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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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兴了年货的市集,喧喧嚷嚷,一溜道看去,挥汗大挂切肉的屠户,挥毫题写春联的先生,面前摆着各色花炮吆喝的摊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逛集市的人中,妇人女子多在忙着为几个铜板讨价还价;系红裹肚的小孩儿们则追着捏面人的推车,众多青皮的屁股一扭一扭;也有行色不甚匆忙的,把数个拿短板说书的先儿围得水泄不通,里面不时爆出一声“好”来。
这欢声笑语却与青离无关,她穿身不时踩到裤脚的男装,臭着脸拼命要从人流中挤出去。
她在懊恼着刚刚吃的败仗。
这得从她还在昭阳府烧火时说起:
柳明凤不曾食言,就在青离离开那里的前两天,收到一封书信,说是打听着泰安一家叫百芳园的行院一月前买进了一位叫紫迷的姑娘,不知是不是青离要找的姐姐,听说这个,青离自然马不停蹄地赶来。
方才她就去了百芳园,拿出一锭大银说要见紫迷姑娘。
没想到老鸨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我们这没这个人呀!”
原因后来青离差不多猜到:
她太过娇小,普通男装都极不合身,声音又细,弄得个样子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这副尊容,又见面就出手一锭大银 ,更加惹人生疑。
行院里姑娘合法来处主要有两种:亲人自愿发卖或是罪人的妻女。但也有些楼中勾结盗匪,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这种事情若被查实,将会坐罪甚至砍头。
老鸨虽然见钱眼开,但还没到为钱不要命的程度,她觉得青离太过奇怪,不知什么来历,衡量一下,宁可不做这单生意。
青离边走边想,时而又叹息一声,这一时心太急,没做好准备工作,真是坏了大事,再想扮客人进去,只怕徒增人家的疑心。而且勾栏中无日无夜,但有笙歌,想要偷偷潜进去查也难。
却怎么能打听到紫迷的下落呢?
思量着,离市集越来越远,身边渐渐冷清起来。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我知道你跟着!”
一个破褂子,太阳穴上贴块膏药的混混儿讪讪地从树后冒出来。
这人大概看出她是个女子,才一直往荒僻的地方跟,但估计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不然也不能跟了这半天没动静。
青离仔细看看他,突然计上心来。
“喂,说我是你妹子,卖到百芳园去,钱归你,怎样?”
混混儿显然吓着了
…
…
爱用的珠宝,喜欢的花纹,独特的香味这些东西都是容易给人记住的特征,所以青离平时几乎不打扮。
但她从百芳园老鸨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中,推测自己打扮起来应该还有几分姿色。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基本都是围绕打击她自尊这个主题展开的
‘
“你要多少?”老鸨根本没认出青离,拿耳挖子剔着牙向混混儿道。
“这么标致个大姑娘,至少这个数啊! ”混混儿伸出三个手指。
“三十两?”
“您老别逗了,三百两!”
“是黄花闺女吗?”
“不是。”混混儿略一迟疑,青离抢在前头答道,她小时有次坠马一只脚挂镫子上了,解下来时下身全是血,差点送命,虽然不想在这儿解释,多少还是有点介意。
“呦,那可就掉价了。”老鸨可能本来只是想甩下头,结果造成浑身都跟着扭动,显得特别地不屑。
“那,那也没关系,上手就能挣钱了不是?”混混儿干笑。
“呦,您当我们的钱那么好挣的呀?”老鸨白了他一眼,又向青离道:“会唱曲吗?”
“不会。”青离老实说。
“看看,还得花老大力气调教呢!”老鸨一副一语中的的神情,又问,“那跳舞呢?”
“一点点。”
“什么舞?胡旋?绿腰?凌波?广袖?”老鸨叉着腰,一串舞名诸葛连弩般发射出来。
“剑舞还好。”青离答道,已经有些没气势起来。
老鸨也不答话,顺手捞过算盘来,噼啪一打,向混混儿道,“这又少了一半!”,然后又转向青离:“那弹琴呢?”
“能听出别人弹得好坏”
“俺妹妹她是不好意思夸自个,乡里都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混混儿看不下去,笑着插话。
“好啊,小翠,瑶琴伺候!”老鸨一毫不惧,向内喊道。
“那个还是算了”,假的真不了,青离瞪了混混儿一眼,后者讪讪退走了。
于是老鸨又问:“画画呢?”
“不太行。”
“饮酒?”
“量不深。”
“女工刺绣总该会吧?”
“这个最差。”
“”
青离就那么看着混混儿的脸一路塌下去,老鸨的士气则攀上顶峰。
终于,老鸨将双手往裙子上一抹,做扭头要走状,祭出杀手锏。“就这个数,不卖走人——十五两!”
多么令人震撼令人难忘的价钱!
