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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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了,心里很是想念。”
这小二愣了一愣,挠挠头笑着回道:“小的记性向来不错,却忘记了公子曾是本店常客公子请随我来,小地为你安排楼上雅座赔罪!”
程亦亭想了一想,点头随着小二提步而行,进了酒楼之内才婉拒对方道:“我想就在厅里坐,人多热闹。”
那小二见他独自一人,也就不坚持给他安排楼上单间了,却把他带到了一个靠窗地好位置,可向下观赏外间熙熙攘攘的街景。
他眼中看着外间如涌地人潮,耳里听着酒楼中人边吃边说的闲话,不多时便隐约听见了“程家”这两个字。
他此时何等敏感,立时集中耳力细听,双眼也瞟向角落里窃窃私语的那两个书生。
历代读书人总是最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两个年纪老大不小的书生也是一般,几杯老酒下肚便妄论起朝政,年代久远的前尘旧事都扯了出来。
他们声音甚小,只以为旁人听不见,程亦亭却已非人,把两人口中之言听得再清楚不过。
“遥想那程家当年也是不可一世,正如今日的张家,铲除异己、飞扬跋扈,大有一手遮天之势,可后来呢?嘿嘿他嚣张忘形,却得罪了本朝最大的那一家。”
“嘿嘿,谁说不是呢?巧就巧在,这张家新得的封地,恰恰便是几百年前程家所有。当年程家最终落了个满门抄斩,之后每个得了那块封地的家族也是下场极惨。民间传言旧日程家最盛之时,有位长子自杀身亡,程家把他埋在那片封地之内,此后凡是与那片封地扯上关系之人,皆被此人的鬼魂诅咒”
“这流言已传了许久,说起来真是阴风阵阵不过,张家最近得了那块封地,你说是福还是祸呢?”
“哼哼,这就要看上面的那位怎么想了”
他们在这厢说得畅快,坐在窗边的程亦亭却是黯然神伤,虽心中早有预料,但“满门抄斩”那四个字仍令他默默流下泪来,自座椅上站起悄然离去。
他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再没必要留在此地,他要做的事只剩下一件:尽快找到季晨。
卷三《连理枝》6、南寻
程亦亭强忍着得知家族湮灭带来的伤感,并不想为难将程家灭族的皇室。他如今已非红尘中人,什么生死仇怨也都看得极淡。
程家亡了,当初下令斩杀程家满门的那个人也是一般,只不过比起程家枉死的那些子孙晚死了一些年数。说不定那些死者都已投胎转世,无论杀人还是被杀者,如此一看,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生生世世的记挂?
他心中最难受的不过一件事…眼前的一切已令他十分陌生,除了远远生长在南方的季晨,恐怕再无人记得世间曾经有一个程亦亭。但也正因如此,季晨才是无可取代的那一个,与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都不一样。
他在感到了深深的寂寞之余,更多的感到期待与开心,于是当夜便离开京城,十万火急地赶往南方。
一路上风雨兼程,只要身边并无他人,他便不惜损耗妖力加快脚步,比日行千里的马儿跑得不慢。到了有人之处,他便正好缓下脚程来稍作休息,消耗过甚的妖力则选在日月之光最为明亮时修炼补回。
如今的他再不食人间荤腥,只吸收光华雨露,便与他起初还未化成*人形时一样。就算鼻间闻到再香的肉食之味,他也生不出一点食欲,甚至还有微微的恶心。
若换了昔日的季晨,只为这一条便要与他吵架了。季晨最是嗜好各种美味肉食,而且挑剔得很。如今可苦了季晨,也与他一样只能吃素他想到此处又觉好笑,季晨已化身为树,跟他一样正在修炼。自然不会再嗜吃荤腥之物,说不上什么吃素便是受苦。
心中想着季晨笑骂嗔怒的样子,他更是恨不得立刻便见到对方。。电脑站www;.CN更新最快。可是南北之地毕竟路途遥远,他足足赶了十来天的路。加上一直不停的问路打听,才找到往日听季晨说起过的那个南方大城。
城门口地守卫照样只问了他从哪来,到此地有何要事,他随口杜撰回答了几句,又从袖子里的树叶中拿了一张变作银子。悄悄塞在对方手里,果然再没被多问什么,就顺顺利利的进了城。
站在城门之内地程亦亭半天没有动脚,他此刻才发觉自己漏掉了最大的问题:季晨家地祖坟在本城何处?
年代如此久远,季晨家大多人当初都被革职流放,季晨的爹还乡来把儿子葬在了祖坟之中,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他又该去向谁打听?
他本也不是特别聪明出众之人,没奈何只得用最笨的方法。沿街寻着年纪老迈的男女询问,附近可有姓高地宗祠祖坟?可有哪处坟墓之前生长着一颗参天大树?
