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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他的国 她的宫-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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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那”奚云启欲再问,但已至嘴边的“那为何当夜会是承奚王”又咽了回去,这最后一问至关重要,用在此处甚为不妥。

揣度片刻,奚云启眸光一转,微阖了眼道:“最后一问,朕想留待以后。”

凤兮低低应了,遂道:“可以,但作为交换,我也要请教一问。”时至此时,奚云启不是无问,而是时机未到,凤兮自是心知肚明,便趁此顺杆爬:“请问皇上,若是景太妃诞下麟儿,你是真容得,还是真容不得?”

关键在个“真”字,奚云启沉吟不语,神色严肃却无犹豫之色,已等同告知凤兮答案。

松了口气,凤兮竟有丝庆幸,庆幸奚云启并无隐瞒,也不再做会善待皇兄之子的戏码。这也好,诡诈之外坦然表态,事后便看谁更技高一筹,谁更运筹帷幄。相比起奚云启,她景凤兮牵挂少,贪图少,后顾之忧更少;而奚云启又要权,又要名,又要斩草除根,则更容易瞻前顾后,左支右绌,得失如何往往存在一线。

——深宫内院,人心难测,流言蜚语亦或空穴来风,皆可翻云覆雨,在这样的环境生存着这些人,是命,是时,是机,是运,注定脚踩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云端,颠覆于怒、哀、惧、恶、欲、恨、嗔、痴、贪,难以自拔。

静坐片刻,待醒神时,佳人已悄然离去,徒留一丝飘渺余香,满室纱帐浮动。奚云启蹙眉盯着桌边香炉,余灰嘶嘶攒动,难怪方才他一阵心宁平和,原来又是香料。

淡淡回味方才的三言两语,他二人虽谈笑风生,彼此试探间亦难掩杀气肆横,句句皆有步步为营之势,生怕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然寥寥数语已再另奚云启肯定,这便是他梦寐渴求的女子,狡诈、诡变、工于心计,明已知他真面目仍不慌不忙,明已知他多番做戏扮演痴情男子,以情谋事,仍镇定自若,一颦一笑皆恰到好处,言辞亦不卑不亢亦寻不着半丝破绽——曾几何时,她已变得如此妖艳诡诈,与狼为奸,与虎谋皮,游刃有余。

思及此,东宫荥那羸弱纤纤的身影晃入脑海,他虽曾真动情却也不过一响贪欢,即便应允结发白首之约,也有过你侬我侬,相处甚欢的数日,可论到相知相惜,行事默契,却远远不足三妃中任何一个,就连兰忻也知礼收矩,比如今愈发与他对着干的东宫荥也更显贤惠。

但不论是谁,都少了分令他难以自控的妖娆,仿若酸甜苦辣齐集,却独缺一味涩,一种毒、刺、鸠、刃融合相辅的韵味,一种媚、香、炙、腥汇聚相成的诱惑,使浅尝者即便溺死魂飞,亦甘心如芥。

脑中倏地一声,好似绷断了琴弦,奚云启豁然睁了眼,心底一片清明。

——江山、美人,他都要!

*

是夜,一鬓角银丝,身形干瘦的男子披戴着斗篷一路到城西小酒馆处,见了凤兮。听那沙哑干瘪的嗓音,但见佝偻诡秘的行踪,不用说便是费忠仁。

早先,凤兮在宫苑中点破费忠仁包藏祸心,多年蛰伏,诚心挑唆皇家内斗的那番话,已令他顿生冷汗涔涔,接连数日寝食难安,一面纳闷凤兮是如何得知,是故作试探还是已有确凿证据,一面却碍于认了便等同自招而兀自装傻。

但前几日凤兮又令他引奚云帝去风云楼,他起先欲推脱,但凤兮却道:“总管丹青妙笔,画龙点睛,栩栩如生,几行小字直抒情臆,实乃令世人唏嘘,无不赞叹此番情真意厚啊。”