“别介呀,街上买个十一二岁丫头还二十两呢,您老再添点”混混儿赶忙拉住,一脸谄媚。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讨价还价,最后以二十五两三钱成交。
混混儿哭丧了脸,用牙咬咬收到的银锭,确定不是铅胎的,一路低着头出门去了。
青离倒是面无表情。
那是因为脸部已经僵硬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听到二十五这个数字嘴里就起泡
(三十三章 卖身 完)
果报 三十四章 婆婆的诬告
“却顾侍者云:‘适来有人看方丈么?’侍者云:‘有。’师云:‘作贼人心虚。’”
——'宋'释悟明《联灯会要·;重显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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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被安排在二楼,房间规格在楼里也算数得着的了,尤其推开窗,视野里一片疏林,若在夏天,应颇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的韵致。
她在邀月楼的第一天是被带去学琴,其实在飞花楼里早学过,只是她兴趣精力本不在此,是个入门水平罢了,在这里为了能见姐姐,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付。
自然她没忘记打听紫迷的消息,得到的答案是特地送到一个老师那里学琵琶去了,怕是还得几天才能回来。听说这个,青离心上一块石头落地,姐姐果然在这里,那就比什么都好,可又懊恼着不能相见,可谓喜忧参半。
“兰儿,外面吵什么?”她唤过身边的大丫头问,这情景让她突然想起另一个人,心头不免一丝抽痛。
“奥,有姑娘打外头回来。”
“敢是学琵琶的一批人?”语调里带些期盼。
“不是。”兰儿笑道,“是去堂上作证的回来,说起一个原来这里姑娘的事儿。”
青离有些失望,没再说话。
但兰儿话匣子既然开了,就絮絮继续道,“那姑娘姓段,原来也是这里的红人,不过难得待人却是没架子的,后来从良,嫁了个官宦家里。”
“是么,好归宿。”青离心不在焉,随口搭着话。
“还说呢,男人倒还不错,可恼的是那婆婆,瞧不起我们这等出身,打进了门,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儿居然上衙门把媳妇儿给告了。”
“奥?告什么?”
“一告忤逆不孝,说是这媳妇天天自己大鱼大肉,却给她吃烂白菜叶子,二告媳妇手脚不干净,偷了她的首饰,一时在堂上闹得天翻地覆,硬要把段姑娘给休出门去。所以后来县太爷就派人来我们这儿找以前认识段姑娘的人去作证。”
“怎样呢?”青离有些好奇起来。
“唉,我们这些风月女子,一句话只好当半句话。再说,就算我们说段姑娘以前从没出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能证着之后这事就一定不是她呀。”兰儿叹道。
“天天吃什么,又不是一个两个人看着的,媳妇上婆婆房里去偷首饰,多半也难,这怕断不清楚怎的?”青离道。
“你不知道,那男子为个孝名,啥事都顺着老娘,也不问个是非黑白,家里丫头仆役,更不敢逆着她了。”
“所以这段姑娘被休了?”
兰儿还未答言,一阵笑声进来:“这是在说我们今儿作证的事呢吧?”
青离看时,是楼里另一个姓张的姑娘,名叫香云的,这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个爽利人儿,紫迷去学琵琶的事就是她告诉的。
互相打了招呼,青离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若要我们县的王大糊涂来办,那怕是一冤枉一个准儿了!”香云拍手笑道。
青离听出王大糊涂是说县官,不由莞尔。
“却也该着段姑娘命好,今日堂上竟还有一位大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王大糊涂好似也听他的。你猜他如何断案?”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婆媳相争,古来有之,他却如何断得服众?”见着爱说书的,青离也乐得当个捧哏。
“你怕是想不到!他问了证词,也不说话,笑眯眯请了两人吃茶。这茶,茉莉花儿的,闻着都香!婆婆媳妇都咕嘟嘟一通喝下去,可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过了一时半刻,两人肚子里都开始翻江倒海,只听这‘哇——’的一声,是把黑的白的都吐了出来,这大伙一看啊,媳妇吐的,清汤寡水,青菜萝卜;婆婆吐的,连油带腻,臭不可闻”香云说得绘声绘色,看得旁边两个忍俊不禁。
“原来下了催吐的药。”兰儿笑了半天,又道,“偷东西那件事又怎样呢?”
“那件?那件更妙!”香云再次手舞足蹈起来,“慈恩寺不是有个大钟么?那大人讲了半天什么‘钟者中也’,我也听不懂,反正是带着她家一家子人,轮流去摸那大钟,说是偷了东西的,摸到钟就会响。”
“结果呢?谁的响了?”兰儿着急着打听。
“谁的也没响。”香云还要故意卖个关子。
“啊?那可怎么办?”
“拿手摸钟哪里会响的?倒是会沾满手灰罢了。”青离一乐,忍不住说出来。
“对了对了!你怎么猜到的?”香云大笑,“所谓做贼心虚,那出来手是白白的一个丫头,后来一审,就是犯人了。”
“听着好解气,我们虽是行院人家,出去也不是该叫人看低的。”兰儿也笑道。
“这断案的大人倒挺老到,是老头儿?”青离随口问。
“哪里!二十出头样子,高个宽肩膀儿,一双凤眼,生得好看着呢!”
听这描述,青离似乎有点想起某人
不可能,天南地北的两个人,第一次在钱塘遇见是赶巧,第二次在山路碰上是顺道,要有第三次,那除非只能是人力故意安排了——青离是本性不怎么浪漫的人,相信概率多过相信缘分,所以把这念头甩出脑子去了。
“瞧你说的,莫不是看上人家了?”这是兰儿取笑香云。
“俊俏郎君,哪个不爱?若是我,不求什么一生一世,单是能相伴几年,到我六十岁,也有的跟老太太们说嘴!”
青离不由笑起来,香云这理由,未免太可爱了些。
“好没羞!”那边兰儿赶上来刮鼻子道,一时笑闹一团。
正乐着,一声“张香云!”把三人吓个愣怔,看时,却是老鸨上来,指着鼻子骂,“好端端的要去衙门作证!耽误半天生意,回来又不招呼客人,在这里闲磕牙!”一顿话把香云骂跑了,兰儿也面如土色。
却说老鸨身后原是跟着一个男子的,看见青离,眼珠子都不转了。
老鸨回头看他那形容,自是明白的,便故意抬价道:“呦,袁大官人,这是本院新来的姑娘,学艺不精,还不能伺候大人呢。”
“要的就是新,旧的我还不要呢!”
‘
青离无心听他们在那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