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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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将那五寸圆径的窗孔开成了可容一人出入的大洞。
朱子柳叫道:“杨兄弟,恭贺你武功大进!”弯腰抱起天竺僧,从破孔中送了出来。杨过伸手接过,触到天竺僧手臂温暖,心中一宽,但随即见他双目紧闭,心道:“啊哟,这火浣室中死人也熏得热了。”忙伸手探他鼻息,觉得微有呼吸出入。朱子柳跟着从破洞中跃出,说道:“师叔昏迷了过去,想来并无大碍。”杨过脸上一红,暗叫:“惭愧!”自知真正关心的其实并非天竺僧死活,而是自己妻子能否获救,问道:“大师给热晕了么?快到外面透透气去。”抱着他走出。
小龙女见三人出来,大喜迎上。杨过道:“找些冷水给大师脸上泼一泼。”朱子柳道:“不,我师叔是中了情花之毒。”杨过一惊,问道:“中得重不重?”朱子柳道:“我想不碍事,是师叔自己取了花刺来刺的。”杨过和小龙女大奇,齐问:“干么?”朱子柳叹道:“我师叔言道:这情花在天竺早已绝种,不知如何传入中土。要是流传出去,为祸大是不小,当年天竺国便有无数人畜死于这花毒之下。我师叔生平精研疗毒之术,但这情花的毒性实在太怪,他入此谷之时,早知灵丹未必能得,就算得到,也只救得一人,他发愿要寻一条解毒之方,用以博施济众。他以身试毒,要确知毒性如何,以便配药。”
杨过又是惊诧,又是佩服,说道:“佛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为求世人,不惜干冒大难,实令人钦仰无已。”朱子柳道:“古人传说,神农尝百草,觅药救人,因时时错食毒药,脸为之青。我这位师叔也可说有此胸怀了。”
杨过点头道:“正是。不知他老人家何时能够醒转?”朱子柳道:“他取花自刺,说道若是所料不错,三日三夜便可醒转,屈指算来已将近两日了。”杨过和小龙女对望一眼,均想:“他昏迷三日三夜,中毒重极。好在这情花毒性随人而异,心中若动男女之情,毒气性便发作厉害。这位大和尚四大皆空,这一节却胜于常人了。”
小龙女道:“你们在这窑中,是那里找来的情花?”朱子柳道:“我二人被禁入火浣室中后,有位年轻的姑娘常来探望……”小龙女道:“可是长挑身材、脸色白嫩、嘴角旁有颗小痣的么?”朱子柳道:“正是。”小龙女向杨过一笑,对朱子柳道:“那是谷主之女绿萼姑娘。她听说两位是为杨过求药而来,自是另眼相看。除了不敢开室释放之外,你们要甚么便给甚么。”朱子柳道:“正是。师叔要她攀折情花花枝,我请她递讯出外求救,她一一应允。这火浣室规定每日有一个时辰焚烧烈火,也因她从中折冲,火势不旺,我们才抵挡得住。我常问她是谁,她总不肯说,想不到竟是谷主之女。”小龙女道:“我们所以能寻到这里,也是这位姑娘指点的。”
杨过道:“尊师一灯大师也到了。”朱子柳大喜,道:“啊,咱们出去罢。”杨过眉头微皱,说道:“就是慈恩和尚也来了,这中间只怕有点麻烦。”朱子柳奇道:“慈恩师兄来了,那岂不是好?他兄妹相见,裘谷主总不能不念这份情谊。”他虽比慈恩先进师门,但慈恩的武功与江湖上的身份本来均可与一灯大师比肩,点苍渔隐和朱子柳敬重于他,都尊之为师兄。朱子柳请绿萼传讯出去求救,原是盼慈恩前来,两家得以和好,那知杨过说反增麻烦,甚是不解。