这话就如利箭,啐了毒,精准直射靶心,叫费忠仁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更加确实他担忧底细被人探清的猜测。若是凤兮直言所知,他还可对症下药,早先寻个对策,毁掉证据,但就是凤兮似透露又不说透的意味,挠心挠肺,让人死不瞑目啊。

于是,费忠仁为求自保,只得先引了奚云帝去,再趁深夜应邀此处,势要问个明白。

但见凤兮面色自然,先让店家关门闭户,清走伙计,只留他二人对坐,这才将桌上一卷丹青铺展而来:娉婷仙姿,白皙无瑕的肤色从面部一路顺延颈项,隐没于对襟华琚,罗衣璀璨,丝绦轻裾,实乃绝色。

下侧小诗云:“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足显作画者一番思慕之情,发乎情,止乎礼。

费忠仁一惊,本就苍白的面更行惨淡,一股寒气至脚底汇聚而上,徐徐攀升,直攻心脉。

凤兮见他懵了,便好整以暇的凝神打量,两人眼神交汇时,但见费忠仁慌乱一闪,“咳咳”两声连忙问道这是哪家闺秀,端雅脱俗,令他一个阉人也看呆了去。

凤兮笑道:“好纸,好墨,好画,好技艺,好一出水芙蓉的俏娘子,总管大人难道老眼昏花,看不出这高髻、这簪钗,皆为宫妃所配哦,莫非总管大人是一时忘记了?不过本妃却听说这宫妃曾育有一子流落在民间保历二十五年算到今日,这孩子也该长大成了人如果你当真不想探个真相,咱也不勉强,这秘密自会保守到底,再不会告知旁人。”

言尽于此,费忠仁哪敢再装傻,顾不得其他“扑通”跪下,连连哀道:“奴才自作了阉人,早就不敢奢望子嗣,虽连收数名义子却没一个省心,只有费刑这孩子不错,懂事机灵,奴才总以为他便是上天赐予补偿的,哪还料到当真有亲子在世!”

当时,费尽全与秀卿苟且之事东窗事发,奚世宗雷霆大怒,欲将他二人凌迟。费尽全贪生怕死,想到来日方长,先保了命再说,便连连称秀卿勾引在先,秀卿不敢置信,伤心欲绝,上前苦苦哀求道临死前有事要说与奚世宗。奚世宗念及往昔情分便准了费尽全被人架入天牢,因此秀卿说过些什么他并不知晓,只知道奚世宗赐下毒酒,他被逼饮下恍若已死——哪知醒来,才庆幸捡回条命,又惊见容毁,身废,还要背负阉人身份一生一世当个太监。

奚世宗好面子,但咽下不下这口气,与其要置费尽全于死地倒不如羞辱其一生,遂令他拴上手铐脚铐,于冷宫行走——但此丑事有伤皇家体面,奚世宗手段凛冽,灭了知情者的口,自此图个清静,烟消云散。

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奚献帝继位时,大赦冷宫诸人,也因儿时照顾过他数年的淑妃也在其中受苦。奚献帝至孝至亲,连同那平日为淑妃奔走的太监费忠仁一并赦免。费忠仁早就改名换姓,早几年听说奚献帝得了宠,便刻意接近淑妃,终等到此翻身机会

待奚献帝问他因犯何罪,为何案宗之上全无登记时,费忠仁暗喜,将编排的理由叙说一遍,又称那时年少不懂事,犯错后未及时承认,才会被重罚。

费忠仁因蛰伏冷宫多年,受尽人情冷暖,看遍世态炎凉,后因服侍奚献帝周到妥帖而深受荣宠,然内心怨怼已深,势要一报此仇。多年来,他挑唆奚家不和,诚如奚浩帝因何以为云妃害死生母;诚如奚浩帝年幼时因何与奚云绶大打出手,致使奚云绶身患顽疾;诚如当年的尹太后为何针对云妃,苦缠不休等等——费忠仁作用不小。

当然,这其中的变故自是不能全归咎于费忠仁,但奚家人生性多疑好斗,费忠仁不过从中推波助澜,加油添醋,才会事半功倍。

往事一一道来,细节逐一贯穿,有些凤兮已猜到、料到,有些凤兮尚疑惑、揣摩,遂问道:“这秀卿是否如画中一般肤色白皙,无瑕无疵?”

