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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羽·青空之蓝 作者:沧月-第2章

小说: 羽·青空之蓝 作者:沧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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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万古不化的冰川上跃入深海,一直穿过了那些高大如林的巨龙骨骼,来到了龙冢的中心每一条龙在死时都把头颅朝向了同一个方向,彷佛在守望着什么。
  尸骸的中心是一座玉石的高台,龙纹围绕着台基,蟠龙云海,吞吐着宝珠。高台四角伸出玉石龙首,拱卫着正中的一个神龛,里面有一颗青色的琉璃宝珠,正闪着瑰丽无比的光芒那种光芒映照着海底的墓地,让那些高大的骸骨都染上了一层青色,森严而诡秘。
  那个鲛人潜游到了神龛前,阖起双手微微一礼。
  那一颗珠子,正是传说中的纯青琉璃如意珠,蛟龙的宝珠。
  和天地间任何生灵不同,龙族拥有“完全转生”的能力,每次更换的只是形体,却能够连绵不断的继承生生世世的力量和记忆。亘古以来,每一任的龙神都与如意珠形影不离,只有在濒死换形时才会将其暂时吐出,将自身精魂注入其中保存,等转生后便立即吞回体内,从而继承前一世的一切,将所有智慧和力量不断累积。
  此刻,在高台的下方,有一条巨大的龙静静躺在水底。
  那条龙是活着的。金鳞闪烁,躯体逶迤长达数百里,呼出的气息在水底回旋,彷佛一阵小小的旋风。然而,那呼吸却是时断时续,接近枯竭。
  那是一条垂死的龙,在这里等待死亡到来已经一百年。
  这一世的龙神已经存在了九千多年。八千年前,它为了守护海国,曾经和云荒大陆上的星尊大帝血战。九百年前,它又带领着族人逃脱奴役,回归碧落海重新建立国家。
  然而,即便是这样深受爱戴的神灵,也有万年一换形的大限。
  那个人来到了高台的西南角,将手按在金色的鳞片上,屈膝对那庞然大物禀告:“龙神,原谅我。时辰又到了,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
  海底忽然出现了一阵悠远的低吟。龙似乎暂时醒了,满身金鳞翕动开合,水底彷佛有千万星辰浮动。随着龙的呻吟辗转,整个海水都在微微荡漾,隐隐有沸腾的迹象。
  “很痛苦吧?”那个人低声叹息,抚摩着金色的鳞甲那一片金鳞足足有十丈方圆,大得如同一面墙壁,光可鉴人。然而奇怪的是,那面“墙”上却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痕,似在由内而外的一寸寸碎裂,出现崩溃的前兆。
  “云浮城中的天人尚有五衰,龙族亦无法摆脱。”那个人低声祷告,“龙神,不久您就能从这个衰朽的躯壳里解脱但在这个过程里,为了子民,请您尽量忍受。因为您只要一怒便能令七海翻腾,海国动荡。”
  他的声音有奇异的魔力,仿佛可以和神灵沟通。
  垂死的蛟龙渐渐恢复了平静,再不挣扎,只有沉重迟缓的呼吸声响彻海底,彷佛旋风来了又去。金鳞破裂,龙血流入海水里,奇怪的是却并不弥漫,反而凝结成如同珠子一样的殷红颗粒,铮然掉落在冰冷的海底。
  龙血之珠,可以辟百毒。
  “龙神,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那个人低声,“同伴们在召唤我”
  他对着龙神抬起左手,掌心里骤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转轮!
  那个命轮浮凸在他苍白得几乎透明得手心上,不知道是纹上去还是画上去,栩栩如生。那个纯金色的命轮共分六格,中心镶嵌着蓝色的宝石,从皮肤下透出四射的光芒,居然在那个人的掌心活了一样的缓缓转动!