杨过略述慈恩心智失常,以及裘千尺言语相激的情形。朱子柳道:“郭夫人驾临谷中,那是最好不过,她权谋机智,天下无双,况且有我师主持大局,杨兄弟你武功又精进如斯,必无他变。我倒是担心我师叔的身子。”杨过也觉天竺僧的安危倒是第一等的大事,说道:“还是找个所在,静候大师恢复知觉。我夫妇和朱大叔一起守护便了。”朱子柳沉吟道:“却在那里好呢?”寻思半晌,总觉这绝情谷中处处诡秘,难觅隐妥的静养所在,心念一动,说道:“便在此处。”
杨过一怔,即明其意,笑道:“朱大叔所言大妙,此处看似凶险,其实倒是谷中最安稳的所在,只要制住在此看守的那几个绿衣弟子,使他们不能泄漏机密即可。”朱子柳伸手虚点一指,笑道:“这事容易。”抱起天竺僧,说道:“我们在这窑中安如磐石,还是请杨兄弟贤夫妇去助我师一臂之力。”
杨过想起一灯重伤未愈,慈恩善恶难测,自己若是只守着天竺僧一人,未免过于自私,于心难安,眼见朱子柳抱起天竺僧钻入窑中,便和小龙女重觅旧路回出。
两人经过一大丛情花之旁,其时正当酷寒,情花固然不华,叶子也已尽落,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甚是难看,树枝上兀自生满尖刺。
杨过突然间想起李莫愁来,说道:“情之为物,有时固然极美,有时却也极丑,便如你师姊一般。春花早谢,尖刺却仍能制人死命。”小龙女道:“但盼神僧能配就治疗花毒的妙药,不但医好了你,我师姊也可得救。”
杨过心中,却是盼望天竺僧先治小龙女内脏所中剧毒,想天竺僧昏迷后必能醒转,但若竟然不醒,终于死去,那便如何?眼望妻子,心中柔情无限,突然之间,胸口一阵剧痛。他知乃因救程、陆姊妹,花毒加深之故,生怕小龙女怜惜自己而难过,于是转头瞧着那些光秃秃的花枝,想起情意绵绵之乐,生死茫茫之苦,不由得痴了。
这时绝情谷大厅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裘千尺出言激兄,语气越来越是严厉。一灯大师一言不发,任凭慈恩自决。慈恩望望妹子,望望师父,又望望黄蓉,一个是同胞手足,一个是传法恩师,另一个却是杀兄之仇,心中恩仇起伏,善恶交争,那里决得定主意?自幼至老数十手来的大事,在脑海中此来彼去,忽而泪光莹莹,忽而嘴角带笑,心中这一番火并,比之他生平任何一场恶战都为激烈。
陆无双见杨过出厅后良久不回,反正慈恩心意如何,与她毫不相干,轻轻扯了扯程英的衣袂,悄步出厅。程英随后跟出。陆无双道:“傻蛋到那儿去了?”程英不答,只道:“他身中花毒,不知伤势怎样?”陆无双道:“嗯!”心中也甚牵挂,黯然道:“真想不到,他终于和他师父……”程英黯然道:“这位龙姑娘真美,人又好,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方配得上杨大哥。”陆无双道:“你怎知道这龙姑娘人好?你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
忽听得背后一个女子声音冷冷的道:“她脚又不跛,自然很好。”陆无双伸手拔出柳叶刀,转过身来,见说话的人正是郭芙。
郭芙见她拔刀,忙从身后耶律齐的腰间拔出长剑,怒目相向,喝道:“要动手么?”
