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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入画堂-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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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眸中的不安轻易映入他眼底,很显然,她为自己筑建的慷慨并不牢固,他的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使她警觉。
  “ 我去看看莲照。”他语声轻软,促使她慢慢松开手。
  “不能不去么?”官娘闭了闭眼,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去计较,即便公良靖或许只是因为关心那个孩子,然而正是因为那个孩子 如果一定要妥协,她至多接受那个孩子。
  他握了握官娘因不安而蜷起的手指,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我不得不去,官娘。”
  官娘皱紧了眉头看着公良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走得很快,接着来安儿的声音在外头隐约的响起。
  “ 都准备好了,是这时候便送过去么? ”
  那些语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里。
  是要给陌五娘送安胎药罢,官娘这样想着,眸中的情绪益发复杂起来,要做到真正不在意太难了,她走下床靠到窗边推开窗户,入目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寒风无孔不入地吹进来,在耳廓呼呼作响。
  院中红梅掩映在雪中,空气中暗香浮动,视线中的一切仿佛都被赋予了朦胧的美感。她趴在窗边呆呆地瞧着,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场景下心中那些微刺的痛感才能减缓。
  却说另一边,公良靖和来安儿走在往陌五娘院子的路上。
  公良靖一声不吭,面色沉冷地目视前方。来安儿几次想开口都咽进肚子里,他拿着红酸枝梅花食盒的手不住颤着,却不是因着冷。
  转眼就到了那小院前,上午还守着的那两个婆子早已不知去向,换上了两个新面孔。
  来安儿咽咽口水瞧了郎君一眼,其实,若不是那两个婆子放了官娘进去,这后头的事儿压根儿就不会有。
  来安儿晓得公良靖一早就有了让陌五娘把这孩子打掉的想头,只是原先分明还是要再仔细斟酌斟酌,看看是不是多换几个妥帖的方子。
  这一下可好,也不知陌五娘都同官娘说了什么,他瞧见官娘回书房院的时候,那张小脸白煞煞的,可怜见的。落在郎君眼里,更不知如何了。
  转进正屋里,来安儿低着头跟进去,他稳稳提着食盒,随时候着。
  “表哥!”陌五娘一见到公良靖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她正坐在窗边瞧着几匹缎子,什么色儿的都有。
  公良靖笑着坐下,陌五娘抚了抚肚子,把那几匹缎子在公良靖面前比划,若有所思地道:“也不知是男是女,莲照想给孩子做几件小衣。”
  她说着羞涩地笑了笑,眼睑微抬问他,“表哥希望莲照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陌五娘确实是生得好模样儿,她说起话儿来眼睛会说话似的,波光流转。
  公良靖却没有看他,他不说话,兀自看着她的肚子出神。陌五娘自顾自道:“我希望是个男孩儿,将来必定像极表哥。表哥觉得呢?”
  “男孩儿都是更像娘亲的。”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眸中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陌五娘掩着嘴笑,她近来心情似都十分好,连身子都大好了。
  公良靖执起茶盏放在唇边呷了一口,毫无征兆的,忽而笑着说道:“今儿官娘来过了?”
  陌五娘脸上笑容一滞,但她瞧着表哥的表情似并不见恼,微微一笑道:“她是来瞧我了 ”顿了顿又道:“官娘贴合我的脾性儿,日后常与她处着我倒是愿意呢。”
  公良靖眼光看向来安儿手里提着的食盒,使了眼色过去。面上却哂然道:“哦?你们都说了什么?”