  “命轮已经重新开始转动了,”那个人低声禀告,“我必须去,否则云荒将会陷入大乱。”
  垂死的龙神吐出一声长吟,明月一样的眼眸微微闭合。
  “多谢龙神的准许。”那个人单膝下跪,将手按在龙鳞上,低声,“接下来就让暗鳕陪伴您吧,我会在一年后回到这里,一定赶在您尚未开始换形之前归位。”
  龙微微颔首,然后很快又陷入了沉寂,默默阖上金鳞。
  “告退了。”他低声道,足尖一点,从万丈深的海底浮出,宛如一道轻烟般飞速上升。
  他无声无息地浮出海面,头顶正是原先静坐的那一块巨大浮冰从裂缝里仰头看去,在那琉璃一样透明的百尺坚冰中心,居然封冻着一把黑色的剑!
  那个人从冰冷的大海里掠出,凌空一招手。
  彷佛听到了召唤,“喀喇”一声,那把长剑竟然瞬间破冰,一跃而出!
  坚冰片片碎裂,化为漫天流星洒落北海。彷佛和主人阔别已久,那把剑一经入手,立刻吞吐出一道白色的剑芒。剑做黑色,古朴洗练,大巧不工,显然是上古的神物。
  挺拔的剑脊上还刻有四句铭文:
  长剑辟天,以镇乾坤。
  星辰万古,惟我独尊!
  “辟天,好久不见。”那个人低声喃喃,轻轻抬手抚摩着剑脊,看着剑柄上镶嵌着的一颗的淡紫色明珠,眼神一黯,“紫烟又是六十年了。”
  他低下头,轻轻将冰冷的嘴唇印在那颗珠子上,眼里的神色空茫而辽远。
  忽然间,一声裂帛般的划弦,曲声铮然,将他从沉思里惊醒。
  那个人抬起眼远处的大海上,浮动着另外一座晶莹的冰山。在水晶一样剔透的冰上,居然有一朵洁白的莲花。重瓣,花大如轮,盛开后直径足足有一丈,花瓣如白玉,花心如黄金,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里,彷佛琼台仙葩,瑞气万千。
  在那朵瑰丽华美的莲花下,竟然趺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面色宁静安详,坐在冰雪之上,手里抱着七弦琴,一袭红衣宛如跳跃的火那是这一片极北冰渊里、一片苍白中唯一鲜活的色彩。
  莲花下坐着的,是海国的红衣女祭:暗鳕。
  自从先任女祭司碧去世后,暗鳕历经艰苦、从碧落海千里迢迢地来到了从极冰渊,接替了她的位置,独自在冰川之上、莲花之旁,守着这片净土。
  百年来,他们已经在这片沉寂的大海上静默地遥对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身为龙冢守护者,历代女祭都要在冰上守望着神祗和墓园,无论璀璨容颜还是惊世灵力,都在沉默里化为深潭湛流,一去不回。她已经在这里呆了一百多年,从未离开过一步,每日只是反复弹奏着同样的曲子。甚至每次见到她时,她连弹琴姿势都和几十年前的一模一样,彷佛一尊活着的还在呼吸的雕像唯一改变的,似乎只有她身边的玄冰龙莲。
  每隔十年,便缓缓展开一瓣。
  这种巨大的莲花是从极冰渊才有的、极其珍贵的圣物,盛开在没有任何外人可以到达的龙冢之上,晶莹剔透,柔静多姿。在它盛开的方圆十丈之内,夏不惧炎日,冬不惧酷寒,如沐春风般的祥和。
  这种神奇莲花一共有一百片花瓣,每十年展开一瓣,一千年才开放一次,花期却短暂如流星当完全绽放后的一个时辰之内,它便会如同冰雪一样消融,化成柔亮纯洁的水,滴落在大海深处,重新化为虚无。
  传说在它最后一瓣展开之前,用流光川上出产的玉石琢成玉壶,便可以接住这朵融化成水的冰莲。而如果有人能收集到那种圣水,喝下去便可以返老还童,并延寿千年。
  然而,鲛人的生命也不过只有一千年,这天地间,从没有人真的见过玄冰龙莲开放的那一瞬又有谁能真的用毕生的时间,去等待一朵花开?
