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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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揪了揪衣角。
高长宽即储君位后,沉溺吃喝玩乐,专长无非是结朋聚友,收纳大厨,叫人以为这皇嗣年纪尚小,还不成气候,与民间的酒肉子弟无异。
随后假借疯病,集聚各方力量,只为保全性命,避走京城。
她明白自己对于太子来讲是什么了,棋子一枚。
与圣上的宠人驿馆私自晤面,哪个天子能容?这事份属皇家丑闻,他是嗣太子,总不会因这事误了性命,最大可能就是被暗中施罚,例如褫位驱走。
自己成了他临门一脚的离京助力。
只要能离开京城,太子无所不用其极,连储君位都顾不得,满腹身心地只想赶紧先开溜。
京城和皇宫,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多可怕?
皇帝虽不见得舍得将下一任皇位交给侄子,至少到目前为止,面上对他好得很,可这太子满打满算,就像未卜先知,预计待久了会有什么劫难似的。
天色不早,太医要进来给谢家小国舅换药,父女再不多说,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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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日一晃而过,谢夫人传了桃李堂的事,手续文书都办了,孔君虞确实是个办事麻利,不拖泥带水的人,也不需要多提点,按照谢福儿那天建议的,着手改建书堂。
谢福儿被谢爹爹说过,暂时也不敢再偷出宅,只能听娘转告那边的动静,有什么问题再托人带话给孔君虞。
年前正好是学堂招收新学子的日子。
孔君虞带信进来,说是按往常惯例,这几天要给新收学子登记、收纳束脩推荐书,顺便提了一下,附近另家私办启蒙舍也同时在招生,刚巧算是打上了对台戏。
那家书堂谢福儿听过,跟桃李堂距离不远,两个启蒙舍正好在城郊两个村庄一东一西,基本吸收了郊外所有的幼童生源,算是竞争对手。
西边那家的出资大东家是京里皇商,无论学堂的山长和教师的人数,还是校舍的装潢规模,都是桃李堂现在难及的。
她想了想,换了衣服就领着阿赏直奔城郊。
刚一近书堂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孩童声,门口询学的寒门子弟排成小蛇,竟还拐了个弯儿。谢福儿讶异,生意挺好啊,还指望门可罗雀,被隔壁那家湮了呢。
孔君虞看见谢福儿来了,起身迎面过来。
两人说了些近来情况,走到学堂门口,还是熙熙攘攘,有越来越多的态势,孔君虞看谢福儿疑惑,主动指了指西边那头,语气是天上掉馅饼的庆幸:“每逢这光阴,桃李堂远远比不上那边人多的,可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轮流转,村子里来了大批衙役官差和工匠,说是郊区的主径大道一遇雨雪泥泞不堪,不便进出城,特在年前翻田修路。挖土掘地,刚巧就断了西边学堂那边的路,庄镇上的人嫌不方便,上个学还要绕路穿小径,麻烦,所以大半跑咱们这儿来了”
谢福儿大喜:“修路,好呀!朝廷体恤百姓啊!吾皇英明啊!孔兄啊,您真是我实实在在的大福星啊!只是这样,就得加快步伐扩充校舍和师资了,日后就得更加麻烦孔兄弟了。”阿赏默想,哪是朝廷体恤百姓,分明是朝廷体恤了您荷包暖吧。
孔君虞第二次见她,又亲近几分,凑近了,低下头颅,压低声音,说:“是谢小姐是桃李堂的福星才对。”
