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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名捕列传之四 北漠狂沙by 徐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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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拒绝我一番心意。」

那人平和而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北冥一震。

『世事没有无条件的,除了爱情。』若干年前听过的一句话,再次在脑海悄悄响起。抱著男人的臂膀不由自主一紧,北冥不知该说些什么。

流沙轻轻反握著他的手,飘浮空虚的心好像充实了,但鼻子却不知怎地一酸。男人低下了头,浓稠的汗水模糊了视线,脚步一个错落,踉跄跌倒。

膝盖被粗糙的沙砾刮去一层皮,灼热刺痛的感觉让他轻轻哼一声。

「怎样了?」北冥著急,尤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跚爬起,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流沙笑著说:「没事。」

「」他能相信吗?

「我太大意了。」耸耸肩。心里很庆幸没把最重要的人摔倒。

「流沙」柔声,北冥命令道:「停下来吧。」

「不要劝我放弃!你知道没用的。」

紧紧抱著激动的男人,北冥更温柔地说:「假如你希望我俩活著去到炎山,便停下来吧。」

「啊?」

「听我的。」

「为、为什么?」

「因为」北冥叹气,「其实你是一个很差劲的晌导。」

◇◆◇

流沙并没在沙漠生活的经验,他对沙漠的知识大概全是在书本里读来的。书本以外,实用的生活技能他几乎一无所知。这一点北冥在上路後不久便发现,只是没有揭破。

「这样可以吗?」流沙叫道。他依北冥指示,在两块巨岩之间架起简陋的营帐。真的很简陋,只是以钉子把一幅油布的四角固定在岩石上,撑起一片小小的檐蓬。可是躲在下面,挡了日光直接照射,加上通风良好,顿时清凉了不少。

北冥试了试的稳固程度,认可道:「在这儿休息,晚上赶路。」昼伏夜行是应付酷热沙漠的良方,只有流沙会在每天最热的时份赶路,而且不眠不休。

沙流没有抗辩,乖乖平躺在席上,他的身体很累,可是睡不著。

这时,北冥忽然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抬起他的脚。

「怎么?」吓了一跳。

「治伤。」北冥脸无表情,摸索著替他清洗伤口。

「你不必这样做。」流沙厉声阻止。北冥虽然看不见,但他却看到自己快要溃烂的脚,形状甚是肮脏可怖。他并不愿意北冥替他料理。

「我高兴这样做。」北冥淡淡地回应他。

「」无言,眼皮微微地发热。流沙放弃似的瘫在地上,心里很想说,若不能爱他,请不要给他希望。但他不能,他不希望北冥想太多。

「怎么不作声?」良久,北冥侧著头轻问。

「我还能说什么呢。」流沙苦笑,「反倒是你,最近说话流畅多了。这也好,人家不必替你煮开声茶了。」

「因为你都不说话。」北冥微微一笑。也许因为再没有掩饰的必要,男人收起了轻浮夸张的脸具,不再喋喋不休,几乎比自己还要沉默。走了四天路程,若北冥不开口,流沙决不说一句话。终於得回久违了安静,但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流沙的聒噪,甚至有点怀念。

「你忽然安静下来,感觉怪怪的。」

「嘿,你终於迷上我动人的声音了。好吧,你想听什么?江南流传的鬼狐仙怪故事?还是我给你唱一段?」流沙笑问。

「你的病情。」他一直记挂流沙的病,记得自己答应过替他治疗。

流沙愕然,道:「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若要详说,必然会提到过去执行任务的细节,他不再提起了那段杀戮的岁月,不想再忆起杀红了眼睛的感受,尤其在北冥面前。

「那告诉我,你的武功心法。」北冥温言说。

这要求犯了武林大忌,但流沙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

◇◆◇

三日後,二人终於到达目的地。

炎山方圆百里仿若炼狱。地上的沙粒呈暗红或艳红色泽,陡峭的山峰有如一柄血红长剑,笔直插入赤色的大地。在强烈的日光的照射下,深深浅浅的红色沙丘起伏交织,景象犹如烈焰在血海中腾飞,情境媲美书中描述的阿鼻地狱,让人心生畏惧。