  如果真的有,或许,也只有历代的海国红衣女祭司因为,在这个时间都会被冻结的地方,只有她们的生命在默默地消逝。
  他看着暗鳕,止不住默默叹息了一声:她也真是忍得。
  九百年前的先代女祭司,碧,和先代海皇炎汐一样,原本是重建海国的两大元勋之一。这位传奇的女子是鲛人里最优秀的战士,一生都在为摆脱奴役、回归碧海而战斗,甚至不惜牺牲了毕生的幸福。然而,在带领族人回到碧落海后,她却选择了在这里孤独终老。
  族人暗地里说,碧是一直无法放下那个在战争里被她割舍的陆地上的爱人,所以,在获得自由后也无法解脱,只能远赴极北的冰海,在莲花下默默静坐,以求得内心的安宁平静。
  然而,暗鳕身为族里最美的女子,出身显赫,玉颜锦绣,原本可以和望族联姻甚至嫁入皇室,却偏偏也选择了将自己禁锢在了这里,生生将最好的年华烧成了灰烬。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抛弃繁华,离开了人世。
  冰封住了所有的一切。
  然而,她的心里,到底又是隐藏着什么样的事?
  彷佛觉察到了他遥远的注视,莲花下的女子抬起眸子看着他,停下了手里的弦当她的琴声歇止时,整个北海彷佛忽然间寒冷了许多倍。那个冰雕般的美人微微低首一礼,终于开口了,声音如风送浮冰:“殿下又要走了么?”
  他无声地颔首:“龙神就拜托你了。”
  “好。”她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低下头去,自顾自地弹奏起了冰雕的十二弦竖琴蓝发飘逸如缎,手指洁白如玉,在冰弦上竟隐隐透明。
  他听出她弹奏的是一曲《天上谣》,便知道她已经在和他告别。在过去的数百年里,每一次当他要短暂地离开时,她都会弹奏这一曲来为他送行。
  他看了一眼那朵怒放的玄冰龙莲一眼,发现这朵奇葩已经接近全部开放,只剩下最接近花蕊的那一瓣尚未展开。他笑了一笑,转身跳下了浮冰
  “在这朵花凋谢前,我便会回来。”
  足尖踏着从极冰渊里寒冷的浮花浪蕊,只是一个瞬间,那个人便从大海之间消失了。
  离北海极其遥远的地方,棋盘洲的沉沙群岛。
  暗无星月的西海上,祝颂声绵长起伏,无数点光芒闪耀。
  那是灯。一盏一盏,漂浮在海面上,彷佛浩瀚的星辰列阵。然而奇怪的是,任凭海涛来去,风波动荡,这些浮在水面上的光却依旧一动不动,彷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钉住。
  西海上热闹非凡,黑压压的一片,竟是聚集了上万的人。
  夜色如墨,一个仪式正在狂热地进行。
  火焰跳跃,沉沙群岛上的这场盛会正在进入高潮。鼓声隆隆,火光中,只见一行人面向岛中央的高台,静默地跪着。那些人不是普通百姓,每一个都穿着银黑两色的戎装,行动整齐划一,齐刷刷地匍匐时,腰间的佩剑在地上磕碰出刺耳的声音。火光明灭之中,那一双双眼神如此沉稳锐利,彷佛一批即将扑出去噬人的猛兽。
  那是出征前的战士们。
  而居中的高台上,坐着九位穿着长袍的人。那些人穿着奇古的衣衫,戴着高冠,手里各自捏着一根占卜用的蓍草,长袍在海风里飞扬,彷佛九座漂浮在大海上的奇特尖碑。
  他们凝望着黑色的大海,目光深邃而宁静,从仪式开始到现在已经坐了很久。
  然而在这些一动不动坐着的人里,却有一只手在无声地在袍袖下动着:那只手修长而灵巧,速度快得惊人,那根蓍草在指间翻飞,一会儿被编成一个麻花辫,一会儿又被折成了一个蜻蜓,彷佛编的人有一双极其灵巧的手,甚至不用看上一眼就能随心所欲地操纵这一根小小的蓍草。
  百无聊赖玩着蓍草的是最年轻的长老,只有不到二十岁的模样,手指动得飞快,然而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继续正襟危坐。
  仪式已经进行到了高潮,高台的中心,一群人却正在狂欢。
  那些人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身量单薄,面容稚嫩,尚未到达披甲出征的年龄。在铺天盖地的鼓声和祈祷声里,那些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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