谢福儿见他果然早就识破,也不介怀,干脆揖了个女礼,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桃李堂大门不远处,简易马车的帘子卷上了几寸,四下是武人打扮的便衣卫尉,掌管京都治安的骑都尉和执金吾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敬审探视。
掌管京城土木营作的将作官员神色严谨,恭敬立在车驾外,垂头朝窗内汇报补路情况,里面久没回应,不用问,压根儿根没听进去。
陡然,里头有人喉咙一动,似乎要开腔,老将作立刻噤声,大汗也不敢出,只听窗内声音压着薄怒:“朕眼神都花了,什么骗人鬼玩意儿,那些番邦的长毛怪净说瞎话,岂有此理,还说这千里镜能瞧见人脸上的汗毛,大话扯到天边去了来来,不骄,你瞅瞅,他们两个,那是贴在一块儿在讲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换了正文
第63章
快到中午,桃李堂外人头攒动。
年前是入泮报名的拥挤时光,现在西边断了路,村前庄尾成了谢福儿一家独大,乡民们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但凡能得读得起书,上得了学堂的,各自趁午休工余时光,牵着自家的适龄子弟过来,叫人应接不暇。
除了新生,下午还有课的老生也陆续返了校舍。
阿赏见人太多,生怕有什么冲撞,催促进去,孔君虞知道谢福儿女儿身的身份,也怕怠慢了,亲自陪她进去,贴心说:“外面有人打理,先熟悉熟悉里面也好。”
悦耳的书声琅琅中,晒着冬季暖阳,谢福儿在教室门窗外,看着素儒士袍的老先生手持鸡骨戒尺,尖头圈点书上字句,令学子朗诵。
莫名其妙竟然想起他穿襜褕的外傅模样谢福儿敲敲额头,拉回思绪。
学子大多八岁以下,五六岁居多,最年幼的甚至刚满三个春秋,个个玉雕粉砌,活泼灵光,虽然简衣朴服,但掩不住朗朗生气,一见到孔山长跟一名脸孔美貌郎君在窗外,估计是学堂新来的师长,禁不住好奇,东张西望。
一名四五岁男童正是胆子大的年纪,趁授课师长背过去,从板凳上跳起来,对着谢福儿做了个鬼脸。
谢福儿指头翻起鼻孔,拉扯眼皮,对着他做了个猪鼻子兼吊死鬼眼,小男童倒吸一口气,被唬了回去,天下居然还有做鬼脸做得这么丑的人旁边的孔君虞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低声劝:“对着学子要庄重。”谢福儿视他的话为圭臬,收起嘴脸。
“徐光修——你家人供你读书,就是叫你来虚耗光阴的!”授课老师回头察觉,一个戒尺丢了过去,命中率百分之百,哐啷一声,落在男孩课桌上。
这时代,果真是尊师重道,谢福儿看见徐光修乖乖捧起戒尺送到师长手下,伸出白嫩小手掌,皱紧眉头主动由老先生打了五下,鞠躬:“学生受教,老师费力。”又自觉站到最后一排,抱脑勺蹲下。
孔君虞见身边女孩性子就跟桃李堂的学童差不多,心里就像被冬阳照进来一样,英眉一起伏,见阿赏瞪过来,才收起心绪,悉心介绍了桃李堂的课堂教学,大概分为师长授课、学生背书、师长复讲。
大半时光是师长点拨、指导,学子自学。
每到月末,还会举办会讲,即是师生坐一块儿检验学习成果的阶段。
启蒙馆的孩子们一天真正在学馆的上课大概是两个时辰,上下午各一个时辰,离家远的,几岁大的学童可留在学堂吃中饭,后头有火灶,自带饭食也可,搭伙也行。
这倒是叫谢福儿有些惊讶,原以为在学而优则仕的时代,娃娃教育该不比自己那年代松,就算没什么奥数班培优班精英班小成龙成凤班,至少也不该这样松散,原来古人倒是比今人重视天性得多。
临到中午,谢福儿打发阿赏去灶房帮手,给学子造饭,听孔君虞说了一通,有问题,两座教舍一如本朝其他学馆,采取纵向混合班,也就是说在一起上课的学子年纪跨度很大,小的才三四岁的开蒙年龄,三字经千字文都读不大清,大的有六七岁快出启蒙的年纪,天资好一点儿的国学论语已经诵得满口珠玑云烟了。
