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海飞侠-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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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子他们并不知内中详情,只是见到白玉蟾的剑断了,便认作白玉蟾输了,对陈志奇道:“陈师兄,恭喜你赢了,这祈雨之事,还是由我们来吧。”
陈志奇忽觉这等俗事扰人清静,心中十分不耐。只是和他们向来交好,不便出言不逊,伤了和气,当下淡淡地道:“这位白兄弟剑法好过我,是我输了。你们的事,我不便再过问。”
赤松子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胡悦也是不高兴得很。他可不像赤松子他们那样没有眼光,他早看出是白玉蟾有意相让,而后两人惺惺相惜的情形更让他生气,好像在白玉蟾眼里,两人的交情还不如新结识的陈志奇深厚。为了顾全陈志奇的脸面,宁可让自己一方输掉。心中气恼,斜睨一眼众人,闭口不发一言。
赤风子心中不忿,暗道明明是你赢了,为什么要自认是输?你全然不把我兄弟三人的面子放在心上,拿我们的面子做你的人情。姓胡的小子胡搅蛮缠,姓白的小子横加干涉,连你也不帮我们。好,我们就算是输了,我们不能祈雨,姓胡的小子我也让你祈不来雨。汤老爷问起来,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主意打定,赤风子悄悄溜到屋廊下,藏身在柱子后面,朝背对着廊檐而坐的胡悦偷偷射出一枚透骨钉。
胡悦的眼睛一直看着陈白二人,赤风子不见了他也没注意,哪想到会无端端遭人暗算。加之他功力尚浅,不能听风辨声,透骨钉打中他背时他才觉得背上一痛,“啊”地叫了一声,向前一扑,滚下石阶。
白玉蟾见他倒下大吃一惊,忙奔过去查看。一眼便看见胡悦背上给血洇湿了一大片。他撕开衣服,只能见到伤口处黑洞洞,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嵌在里面,深与肉平。
白玉蟾看看没法拔,一咬牙在他背上猛一掌。透骨钉为外力所击,跳出肉来两三分。他以两指成钳状,牢牢夹住露在外面的部分,轻轻拔了出来,伤口处血像泉水一样涌出。
从伤口流出的血成鲜红色,像是没有中毒。白玉蟾暗舒一口气,运指如风,把伤口四周的穴道一一封住,从怀中摸出一瓶金创药,用牙咬去瓶塞,住伤口上倒药。紧张之下手不听使唤,竟倒了大半瓶在伤口上。
白玉蟾取出一块干净手帕按在伤口上,从胡悦破损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带,将他包扎好,再用破衣服盖住他赤裸的背,让他俯躺在草地上。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陈志奇忙着抓凶手。他四周一环顾,就见三个老道士躲在廊柱后鬼鬼祟祟的。陈志奇冲过去一把抓住,恶狠狠地问道:“是你们干的?”
三个老道士摇得头都要掉下来了,一迭声道“不是不是”,一人偷偷用手指指赤风子站的地方,道:“我看见是那一位道兄放的。”他们受了赤松子三人的气,这时能报复一下也是好的。便忙不迭地通风报信,指认凶手。
陈志奇在一抓之下,也觉出三人不会武功。放了三人,大步走到赤风子面前,厉声道:“好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居然在人背后使用这种肮脏卑鄙的勾当,我陈志奇与你这种人为伍,玷污了我大好名声!”
赤风子兀自嘴硬,强辩道:“你凭什么说是我?你又没亲眼看见。”
陈志奇冷笑一声,猛地出手拿他手臂。赤风子反手来格。两人以小擒拿手在倾刻间拆了几招。赤风子自然不是陈志奇的对手,给他一招“龙爪式”抓住胳膊,“咯”一声一拧,肩头关节拧脱了臼,痛得赤风子大叫。
陈志奇在他怀里一摸,摸出几锭银子,几个小瓶子,还有几枚透骨钉。拿起透骨钉问道:“这是什么?”
