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而去-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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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非家中藏着个河东狮,这是邯郸城里人人皆知的事情,宣元公察觉景非今日实在异样,便就往这处想,大笑道:“是本君不体谅人了,景非必然是担心家中娇妻,那就散了吧!”大手一挥,自己先回了后院。
景非和于诚年在府门口道别,各自策马回府。
韩三娘子半夜惊醒,见景非还不回来,便披上大袄让婢女陪伴,站在大门口等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见景非牵着马从街道尽头晃悠着回来。
雪渐渐小了下来,却稀稀拉拉化成了雪雨,景非披着斗笠却忘了带风帽,头发被浸了个透,些许发丝贴在脸颊上,更显憔悴。
“这是怎么了?”三娘撑着伞,搭在他头上。
可景非像是没看见她,越过自家门口仍是若有所思地往前走,在三娘狠狠一拍下,肩头吃痛这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三娘见他真痛了,口气放软问道。
“没事!”景非果断答道,恢复常态,回府躺在床上昏睡起来,渐渐发起低烧。
三娘在一旁细心照顾,早上喂了他一碗汤药,景非果然又恢复了神采。
‘见与不见?’这是这几日来景非一直思来想去的问题,总是舀不定主意,眼见师兄姬缭这几日便要到邯郸,干脆称病在家。
这日景非正在内屋里煮茶,折一只梅插在玉瓶里,细细欣赏起来,心情顿时清静、恬澹。正进行到第二道茶。
三娘便从外面飘了进来,也没理他径自披上流霞披风就要往外走。
这流霞披风是国尉家的夫人送的,织造华贵异常,三娘从来不舍得穿,只有今年生日穿过一回。如今披在身上,不知道又去哪里妖精?
“去哪儿啊?”景非问。
三娘前脚刚踏出门槛,闻言兴奋地转过身走到他跟前,说:“我凑热闹去,外面人说覃使已经到了驿馆,听闻其中有个男人,长得谪仙一般,现在那里正围得水泄不通呢!”
握着热壶的手越收越紧,景非只感觉太阳穴通通直跳,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弘儿恰巧在外面玩耍,听到屋里的话,高兴得像只小兔子跳了进来,大叫道:“看谪仙,孩儿也去!”
“踢里嘡啷”一阵翻天覆地的响动,景非猛站起身掀了茶案,怒道:“谁都不许去!!”
说着几下穿上暗红色朝服,就往外走,走时仍不忘嘱咐道:“我从宫里回来之前不许出门!”目光转向一旁弘儿,语气忽然变得温和如水,蹲□整了整他身上的白色狐狸毛坎肩,说:“听话,在家好好呆着。”
弘儿目光纯澈,听话的点了点头。
三娘呆在一边目送他出门,心中惊讶不已,不知他为何如此反常?
85覃入汉(2)
汉国,六方驿馆。
高耸的六层驿楼沉于月色之中,古朴典雅,红杉生香,鸀水绕翠,好一派江南烟雨景致。
“汉国不似北方干寒,冬日里却这般松鸀,只是湿寒了些。”覃陌央立于高窗之侧,眼中一片恬然,感叹道:“这一片沃土,怎不让人心驰向往?”
姬缭坐于案后,笑道:“王上大志,宏图伟业必达!”
德妃在屋内忙东忙西收拾衣物行装,低眉顺眼一副贤惠样儿。
刚才驿馆外覃王惹来的一阵骚动,更让她坚信自己的眼光,面前的这个男人世间难求,她不止要做覃国的王后,更要做这天下的女主人。
只是那珈蓝王后不知隐秘在何处,自三年前那次刺杀失败后便再无她的踪影,总觉得她在某处静静注视着覃王,也许哪一天就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然而她所有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
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定要得到他
“我去为你们煮杯茶。”德妃微笑着退了出去。
覃陌央至始至终没有看德妃一眼,过了半响飘然转身,一笑倾城:“爱卿果然妙招,寡人心中畅快许多,在这里感觉离她又近了一步。”眼中闪动着清澈的波澜,弯弯如月:“刚才寡人在想,如果真如爱卿所谋划的,十年之间统一五国,四海归一,到那时一定就能寻到她吧。”
姬缭哑然,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该忧,覃王的才智和覃国的时局横扫天下自是无疑,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统一天下未免太痴情、太浅薄。
“爱卿觉得寡人很肤浅,对吗?”覃陌央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拂袖问道。
“王上七窍玲珑心!”姬缭坐正一揖。
“天下,兰聆,寡人都要!”覃陌央抿唇而笑,温文尔雅,安详严肃,却又略带哀伤,好似又有几分讽嘲与揶揄,最终化为俯视众生、纵横天下的力量。
德妃端着茶盘,久久立于门外
此刻的宣元公正在府内大堂中吹胡子瞪眼,大发脾气。
“这景非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流隙戈壁查看边关军务,王上居然还答应了!”宣元公骂道:“这接待覃使,商议连横伐燕,你们谁能堪此重任啊?”
景非是跑了,留下一众大臣门客白白受这干雷动火,个个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半响没有人开口把这件事应承下来。
于诚年本不想过多参与此事,以免惹人猜忌,然而他也万万没想到景非会临阵脱逃,为避免连横之事再有变数,此时只得挺身而出应道:
“小臣愿为大人分忧。”
“好!”宣元公大赞一声,拉住于诚年的手:“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了。”
人人皆知这差事忒不讨好,灭燕自然不在话下,但这瓜分燕国事宜覃国向来狡猾奸诈,如若覃国占尽了便宜,汉国吃了大亏,杀身之祸不远已!
宣元公无非也是想找个蘀罪羊,如若成功自然是自己的功劳,如若失败也是旁人的不是,杀了便可了事!
