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第2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常欢一步步走到他身前,低声道:“师傅爹让你把我带走前,跟你说过什么?”
蓝兮猛地跌坐在凳子上,这一天终于来了,是天意么?父命欢大而告之,可并未说要等到多大,在他看来,欢儿永远也长不大,那仇恨最好永远也不要让她知道。只因他怕,他怕仇恨会改变欢儿的人生,毁灭欢儿的快乐,会让欢儿离他而去。可是天意啊!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蓝兮平静半晌,抬头向谭傲问道:“祖籍何处,父母何名,家遇何事?”
“祖籍莲州,父谭文渊,母萧兰,家遭灭门。”
“如何寻到欢儿?”
“常梦白。”
蓝兮微微一颤,闭上眼睛又睁开道:“你们随我回千山。”
月起成冰
三人回转千山,一路气氛沉闷压抑。或许是即将要解开家仇的秘密,谭傲虽不语,但双拳紧握,嘴唇紧抿,看得出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蓝兮走在常欢身后,望着她沉默的背影,心情沉重无比。亲兄寻妹上门,即便自己不说,家仇也隐瞒不住,身为谭家血脉,又怎能不将复仇放在心中?可双亲逝时欢儿还未记事,多年来一直快乐的成长,根本不知恨为何物,这份突如其来的家仇,她能接受得了,承受得住么?
画中筑的静旎一如往常,风吹青松顶,沙沙作响,白鹤不知飞去了哪片珍草谷地,远远几声鸣叫,空远悠扬。
二十天没有回来过了,三人踏进厅内,见筑中桌椅都蒙了浅尘。未要蓝兮吩咐,常欢出门接水拧布,自觉清扫起来。
蓝兮与谭傲坐下,看着常欢出出进进的忙碌,蓝兮不想再转弯抹角,向着谭傲开门见山道:“谭公子,我不管你是否欢儿兄长,她是我徒弟,我有责任保护她。”
谭傲点头:“她跟着你过得很好,我要谢谢你。”
蓝兮蹙眉:“知道她过得好为何还要来打扰她的生活?欢儿她山上还有画技未学,山下还有学生等着授艺,你可知你贸然出现,她她会怎样?”
谭傲黯然垂眼:“蓝公子她是我亲妹妹啊,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兄妹终生不得相认?”
蓝兮急道:“认便也罢了,可你为何要对她说说那些事情?”
谭傲面色一凛:“蓝公子此言差矣,爹娘在歹人手里枉送性命,全家上下二十三口死无全尸,这样的血仇,你觉得我能隐瞒她一世?笑笑她是谭家嫡亲血脉,若有一日她向我问起爹娘,你叫我如何回答?欺骗她?”
蓝兮默然,半晌长叹:“难道你预备让她去报仇?”
“不!”谭傲断然道,“她没有武功,年纪尚小,我绝不会让她去涉险,报仇一事自有我一人承担,但她不知真相万万不可,我只怕”他语调一低,“我只怕若有一日我也遭不测,笑笑她至少知道自己是谁,至少知道灭门的来龙去脉,至少知道该去哪里给父兄亲娘上一柱香!”
蓝兮摇头:“你这想法实在不妥,舍身报仇若是未果,岂不又将欢儿拖进仇涡?更何况你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报仇?”
谭傲突然起身,转向蓝兮,“扑通”跪下:“求蓝公子”
蓝兮大惊,忙伸手搀扶:“快起来,有事便说,不可跪我!”
谭傲执意跪定,“蓝公子,令尊逝前定对你说过有关我家的事情,我只求你如实告知!”
常欢端着水进门,一见哥哥跪师,骇得将盆一扔,冲过来扶道:“谭公哥!你怎么了?快起来!”
谭傲挣开她的手,抱拳低道:“请蓝公子念在下孝尊心切,如实告知!”