赤风子痛得汗水直往下淌,咬着牙道:“白毛猪儿家家有,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陈志奇懒得和他多说,将透骨钉掷在赤松子面前,道:“贵派的事,贵派自己处理。若是那位胡师兄一命归天,我再来问你要人。”
赤松子面对这一切,也不好说什么,朝陈志奇拱了拱手,自去为赤风子接上臼。见陈志奇已走开到胡悦身边,压低声问道:“你干嘛要这么做?”
赤风子倔强地道:“我们做不成的,他也别想做!汤老爷眼看祈不来雨,自然会找他麻烦。”
赤松子叹口气,也不便再说什么。争强好胜之心人人都有,那也怪不得赤风师弟。
白玉蟾见陈志奇已惩戒过赤风子,便不再提。俯身抬起胡悦进屋休息,倒了碗水给胡悦喝。
胡悦受的不过是皮肉之伤,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失血过多,有点疲倦。喝了水,神智渐清,对白玉蟾道:“兄弟,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暗算我?”
白玉蟾摇摇头。
胡悦道:“陈志奇认输,他们便不能为云阳县祈雨。但他们也不愿我去,便出手打伤了我。”
白玉蟾惊讶道:“你认为就为了这么小一件事?”
胡悦不悦道:“面子攸关,小什么?你听我说,我是做不了了,但是你行。你一定要替我干成。我不许你退缩。”
白玉蟾道:“可是我不会呀。”
胡悦道:“你会。师父教过你的,你一定没有忘。你别瞧不起这种事,为民造福的事就是好事。你能忍心看着云阳县的老百姓干死渴死吗?”
白玉蟾失笑道:“老天爷下不下雨,我怎么能管得了。”
胡悦道:“你能。师父有一块玉佩,上面有阴阳双鱼图,他给你没有?”
白玉蟾点点头,从怀里摸出来递给胡悦。
胡悦道:“这是块古玉,很是灵验。只要天要下雨,这阴阳双鱼就会变得润泽起来。你看,这鱼身上不是有些水汽吗?”
白玉蟾摸摸玉璧,真有些湿润,像是玉璧出汗一样。他把这块玉贴身放了这么些时候,从没注意过。说道:“真神了,这是什么道理?”
胡悦道:“什么道理?天要下雨,燕子会低飞,蚂蚁会搬家,小虫会抱成团嗡嗡叫。动物们都会知道,古玉能知道,有什么希奇?这天马上要下雨了,你这就去登坛作法,祈下甘霖,百姓们自然会感激你。到时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事干不成?”
白玉蟾道:“那不是骗人吗?天要下雨,到时候自然会下,为什么要人来感谢我?我才不要担这个虚名。”
胡悦重重叹口气道:“你这个书呆子!你难道不想干一番大事?你就眼看着别人借着门派的势力耀武扬威,你就该忍气吞声?那陈志奇若不是仗着他是全真教弟子的身份,你想他会这么不可一世?”
白玉蟾瞪着他,胡悦这一番话把他吓傻了。
胡悦摇摇头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资质,我早就干成了。你想师父为什么把这祖传宝物传给你?他是不是要你继承衣钵?你自己想想去!”