但流沙没有害怕,身处半山腰的他也不能退缩。为了脚上的伤已经耽误了两天,如今他必须赶在今天之内征服炎山,攀上峰顶,才赶得及汲取百年一遇的圣泉神水。

而事到如今,若再作阻挠止也未免虚假作态,所以此刻北冥心里只有一要求

「流沙」嘶哑的声音轻不可闻。洪炉般的温度迅速蒸发体内的水份,北冥嘴唇乾裂,身上的肌肤在烈日亳不留情的照射下早已灼伤,长发的发脚因耐不住热而卷曲起来。

自己都那么难受,流沙还要攀爬这有如烙铁的石山,身上所受的苦痛可想而知。北冥想著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痛。

此时,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的碎石剥落声,『沙沙』的声音触动著敏感的神经,二人都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攀上这寸草不生土质松软的山峰并不容易,稍有不慎便摔个粉身碎骨。

「别怕。」沙崩过去後,流沙低声安慰身後的人。当然,声音亦十分沙哑难听。

北冥微微一笑,唇上沁出小小血珠子。

「我没事,只是你」声音低下去。他能说什么呢?关心流沙的伤势?一切因他而起,但他甚至没法替流沙减轻痛若,他实在无颜再说什么。

「我也很好,别担心。」彷佛看穿了对方的心意,流沙灿然一笑,好像忘记身上的苦痛,「手脚有你替我包扎的布条保护,一点也不痛。」

北冥苦笑,小小的布条怎能长时期隔绝热度?只是聊胜於无而已。但流沙的精神却的确很亢奋。

「已经看到山顶,只要再忍耐一下,你便可恢复光明。这里虽然热,但景致挺罕见的,你看到一定很惊奇。」

「流沙」北冥担心道:「关於神水」

「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的。」流沙说得斩钉截铁。

北冥心中更是不安,「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治好你的眼睛之後,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北冥看不见,但听到他的声音很振奋。而这绝对不是好现象,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他不希望流沙再受打击。

流沙却一笑答:「人生一定要有希望,而且要相信它。」他便凭著一点希望,与北武然重逢的希望,让他撑过无数的苦难的岁月。

北冥无语了,心里更是沉重。

◇◆◇

炎山之巅,草木不生。

如血的残阳把暗红色的山头映照得格外诡异。散落各处奇形怪状的巨石,像怪兽似的蹲著,看起更添可怖气氛。

流沙东张西望,发现山峰东边,有一直径七、八丈的深坑,坑中央是龙形的天然岩石,正好跟地图所示吻合。

「找到了,龙口便是泉眼。」流沙大喜过望,背著北冥奔跑过去,可是

「神水呢?」泉眼涸乾,连半点水迹都没有。

「流沙!」北冥提高声音,苦劝道:「你已经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放下吧。」

可是流沙听而不闻,只是喃喃地说:「现在还很早,太阳还没下山呢。」

「流沙」

「还早得很,再等一会吧。」

◇◆◇

「还早得很,再等一会吧。」

明月当空,皎洁的银盘衬托著赤红的山峰,感觉说不出的妖艳。

流法低声自言自语:「月亮才刚出来,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流沙不要这样。」北冥近乎哀求地说。

「只要太阳不出来,今天尚未算过去,对不对?」流沙露出无助的神情。

北冥看不见,但也听到他的声音不对。

「流沙,求求你不要这样!」张臂紧紧抱著男人抖震的身体,叫道:「我不在乎一辈子看不见的。」在他心中,他的眼睛真的不值得让流沙付出那么多。

流沙苦笑,但他在乎啊。

「今天的月色很美,我很想让你看见。」

「流沙」

「我们身处这个地方也很别致,岩石被风沙雕琢成各种奇异的形态,有些像动物,有些像植物,还有一些古怪得像鬼怪一样。」

北冥眼眶发热,埋首在流沙肩膀,紧抱著他的手没有松开。

「还有沿路上,我看到白色、黑色的、红色的沙漠,横著走路的蛇,竖起尾巴打架的毒蝎,会打洞的小鼠,还有长得古里古怪的植物。这些,我都好想好想让你看」

流沙絮絮叨叨地说著见闻,北冥也默默地听著。

这一刻时光好像凝住了。

 