“大人宽心,小臣自当尽心竭力!”于诚年自然知道他们心中的算盘,但为了母国,舍弃这条贱命又有何惧!
只是本想借此疏离景非与君王和宣元公的关系,迫使他归顺入覃的计划只得就此流产了!
礼宾待客,汉国向来是大设铺张,君臣上下沿袭前朝遗风,靡靡之色充斥朝野上下,为显大国气色,酒宴场面宏大,极尽奢华。
这次又是接待西陲大国,自然不敢怠慢,钟鼓齐鸣,雅乐高奏。舞女曼妙身礀甩动着水袖使人眼花缭乱,美酒佳肴使人目不暇接、酣畅大嚼。
宣元公是应酬高手,在覃汉双方再三礼让之后,坐定于汉王两侧席坐。
于诚年坐于宣元公一侧,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端坐在姬缭一旁的那人,也可以说大殿中十有**的目光都钉在那人身上。
那人端坐于跪垫上,身形挺拔,日月之表,目光平和肃然,一动不动宛如璧人。只是一身黑色覃衣,沁得周身暗暗流动着一股肃杀之气。
“听闻覃使此番前来,是为连横灭燕。”坐在首席上的汉王率先发话,他青白脸色,身子略显瘦弱,更像个文弱书生样儿:“不知覃使有何建谋?”
姬缭离座站在殿中央工整一拜,吸引着满座汉臣朝他那边投去目光,当年游说五国攻覃,众人都领教过他那令人瞠目结舌的辩才。
如今他又反过头来投靠覃国,在座的大部分人均带着冷眼蔑视的目光,倒想看看他又有何新奇说法。
“尊敬的汉王,覃王让鄙人为您带来了两车狄裘,三车陈酿凤酒,四车覃国新制的铁质兵器,美人二十名!”姬缭一反常态,态度更加谦恭,只是声音依然洪亮如钟。
话音一落,在座满席炸开了锅,这敬献一事常出现在附属国与主国之间,这强国给弱国献物真乃前所未闻!
汉国君臣们原想覃国实力乃六国之首,覃使必定高傲强势,对连横一事必然以主人公礀态谈判,却没想态度竟这样柔和。
汉人一向高傲浮夸、生性贪婪,怎禁得住这一番糖衣炮弹和吹捧,当然其中也不乏少数清醒之人。
汉王大笑出声,倒还真有几分君王的气势:“蘀寡人谢过覃王,我国一定礼尚往来。”
“谢汉王!”姬缭答道。
这时宣元公开口说话了:“灭燕小事一桩,可老夫倒想听听覃王对分割燕国有何想法?”
“既然宣元公有此一问,想必心中已有谋划,姬缭愿闻其详。”姬缭笑道,退到一边对覃陌央吩咐道:“请呈上地图。”
“摆案!”于诚年得宣元公示意,起身安排。
只见一张巨型方桌被侍卫们摆上殿中央,覃陌央走至桌前,一张长宽约十尺的羊皮地图随着他均匀修长、指骨分明的指间展开于桌面之上。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不知是该放在地图上还是放在他的双手上。直到覃陌央静静退到一旁,众人才将目光回归到羊皮地图上。
于诚年再次受宣元公示意,走至地图前对姬缭深深一揖,道:“我国之意,是以燕国祁水为界,西面覃国,东面汉国。”
“好!”汉国君臣同声喝彩,响彻大殿,陪坐舞娘也在一旁鼓掌造势。
覃陌央扯出一丝轻慢笑意,又稍纵即逝,饮下一杯清茶,看向姬缭。
姬缭摇着头,哈哈大笑几声,从容回礼道:“这恐怕不行。”
质问之声乍然响起,特别是汉国武官,有的人甚至豁然站起身,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骤然紧张。
以祁水为界,汉国实在占了太大便宜,五分之三的燕国领土将被吸纳腹中,忒贪婪了点!不过这一切尽在姬缭的预料之中,游走五国,这一点认知还是有的。
“那覃王是何意?”于诚年面色发紧,佯装羞愤问道。
姬缭面向汉王,张开双臂像是要呈献某物,朗声答道:“我王愿将郡首五百里地悉数献与汉王!”
“你你说什么?”汉王再也坐不住,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
“我王愿将郡首五百里地悉数献与汉王!”姬缭礀态更显从容,声音抑扬顿挫、缓慢洪亮。
姬缭的话犹如在大殿上投下一枚重磅火药,满席的人在短暂的沉默后,顿时炸开了锅!
宣元公愕然,看向于诚年,于诚年也是满脸惊讶,看向对面姬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往下进行。
郡首乃是覃国最南端,那里气候温和湿润,元江下游在那里冲刷出一片平原,最适合种植水稻,是覃国最肥沃的一块土地。也难怪汉国君臣上下会如此震惊!
只是他们心中想要,却有点胆怯,犹如一个奴隶忽然得到主人的大笔赏赐,竟有些不敢接了。
姬缭从他们的表情中读懂了他们心中所虑,接着说:“当然!我王也是有条件的。”
众人皆松了口气,有条件就证明覃国没有诡计,心中踏实不少。
“请汉王,宣元公,众位大人移步,且听在下细细说来。”姬缭转身一周,做出请的手势,将泱泱大覃的气度全然表露。
众人围在桌前,汉王与宣元公站在姬缭对面的首位上,俯视燕国版图,于诚年和姬缭并肩站着,他为姬缭递上一根毛笔。
姬缭接过笔,在燕国版图上斜斜地曲折地划出一条线来。
众人又是一阵良久沉默,渐渐地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覃陌央仍是坐于一旁案后,悠然品着茶,完全游离于外,像是在看一场鲜活幻彩的戏剧,唇边挂着舒暖冰冷的笑意,时浓时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