这里正说着,门外有人道:“罗浮真人,汤大老爷来了,请你去登坛祈雨。”
胡悦道:“我被太乙派的道士打伤了,动不了,不能做法了。不过这位海琼真人能耐比我大,功力比我深,请他去只有更好。你们搭好坛,他马上就来。”
门外汤县令的师爷应声去了。门内白玉蟾有些呆了。
胡悦道:“答应也答应人家了,去不去就看你。你要想让师父在九泉之下被人咒骂,说他有眼无珠,收了个胆小鬼徒弟,那也由得你。”他深知白玉蟾从小学的是“礼义仁智信”这一套儒家学说,要他故弄玄虚他是不会的。非要在关键时候推他一把,他才会懂得变通之道。
白玉蟾呆坐在胡悦床前,脑中激烈交战。眼看胡悦是上不了场了,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站起来,沉声道:“好,我去。”
胡悦点点头,把放在床头的一个袋子交给他,里面装着做法需要的一切用品。
白玉蟾紧紧腰带,整整道冠,拂拂道袍,把师赐长剑背在背上,手握祖传古玉,另一只手挽了胡悦给他的袋子,开门出去。
庭院中间昨天搭祭坛的地方,今日又搭好了。四周站满了乡民,每个人眼中都含着热切的期望。白玉蟾心中一股热流涌上来,忽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胸中气血翻滚,有如乌云在空中聚集。
他抬头看看天,依然是热阳高照;再看看手中握着的古玉,双鱼身上氤氤氲氲,水气弥漫。一霎时,白玉蟾像是看见双鱼活了过来,在水中活泼泼地游来游去。他再一定睛,双鱼依然原样不动,只是上面的水气越来越厚,水汪汪的,泛着光泽。
他将古玉放回怀中,抬脚往坛上走,忽见庭院的石板缝中有一条黑线在蠕蠕移动,再一细看,原来是一队小黑蚂蚁在匆匆搬家。想起胡悦的话,心中一定,不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白玉蟾登上祈雨坛,从袋中请出老君像,祭起天师位,挂上七星旗,点燃三清香。诵读师父所授的“神霄雷法”口诀:
“五雷者,金木水火土,在人乃心肝脾肺肾。金肺木肝,金能克木。木为震,震为雷。以酉兑之金,克东震之木,雷声也。金肺水肾,金能生水,水从金生,以金生水,以水克火。乃金水辅太阳祈雨之妙也。肾水,心火,相搏,雷声大作。正所谓相刑相害,而雷雨不沛。金肺火心也,以金克木。木返生火,以制其金,行持三际,以两手擦起,心火顷刻屯蒙发,雷电光现矣”
他缓缓诵来,手舞足蹈,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像是恩师在空中指引着他。
胡悦叫老道抬了他在廊下观看,见他做得这样好,心中大慰,暗思自己上去也不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
白玉蟾一字一句以丹田之气吐出,便在这时,天空中一道紫白色的闪电一闪而过,跟着一个焦雷“咔喇喇”在头顶炸开。众人大声惊呼,有人道:“真灵,真灵。”
白玉蟾全神贯注,丝毫不受其影响,继续念完口诀,最后诵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同体。参天地而赞化育,体天道而佐国民。”一句话未完,大雨倾盆而下。
众人大声欢呼。汤县令领了一县官员向天叩拜。白玉蟾转头看向胡悦,胡悦朝他竖竖大拇指,一脸笑容。
雨水如注般倾倒下来,没有人想到要去避雨。乡民们在雨中欢笑跳跃。寿老太公想起白玉蟾来,颤微微上前扶住他,道:“多谢仙师解民倒悬,请受老朽一拜。”说着揖了一揖。
白玉蟾忙拦住道:“后生小辈哪敢受老丈大礼,折杀了。”
乡民见寿老太公都在行礼,也都向白玉蟾拜了一拜,连汤大老爷都在其中。
白玉蟾从未经过这样的场面,顿觉志得意满。一抬头,却看见陈志奇一脸不屑的神色,不禁心中一凛。
开派
乡民散去后,雨仍在下。赤松子三人觉得留下没意思,趁乱也走了。
白玉蟾回房换了衣袍,来至廊下看雨。
陈志奇抱臂而立,见了他忍不住道:“我辈清修之士,应该修善自身。不该妖言惑众,欺骗愚弄百姓。这雨下不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咒语念上一千遍,它不下雨仍是不会下。时候到了自然下,这是自然之中万事万物的规律。你装神弄鬼一番,把功劳算在自己身上,借此鱼肉百姓,和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我辈侠义之士除奸去恶,头一个要杀的便是这等不法之徒。”
白玉蟾给他骂得抬不起头来,其实他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胡悦可听不下去了,说道:“我呸!亏你还是道教门徒,竟然说出此等数典忘祖的话来。张道陵张天师不是我道家祖师爷爷?他是怎么起家的?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