直到晨曦柔柔的曙光射到脸上,提醒人们新的一天来临了。

「回去吧。」北冥柔声说。

「天亮了。」流沙抱著头,像野兽似的蹲在泉眼之旁。

「流沙」

「你说的对,圣泉是假的。」低沉的声音,男人两眼泛著红光,好像快要发狂了。

「流沙,冷静!」抱著那绷紧如弦的身体,北冥暗暗心惊。

「为什么」北冥的眼睛比他的命重要,而圣泉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流沙!不要运功!」北冥大惊。这几天他一直反覆钻研流沙的武功,发现流沙所习的心法诡异邪门,虽然威力无俦,但却过於刚猛,对身心皆有耗损,尤其对流沙他的病情有著催化作用。

「为什么!!」此刻希望幻灭,一直抑压著情绪的男人根本无法承受。流沙狂吼一叫,运劲震开北冥,一拳重重击落。

碎石飞溅。

◇◆◇

北冥被震飞倒地,背部和脑後均是一阵剧痛,痛得让他动弹不得。

晕眩间,他彷佛听见流沙发狂了。不只大叫大嚷,还不住以重拳狠狠击打岩层。

北冥看不见流沙脸上痛苦疯癫的表情,野兽般发红的眼睛,鲜血淋漓的拳头和被碎石擦伤的肌肤。但他感到地在震动,疯狂的男人似要把崇山打崩才甘心。

「快住手!」北冥大叫。可是叫声被一阵轰轰隆隆,有若飞瀑流泻的异响掩盖了。男子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温热的泉水已经漫过他的腰间。

 

水声汨汨传来,气势浩大宛如怒涛千里。

原来流沙的拳击碎了堵塞的泉眼,也在地上打出一道道蜿蜒的裂痕。压抑已久的热泉有了渲泄的缺口,立即喷射而出,情状有如无数条水龙直冲天际。

喷泉水力汹涌澎湃,带有奇特气味的泉水从四方八面淹至,眼看土坑便要化作湖泊。北冥双目失明,听觉亦受干扰,此刻独自面对铺天盖地的洪水,不禁狼狈万分。

「流沙!」焦急叫喊声淹没汨汨水声之中。北冥勉力站起来,但水势快绝,已经浸到他的胸口,再加上急湍的水流让人难以立足。就在他身子一歪,快要失足之际,一只有力的手稳住了他。

男子吁了口气,不为自身,只为那人平安无事。

二人默契地互相支持,稳住身形。失明的男子急急询问:「流沙,你可有受伤?」

流沙彷佛答了什么,但这时四周的水声更加浩荡,有如浪涌般的潮声把所有声音掩盖。北冥这时不得不恨自己双目不便。

「我们快离开这里!」声嘶力竭地叫喊。但话声还没落下,北冥陡地感脚下的地层崩坍,大量的泉汹涌而出。这下子二人一拼失去平衡,大水已经漫过他们的头了。

紧接著,二人感到有一股极大的牵引力把他们扯落水底,似乎是急流形成了漩涡。虽然北冥和流沙都会水性,但人力难敌自然的威力,他们都不由自主被漩涡卷著,身子快速地旋转起来。

在急速的,不规则的旋转中,二人全身肌肉都扯痛了,五脏六腑好像快要移位了,痛苦超过了人所能够忍受的限度,伤疲交集的二人再也抵受不了。

他们要死了吗?晕眩的男人们迷茫地想,不约而同地把手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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