  来安儿忙把那药碗从食盒里拿出来,公良靖敛了敛袖子,伸手接过,拿着调羹在褐黄的汤水里搅了搅。
  “也不曾说什么,不过随意拉扯几句。我虽有心同她说话儿,官娘却瞧着不耐烦陪我 ”她边说边看着公良靖,目光随着他搅动汤水的白瓷调羹起起浮浮。
  “官娘性子有时候是古怪了些。”
  公良靖在表妹身畔坐下,那股算不得好闻的药味道飘进她鼻子里。
  “表哥这是什么?”没来由的,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这感觉随着他唇畔笑意的加深而愈加的强烈,她身子情不自禁往后靠了靠。
  公良靖舀起一勺吹了吹递送到她唇边,不在意地笑笑,“寻了妥帖的郎中配了几副固胎的方子。”
  陌五娘松了一口气,刚儿那股子没来由的紧张消弭无踪,她就着调羹喝了一口,里头似掺了蜂蜜,并不如想象中苦涩。
  心中便一甜,慢慢地喝尽了一整碗的安胎药。
  来安儿在一旁瞧得心肝儿直颤,再怎么说,那也是郎君自己的亲生骨肉啊,便为了何官娘当真就要做到如此地步么。
  乔娘同四郎成亲至今肚子里屁个动静也没有,这好容易这边有了动静却要打掉,若是消息传到山上道观阿郎耳朵里还不知会怎样呢。
  老阿郎不就盼子孙满堂么 
  这日入了夜,陌五娘躺在床上睡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忽觉腹中一阵绞痛,她心中一惊,下|身突然涌出一股温热。
  “雁雁香 ”她的嗓音不可遏止地颤抖着,声音破碎地从喉间飘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肚子里的宝宝你还在吗 QAQ  【。。。。。。。。。。。。。。。。。。。。
  我到底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个问题 ++++


☆、第六十一回

    陌五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把手伸进被子里;手指上沾染上一股粘稠而温热的血液。她心下惊惶起来;脸色白得像是一张被吹皱的宣纸。
  “——雁香!”陌五娘揪着被子一把揭开帘帐;她仿佛能感觉自己腹中孩儿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
  雁香本在外间的榻上睡着,她倒是睡得极其安稳;虽今儿九郎来了不一会儿便走了;然而这么多日子来确实是只有今日才来看了她们娘子。
  来;总比不来好。陌五娘日子好了;她的日子才会好。若只听凭四郎那娘子乔娘安排;她家五娘能落着什么好;不定弄了怎样的腌臜户就把五娘塞过去。
  雁香在梦里;忽被吵醒;只听到里间传来陌五娘的叫喊声,那几乎是撕心裂肺惊恐至极的声音,她从没有听过素来文静安和的五娘发出这样的声音,她的绝望似汹涌地直逼到她面门。
  雁香忙点起蜡烛进得里间,空气中隐隐漂浮着一股子血腥味儿,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烛火靠近,陌五娘苍白如纸的脸孔出现在她面前,她紧紧地看着她,目光逐渐移到陌五娘的下|身,被子早已被掀开,一片殷红的鲜血,染得那条棉白的裙子湿淋淋如浸泡在血河里。
  “这,这是怎么了——!?”雁香差点握不住手上的烛台,她呆怔住,刹那间脑子里想过很多。
  直到陌五娘虚弱地叫她去喊郎中来,她才回过神来,迅疾地跑了出去。
  然而这深更半夜的,莫说找郎中,便是走出这院子也难。
  雁香衣裳也来不及多穿,她冲到雪地里一路沿着石子道儿狂奔,那院门口守门的两个婆子却如门神似的站着,板着脸孔直戳戳立着,完全不似之前那两个贪钱吃酒的婆子。
  听闻了里头的情况,默了好半晌儿,其中一个婆子才把手兜进袖子里小跑着跑远了,这是往九郎院中通报去了。
  雁香只得返身折回屋里照顾陌五娘,她叫醒了一干丫头张罗着烧热水,心中却止不住地发寒。她不得不联想到那晚汤药,九郎亲自喂五娘吃下的言说是安胎的汤药。雁香的脸色慢慢变得同屋里昏迷的陌五娘一样苍白。
  她强自镇定着分析,倒是不认为公良靖已经知道了那孩子不是他的而是四郎的。
  然而正是因着这点,才更叫雁香震惊。起因如何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今日那何官娘才来过,紧跟着九郎就来了,想来必是那何官娘从旁作梗,促使得九郎连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不顾惜!
