邪魔鬼祟又去了何处?”
秋菊嗫嚅的道:
“其余的人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大爷,我是真的不知道……”
靳百器接过来道:
“秋菊姑娘,你说你最近被调去服侍那庄婕,既有活儿在身,又怎么抽得出空来和田宝贵幽会?莫非就不怕事泄遭责?”
秋菊的脸儿飞起一片红晕,深深垂下头去,支吾了好半晌,始声如蚊蚋般道:
“本来……我是不敢。但前些时庄姑娘被大当家的接走了……得了这个便利,我,我才有空抽出身来——”
靳百器失望的道:
“如此一说,这‘大龙会’的总堂口,只是一座空城?”
秋菊苦着面孔道:
“人是比往常少得多了,现今住在堂口里的人,大概仅有平日的两成,有些弟兄被调了出去,有的听说早送了命,眼下这个地方,就好比一片鬼域,冷清得紧……”
端木英秀冷冷一哼,道:
“老弟,我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少同她罗嗦,准备上路吧!”
靳百器道:
“前辈不是说要带两个人回去才好印证么?另一个还没去找呢!”
端木英秀道:
“假如这婆娘所言属实,第二个对象恐怕就难找了,那姓童的什么‘先斩手’,依我看,不会是上得了台盘的角色!”
靳百器淡淡的道:
“全凭前辈所见——好在有了这田宝贵,也算不虚此行了!”
端木英秀猝然身形半旋,手中老藤杖倏颤之下,缩在床头上的秋菊立时闷吭一声,整个人向一边歪倒,可真应了“玉体横陈”那句话啦。
靳百器有些担心的问:
“前辈,你不是把她杀了吧?”
端木英秀管自大步走到窗前,平平板板的道:
“只是点了她的晕穴而已,靳老弟,我知道你不想杀她。”
靳百器道:
“充其量,这仅是个偷情的女人,女人偷情,罪不致死!”
推开窗户,端木英秀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道:
“这还得看她有没有丈夫,假若有,是不是被她丈夫碰上而定,老弟台,男女行淫,结局可是千变万化,谁也拿不准哩!”
靳百器忍俊不禁的道:
“是,前辈说得有理……”
指了指挺在地下的田宝贵,端木英秀却冷着面孔道:
“这家伙就偏劳你了。”
靳百器过去一肩扛起田宝贵,乖乖,还真叫不轻,他吸了口气,道:
“走吧,前辈。”
两人加上肩头横扛着的一个,先后越窗而出,月黑风高下,沿着屋脊迅速翻掠落地,端木英秀在前开路,靳百器紧随于侧,别看肩上只多了一个人,这一阵奔走下来,那等吃力法就别提了,靳百器不禁暗自估量,这田宝贵到底有多重?竟似扛着一座山,越来越沉啦!
前行的端木英秀身纵长弧,衣袂飘拂,起落间彷若鸿飞蝶舞,模样不但轻松,更且潇洒极了,靳百器的形态和他一比,又得求快、又得求稳,就未免稍显狼狈。
“怎么样,累不累?”
靳百器屏住喘息,长吁一声:
“还好,前辈,还算好……”
端木英秀站定下来,正待开口说什么,暗影里,一座土丘之后,已有个沉沉闷闷,宛似害了重伤风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位,我看又怕不大好,不但不大好,还要大不好!”
端木英秀—张活骷髅般的面孔上仍然没有半点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愤怒,他缓缓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话:
“是何方神圣,还请出面指点一下,这大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于是,土丘后面,摇摇摆摆的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材矮胖,顶着一个又秃又大的光脑袋,一袭长衫拖在地下,走起路来悉卒有声,等来人行近,依稀可以看出他的奇突五官一—浓眉蛇眼,狮头鼻下是一张大而且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