孔君虞见她有分班的意思,笑着解释:“大小聚在一处,能够培养长幼之序,师门之谊,也能培育长龄学子在幼龄学子面前的待人接物和自我约束能力。不同年龄层的知识糅杂一起,便于大童反复复习,小童也能够提前接受。”
这年头教育理念果真跟今人大相径庭,谢福儿挠头:“幼儿教学还真是麻烦,幸亏有孔兄提点教导。”
孔君虞趁阿赏不在旁边,掂足了一些勇气:“谢小姐怎么还叫我孔兄。”
谢福儿走热了,穿的又多,脸红扑扑的,小声笑:“那我今后外人面前称你一声孔山长,私下就叫你孔大哥了。”
孔君虞见她面颊酡红,汗丝子凝在乌黑绿鬓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害臊,袖口往下一滑,拿出帕子,送到她手上。
谢福儿不好拒绝,反正也没人看到,拿过男帕擦起汗,忍不住问:“孔大哥既然知道我女儿身份,怎么不问我是谁呢。”
孔君虞早就想过,估计是东家家里得宠的大千金,否则哪会有这个胆识和空闲,得了家人准许抛头露面打理外务,勾唇一笑:“总不是狐狸精怪变成的就行。”
狐狸精和书生历来就是暧昧一对,谢福儿听出暗示,不吱声了,继续擦汗。
孔君虞幸福地瞧着谢福儿擦汗,正在此时,连接前院和后院的半月门传来纷沓脚步声。
有人闯进来,桃李堂的打杂小童在后面拦都拦不住:“这位郎君,想要为您家子弟报名或是相询入泮事宜,前庭有人接待,后院是读书地”
“闪开。”有纤尖嗓音压声喝。
孔君虞一看,是个身型清矍的白皮中年男子,打扮和气势叫人精神一醒,后面的男子更不一般,身材高魁,通身锦面直裾,外面披着裘皮坎肩,应该就是来客,脸孔很生,不像左右村镇上的人,这会儿好像有点不大舒爽不然,哪儿的咯牙喘气声。
谢福儿手一松,男帕掉了下来。
孔君虞看谢福儿变了脸色,上前几步,昂然如松柏,横在谢福儿和那人中间,拱手:“在下是桃李堂负责人,这位郎”
“负责人不算数,叫你们大东家出来说话。”白面侍者看一眼身边主人神色,扬声说。
来启蒙学馆,不找师长不找山长却直接找东家,孔君虞再看谢福儿一脸不愿意,就算是老板,也不好叫她一个女儿家对外,挡了枪眼:“桃李堂虽已经转手给人,但在下仍然聘任于此打理书堂,这位郎君有什么事,直接跟在下说就好。”
谢福儿心噗通跳,热得棉袄都湿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不负责地走了再说,后面那人一见她转身,垮了脸,龙行虎步跨过来,一把声音沉厚喝住:“当老板的都是这样甩脸子给贵宾看?”
嘿!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贵宾,桃李堂好歹是个书香地,进进出出的不管是白丁寒门,还是地主绅员,哪个不给礼两分,孔君虞见谢福儿两坨脸蛋汩了红晕,袖子一挥:“买卖都是讲你情我愿,书堂生意也是一回事。您要不是官老爷,就恕咱们谢客不招呼了!请——”遥指入口门阶。
官老爷皇帝掸掸袖子,目光快把孔君虞的俊秀脸庞撅出一排小洞,淡淡说:“穷酸文士,乳臭小子,厚脸狂生,总算没笨死在书海里,还知道朝廷为大,怕官老爷。你叫什么来着,家里父辈是谁。”
孔君虞也算是精贵人家出身,哪被人这样蹬鼻子指问,要不是涵养好,情商高,气都快怄背过去了,丢出家世:“进献谋略抵挡匈奴,平南关大捷的功臣之一,谏议大夫孔志瀚是在下祖父。”
“孔志瀚?”皇帝偏了偏头,“谁?”
人肉记忆器胥不骄凑耳答应:“供职孝昭年月的四品京官,您当今圣上为政初期,告老致仕了。”
皇帝摸摸下巴:“平南关大捷一事延绵数年,牵连身广,这桩战事的功臣,没有上千也有j□j百,挨着点旮旮缝缝的臣子,都有脸说自己有功。你爷爷致仕那会儿也才六十左右,要是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