  自己既能想到,五娘又如何想不到。此番孩子若保不住,只怕要对九郎彻底冷下心肠了。
  话说另一头,公良靖从陌五娘院中折回书房院里,迎面便瞧见正屋窗子大敞着,官娘一张玉生生的脸半遮掩地出现在窗前。
  冷风托起她鬓角的发微微的飘动着,冷梅幽香,红梅点点,越发衬得官娘玉雪晶莹,像一幅流动的画儿。
  公良靖从陌五娘那儿出来,本心情也算不得好,乍一瞧见官娘,心中却软化下来,他踩着厚厚积雪一步步往窗前去,越过峥嵘的梅花树枝,蓦地映入官娘眼帘。
  她无神的眼睛因他的出现而现出神采。不过一会儿,他才要开口说话,她却负气似的一把关上了窗户。
  “这又是怎么了?”公良靖蹙着眉在窗外喃了句,踅过身径自进了房里。
  饭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都还热乎着,官娘安静地坐着,拿着箸儿,闷闷地半垂着脑袋。
  公良靖如今愿意迁就她,稍一想也知道她这是见自己从那边来心中气闷着,却藏在心中还不说。
  只怕适才在窗前也是等着自己回来。
  如此一想他突而觉得一切都值了。虽说莲照腹中孩子是他亲手处理掉,然而他却不觉对不起她。因早已为莲照想好了旁的出路,他既不会娶她,那么放任她生下孩子待要如何?怎么还能寻到可心的夫家接纳她。
  公良靖心中对这表妹自来便存了十分的怜惜之情,如今却也只剩下作为兄长对妹妹的怜惜。
  饭桌上寂寂的,官娘不自觉朝公良靖看去,见他闲适地夹了一筷子鱼肉在面前的小碟子里挑着刺儿,浓黑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扫下一片深沉的暗影,烛火突然爆了爆,噼啪一声。
  官娘起身拿起银剪子挑亮烛光,再落座时张了张口,假作随意出口的样儿问道:“九郎怎这样快就回来了?我还当你要在她那处吃了晚上饭才回来。”
  他手上停了停,觑了官娘一眼,她看着他把挑了半日刺的银白鱼肉放进自己碗里,并不意外,只是看着他。
  “我记得走时叫官娘睡一觉的,你睡了不曾?”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熨贴,伸手覆上她的,温温的热流便笼上她。
  官娘不自觉戳着碗里的鱼肉,埋着头,露出一截雪一样的后颈,她看着碗里在烛光下颗颗透着晶莹饱满的米粒,温吞吞地道:“睡不着。”
  他的眼神深幽起来,沉稳的一双眸子饱含着情愫,眼底灼灼的浮光游动,似二月湖面上随风潋滟的涟漪。
  他尽量端着,想让自己的眉目显得平和。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挖掘她睡不着的根由,官娘却抬起头,目光游离着,扇着翅的蝶儿似的,又薄又轻地栖息在他眼睫上。
  “九郎”她看上去吃吃艾的,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轻轻动了动,“我可以收回下午说过的话么?”
  “什么?”他眸光一敛。
  “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陌五娘,我甚至希望她从不曾出现过。”
  话一出口官娘反倒放松下来,她尝试过了,可是只要一想到公良靖同另一个女人面对面相处的画面她的心就静不下来。
  何况陌五娘还是个样样比自己出色的女人,官娘始终自知自己太晚出现在公良靖的生命中,他和陌五娘共同经历了太多。她对他的过去却一无所知。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或许迟早会厌倦她。每每思及此,官娘就觉得自己的心钝钝的抽痛起来。
  这样钝钝的痛感是过去从不曾感受过的,不是刀扎针刺的锐痛,只是一点点儿,随着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与日俱增,逐渐地渗入骨髓。
  公良靖早便看得透彻,比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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