哥哥不起来,常欢也知他是询问仇家之事,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也跪下了:“师傅啊,你就告诉我们吧。”
兄妹二人排排跪在自己面前,蓝兮心乱如麻,本想着即便有一日说出真相,但年代久远,欢儿也无那时记忆,也无亲人存世,多劝说几日,或许她不会背上复仇的包袱,但他没想到谭傲会突然出现,早他一步将事情告诉常欢,血缘难断,这个背着刻骨仇恨的亲哥哥将会给常欢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不敢想,也无暇再想。
顿了一顿,蓝兮迈步向外走去,边走边道:“去画室,我为你爹娘绘像。”
兄妹俩相视一眼,默默爬起跟了出去。
谭傲口述,常欢调墨,蓝兮挥笔。二柱香过,两幅人像绘成。
谭傲上前端详半晌,眼中盈满泪水,连连点头道:“丝毫不差,笑笑你看,这就是爹娘。”
常欢站在一边,从师傅落笔时就一直站在一边,她亲眼看着人像的轮廓在师傅的笔下一点一点明朗,五官一点一点清晰,神态一点一点鲜活。那天庭饱满,眼睛黑亮,唇蓄短须,身着白袍的男子就是爹?那体态娇小,容貌秀丽,眸露精明,面挂微笑的女子就是娘?她不自觉的摸了摸左耳垂,细小的耳眼还保留着,哥哥说那是娘给她穿的。她心头蓦地翻上奇异的温暖,似乎感觉到双耳拂过了温柔的手指,似乎听到耳畔有低柔的声音:笑笑乖,娘轻轻的。
常欢“嗯”了一声,看着那画像,如受了蛊惑般“嗯”了一声。
谭傲掏出帕子按了按眼睛,感激道:“多谢蓝公子,有了这画像,我和笑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爹娘的样子了。”
蓝兮不作声。常欢走到他面前,轻声道:“谢谢师傅。”
蓝兮拍拍她的肩:“将画拿出去晾起,再做些饭,我与谭公子有事要谈。去罢。”
常欢缩缩肩膀:“我也要听。”
谭傲忙道:“听话,哥哥饿了,想尝尝你的手艺。”
常欢眯起眼睛:“你们是不是想支开我说秘密?”
二人不语。
常欢撇撇嘴:“好吧!就让你们说,反正说完了还得告诉我。”
蓝兮谭傲都笑了,常欢也笑了。不同的是,常欢的笑脸纯真干净,而他们的笑,却异常沉重。
天色渐沉,倦鸟归巢,画筑厨房里的炊烟袅袅淡了,晚饭端上了桌,蓝兮和谭傲还没出来。常欢摆着碗筷,觉得连日来的郁闷心情好了许多,她其实并不太关心两人究竟说了什么秘密,她只是在想,原来师傅不排斥谭傲是她哥哥的身份,前几日对他的反感原来只是以为他是个陌生人而已,那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是就可以跟着哥哥去莲州了?回去给亲生爹娘扫墓上香,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看看自己真正的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一份小小的期待让她露了笑容。
画室门响,脚步急冲冲的走出,常欢忙出厅外,见谭傲双眼通红,满脸愤恨表情正向她走来,她吓了一跳,呐然道:“哥”
谭傲上前扶住她双肩,咬了咬牙,低声道:“笑笑,好好跟着师傅,哥有事要去办,先走了!”
常欢急道:“吃饭啊。”
“不吃了。”说罢就要出筑,常欢忙扯住他:“哥,你怎么了?谁是我家仇人?”
谭傲的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压抑道:“不知道。”
常欢拼命扯住他,皱眉道:“你骗我,师傅一定告诉你了,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谭傲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师傅也不知道,哥是突然想起有事才要走,办完事就回来找你。”
常欢见他不愿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更加着急:“办什么事,你是不是去莲州?要去带我一起啊。”
谭傲看着暗沉的天色,勉强笑了笑:“过几日就回来带你去莲州,收好爹娘的画像,不可弄丢了,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与蓝公子争执,他是对你最好的人,你跟着他,哥哥就放心了。”
常欢死抓住他衣袖不松手,听他话说得奇怪,心里更加慌乱:“你不能走,不能走!”