“不错,秀卿善于修饰,就连身上点点小痦都点了去王妃问这是何意?”费忠仁有丝不解,转而又道:“您方才所说奴才尚有一子可是当真?”当年他与秀卿分别服毒,彼此再无蒙面,但既然他未死,想必秀卿也仍在世。

“真是可怜。”凤兮幽幽望着他良久,意味不明,暗藏怜悯,蓦然开口时,费忠仁心底莫名拔凉,又听她道:“你确有一子,但因毒酒药性,生来残缺,便同你一般只适合出入宫闱了你且回忆回忆身边有何人脖颈长了红痣?”

费忠仁怵然惊了,自然不知乱军入京那日,凤兮已从他肩颈衣衫破碎处窥伺有同样胎记才大胆猜测,他只是径自回想,直至蓦然脑中窜出一人:费刑。

话到此处,多说无益,费忠仁已明白日后为谁效劳,往何处使力,就算为他大半辈子的苦,为报奚家的仇,为了这唯一残缺的血脉,也应与凤兮站在一边。

而凤兮,却从费忠仁话语中又生了别番猜测,心里有了主意。

临分手前,费忠仁似是脑子清醒些,又问道:“王妃如何肯定奴才便是费尽全,单单只凭一副丹青,一颗红痣?”费忠仁多年小心翼翼,刻意练了左手字,营造出左撇子的表象,这丹青字迹断不会与他左手字如出一辙。

凤兮噗的嗤笑:“其实费总管您扮的真是很像,一言一行不露昔日文采,别说一颗红痣,就是秀卿本人在此,想必对您如今相貌也难以辨清,更何况本妃道听途说,又岂会如此笃定?”说罢,挑眉,眯眼,口吻忽然转柔:“其实我都是瞎猜的,事实也是你刚才亲口说的。至于是真是假除非你有通天的本领,否则我今日一举必定能断是非。”

一句出,杀意增,血光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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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那时凤兮的毒辣性子便隐现端倪。

*

道德经云: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此番不论用兵作战,亦可用于攻心之术。

第二十九章

中启元年十月,入秋见凉,北方履传捷报,诸城不堪一击,连上峰困守最北处香洲,束手待毙。

承奚王府中,凤兮一早接到消息——这是数日来唯一一封象征他即将凯旋的书信。寥寥数语间不乏体贴关怀之语,不提战前如何辛苦,只言归心似箭,思妻甚厚。

凤兮反复细读,看着心里暖烘烘的,那猜忌,那嫉妒立时消散,心坎里哪还装得下什么“新夫人”、“美娇娘”,只欣慰于此时此刻他能做到绝口不提旁人,字字句句皆显示唯她足矣,这便够令人心揪心软的。

即刻吩咐下去,令下人着手准备,王爷要回府了。

十月末,在香洲兵尽粮绝,苟延残喘的几日里,城中百姓怨声载道,且连家强壮的根基已呈败象,哪堪与调遣部署周详严密,士气如长江后浪推前浪般的虎啸营,即便数声呐喊叫阵已足够令守城将士胆战心惊。

但不料城破之日,大军挺进,惊见粮草焚烧血光满天,百姓庶民尸横遍野,除了数名躲于暗处早已吓破胆者,赫然望去荒凉满目,哪还有昔日赋有米香之称的香洲之韵。

死城,人亡,幕后主使连上峰不翼而飞。

这一战守方惨淡,攻方雷霆万钧,不出几日此消息已传遍天下,承奚王嗜杀成性,狠洌残暴的名声飘扬在外,后被民间称“一面天之将,一面勾魂者”。

消息入了京,朝野为之震动,除了丞相、西平王默不表态,其余众臣皆联名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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