陆无双笑嘻嘻的道:“干么不用自己的剑?”她幼年跛足,引为大恨,旁人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次和郭芙斗口,却给她数次引“跛足”为讽,心中怒到了极处,于是也以对方断剑之事反唇相讥。郭芙怒道:“我便用别人的剑,领教领教你武功。”说着长剑虚劈,嗡嗡之声不绝。陆无双道:“没上没下的,原来郭家孩子对长辈如此无礼。好,今日教训教训你,也好让你知道好歹。”郭芙道:“呸,你是甚么长辈了?”陆无双笑道:“我表姊是你师叔,你若不叫我姑姑,便得叫阿姨。你问问我表姊去!”说着向程英一指。
郭芙以母亲之命,叫过程英一声“师叔”,心中实是老大不服气,暗怪外公随随便便心了这样一个幼徒,又想程英年纪和自己相若,未必有甚么本领,这时给陆无双一顶,说道:“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外公名满天下,也不知有多少无耻之徒,想冒充他老人家的徒子徒孙。”
程英虽然生性温柔,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生气,但此时全心全意念着杨过的安危,无意争这些闲气,说道:“表妹,咱们找……找杨大哥去。”陆无双点头,向郭芙道:“你听明白了没有?她不是叫我表妹么?郭大侠和黄帮主名满天下,也不知有多少无耻之徒,想冒充他两位的儿子女儿呢!”说着嘿嘿冷笑,转身便走。
郭芙一呆,心想:“有谁要冒充我爹爹妈妈的儿女?”但随即会过意来:“啊哟!她是骂我野种来着,骂我不是爹妈亲生的女儿。”一听懂她话中含义,那里还忍耐得住?纵身而上,挺剑往她后心刺去。
陆无双听得剑刃破风之声,回刀挡隔,当的一响,手臂微感酸麻。郭芙喝道:“你骂我是野种么?”长剑连连进招。陆无双左挡右架,冷笑道:“郭大侠是忠厚长者,黄帮主是桃花岛主的亲女,他二位品德何等高超……”郭芙道:“那还须说得?也不用你称赞我爹娘来讨好我。”她只道陆无双真心颂扬她父母,剑招去势便缓了,那知陆无双接着道:“你自己呢?你斩断杨大哥手臂,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冤枉好人,这样的行径跟郭大侠夫妇有何相似之处?令人不能不起疑心。”郭芙道:“疑心甚么?”陆无双阴阴的道:“你自己想想去。”
耶律齐站在一旁,知道郭芙性子直爽,远不及陆无双机灵,口舌之争定然不敌,耳听得数语之间,郭芙便已招架不住,说道:“郭姑娘,别跟她多说了。”他瞧出郭芙武功在陆无双之上,不说话只动手,定可取胜。岂料郭芙盛怒之际,没明白他的用意,说道:“你别多事!我偏要问她个明白。”
陆无双向耶律齐瞪了一眼,道:“狗咬吕洞宾,将来有得苦头给你吃的。”耶律齐脸上一红,心知陆无双已经瞧出自己对郭芙生了情意,这句话是说,这姑娘如此蛮不讲理,只怕你后患无穷。
郭芙见耶律齐突然脸红,疑心大起,追问:“你也疑心我不是爹爹、妈妈的亲生女儿?”耶律齐忙道:“不是,不是,咱们走罢,别理会她了。”陆无双抢着道:“他自然疑心啊,否则何以要你快走?”郭芙满脸通红,按剑不语。耶律齐只得明言,说道:“这位陆姑娘说话尖酸刻薄,你要跟她比武便比,不用多说。”陆无双抢着道:“他说你笨嘴笨舌,多说话只有多出丑。”
这进郭芙对耶律齐已有情意,便存了患得患失之心,旁人纵然说一句全没来由的言语,只要牵涉她意中人,不免要反复思量,细细咀嚼,听陆无双这么说,只怕耶律齐当真看低了自己。她自幼得父母宠爱,两个小伴武氏兄弟又对她千依百顺,除了杨过偶然顶撞于她之外,从未跟人如此口角过,今日陡然间遇上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对手,登时处处落于下风,她也已知道说下去只有多受对方阴损,骂道:“不把你另一只脚也斩跛了,我不姓郭。”说着运剑如风,向陆无双刺去。陆无双道:“你不用斩我的脚,便已不姓郭了,谁知道你姓张姓李?”转弯抹角,仍是骂她“野种”。说话之间,两人刀剑相交,斗得甚是激烈。
郭靖夫妇传授女儿的都是最上乘的功夫。这些武功自扎根基做起,一时难于速成。郭芙的天资悟性,多似父亲而少似母亲,因此根基虽好,学的又是正宗武功,但这时火候未到,许多厉害的杀手还用不出来,饶是如此,陆无双终究不是她对手,加之左足跛了,纵跃趋退之际不大灵便。郭芙怒火头上,招数尽是着眼于攻她下盘,剑光闪闪,存心要在她右腿上再刺一剑。
程英在旁瞧着,秀眉微蹙,暗想:“表妹骂人虽然刻薄,但这位郭姑娘也太蛮横了些,无怪他的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