谭傲狠下心来掰开常欢手指,怒道:“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哥哥很快就回来了,你跟好蓝公子,千万不要乱跑!”顿了顿,又道,“更不要与山下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接触往来,切记!”说罢头也不回,飞快的奔下山去了。
常欢跑下台阶大叫:“哥!你回来呀!哥!”
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脏,虽不过谈话数次,相处几日,但谭傲的真诚关心和血缘的奇妙感应已让她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哥哥,还没好好团聚,还没认祖归宗,哥哥竟就突然离去,幸福感尚未褪却,担心恐惧接踵而至,她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情感落差。
“欢儿。”蓝兮唤她。眼前谭傲已没了人影,常欢着急奔回蓝兮身边:“师傅,你与我哥说了什么?”
蓝兮淡道:“不过把你这几年的生活与他说了一遍。”
“还有呢?”
“没有了。”
常欢气道:“你骗我,如果你没跟他说仇家的事,他又怎会饭都不吃就急着下山了?”蓦地抽了口凉气,“他会不会跑去报仇了?”
蓝兮拍拍她的背,轻推着向厅里走去,“没有,我不知道所谓的仇家是何人,又怎能与他说呢,他不过是想起了重要事情,这才着急下山罢了,你莫担心,过几日他便会回来了。”
常欢怀疑的看着他:“真的?”
蓝兮肯定:“真的,吃饭吧,你哥哥不会有事的。”
两人坐下吃饭,常欢自然食不下咽,筷子随便点了几下,又忍不住开口道:“师傅,当年你带我走前,我爹与你说过什么?”
蓝兮不紧不慢的抿了口酒,道:“说要我好好照顾你,督促你好好学画。”
“没与你说过我的身世?”
蓝兮看看她,放下酒杯:“说了。”
常欢紧张起来,忙将凳子拉到他身边,探着脑袋问:“说了什么?”
“说了是将你从莲州谭家抱出的,说了你父母家人都已不在人世。”
“还有呢?”
“没了。”
“那那爹没说谁是我家仇人么?”
蓝兮又斟了一杯酒,依旧慢悠悠的抿着,眼光落在门外,轻道:“你觉得他若与那凶手照面,还能将你抱走养大么?”
常欢愣了半晌,颓然抬手支腮:“我觉得也是,那坏蛋若是看见了爹,又怎会让我俩活命?”
蓝兮浅笑不语,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我哥到底去哪儿了?”
蓝兮将酒杯一推,“也许是些生意上的事,正说着话突然想起,这便去了,盛饭。”
常欢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何不妥,便不再追问,有气无力的给蓝兮盛了饭,看着蓝兮面色平静轻松,眼中挂了笑意,心中突然泛出一丝不快。师傅似乎对哥哥的去向毫不关心,哥哥走了他反而还有些高兴似的。忽又想到前几日还因那事与他生着气,自己怎就突然回了山了。想着便沉下脸,站起身道:“师傅慢吃,我也下山了。”
蓝兮一惊:“为何要下山?”
常欢垂着头不说话,指甲在桌边拉来拉去。
蓝兮心里暗叹,解决了哥哥的事情,丫头又想起别扭来了,好言道:“以前那些说过的话就算了,好好留在山上,有十日空闲,师傅正好将绘技传你一二。”
常欢抬头看他,皱眉道:“说过的话就算了?师傅你当我说着玩的?”
蓝兮结舌:“这”嘴上说算了,其实他的心里早起了万丈波澜,丫头的心思一日不解,师徒二人该如何是好?
常欢转身走出门外,蓝兮急忙起身追出,一把拉住她的手:“欢儿,不要下山。”
头顶一轮弯月,清芒淡晖洒在画筑的飞檐上,廊下一前一后的两人,手牵着手,定定的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良久,常欢回头,抽出手道:“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就下山继续反省去。”
蓝兮心里一颤,急道:“为什么师傅说的话你总是不明白?”
常欢轻笑:“我当然明白,师傅待我有如亲女,我怎会不明白?是我生了荒谬的歪念,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