他问了整整两天,老老实实用一支笔记下了好些地方。
本地及临城姓高的人家实在太多。坟前长着参天大树的也不少,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数一试。
他如今最多的是时间。只要力保不错过任何一处,便能多一分找到季晨的机会。如此大海捞针般一个个筛选下来。终有一日寻到季晨的踪迹,搜寻范围总共也不过一两个城,寻找季晨的过程本身亦是充满希望和乐趣。
他就此一处接一处的找了起来,方圆数百里间凡是高姓地群墓都被他细细查看过。不但如此,他还担心季晨之父与自己父亲一样,怕儿子葬在祖坟之后死了也被族人唾骂,是以另选了一个偏远之地。如此一来,那些程姓的单坟他也不能放过。
他从城东找到城西,城南找到城北,好几天过去都是白忙一场。他开始渐渐害怕,怕季晨与自己的遭遇一样,几百年间总有些盗墓贼出没,若季晨之父在季晨坟中埋了什么宝物,那岂不是尸骨墓碑都会被翻动损毁?
再者,树木生命力虽久,但幼年时十分脆弱,暴风骤雨或者人为损坏都可令其折断枯死,若季晨历经辛苦才得转生,却被无知路人折毁践踏
想到此节,程亦亭忍不住直打寒战,在风声猎猎地野草坟堆里跪下向神明祷告:“那位帮了我和季晨的神仙,您既然愿意助我早日修炼成形,便请再帮帮我早日寻到季晨。我转世修炼皆是为了他,您若肯开恩让我寻到他,我甘愿散尽妖力打回原形,把这修炼成形地机会让给季晨!”
风越来越大,身边高高地杂草丛摇摆起伏,便似有人从中发出呜咽之声。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不过须臾便有几道闪电劈了下来,暴雨先是如豆般落了几滴,随后极快变成倾盆之势。
程亦亭心中很是吃惊,京城极少见到这般变化诡异的天气,但他仍是咬牙跪在荒野之中,不肯爬起来跑开躲雨。
他一心认为这是神明地考验,若非如此怎么来得这么及时?不管风雨如何吓人,他都打定主意坚持到底,神仙总是心怀慈悲的,最终定会出手助他。他就这样直挺挺的跪着,不过多时膝下已是泥泞一片,他满身满脸极为狼狈,却固执地一动也不动。
闪电时不时掠过天空,他干脆闭上眼不去看他最为惧怕的景象。他本体乃是树木,长大之后最怕的便是雷电山火,可是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跑开,否则诚心不足便前功尽弃。
“啪”地一声巨响,一道闪电打在他身侧的一颗小树上,那颗可怜的小树登时被劈成两半,还发出刺鼻的焦味。程亦亭偷偷睁眼一看,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随即再次紧紧闭上眼。
被雨水侵袭过度的地面已经下陷了许多,他几乎整个下半身都被泥水浸泡着。刺骨的冰冷让他由妖力所化的身躯有些抵挡不住,牙关也上下磕碰起来。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刺眼的光即时闭着眼也能感知,他全身都下意识的缩紧,却感觉到膝下有奇怪的坚硬之感。他随手向下摸了一摸,似乎是一块平整的石头,他微微一愣,睁开眼看向膝下,双手也用力拨开那些恶心的稀泥。
被他的双手慢慢扒出来的,应该是一块长方形状、上有刻字的石碑。他脑中电光火石的闪出一个念头,动作极快地继续清除石碑上的污泥,然后吃力的把它从泥土里拖出,以衣袖用力擦拭。
一片密密的雨幕中,他凑近眼睛努力辨认石碑上的字迹,手指也抚摸着石碑上深深的刻痕。
“高、季、晨”
口中喃喃念出这三个字,他登时抱住那块石碑不肯放手,面上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只望着天空语无伦次的道谢:“谢谢!谢谢菩萨、谢谢神仙”
卷三《连理枝》7、掘墓
暴雨来得快也收得急,风渐渐小了。漫天乌云迅速退散,阳光从不再厚实的云层中直直照射下来。
程亦亭抱着那块墓碑左右观望,想要找到另一样至关重要之物,如此极目一看,稍远处果然有一颗参天大树。
他之前也注意过那颗树,可那树旁并无坟墓,只有许多起伏不大的小土堆,他一块墓碑都未曾见到,也没见到有拜祭过的痕迹。何况那颗树只是一颗普通的树,既无灵气也无魂魄,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季晨。
可现在找到了季晨的墓碑,高家祖坟应该就在附近,他怀着恐惧与希望慢慢走到了树下,只希望此处并非季晨真正的埋骨之所。
树旁一众土堆大的大、小的小,但位置都隔得极近,方位也都十分讲究。程亦亭越看越怕,只是想不通这些坟墓为何全都没有墓碑,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干脆以草叶变出一个铁铲,咬牙挖开了其中一道坟。
只挖了两尺多深,他便看到了一块石碑,其上刻字果然是姓高的。他手足发颤,又挖开好几个,他的心越来越沉。
待到他挖出第七个高姓者的墓碑来,其上所书正是季晨父亲之名,他这下才是全身发冷了。
他愣愣在那些土堆前站了一会,不知其中哪一个才是季晨,再回头看看身边那颗大树,不知不觉间痴痴地掉下泪来。
莫非季晨还未得神明相助,所以至今没有开始修炼?眼前是一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树,若无法得到神仙水脱胎换骨,再过几百年恐怕也还是一棵树。
神仙对他那般仁慈,对季晨却为何这般严苛?难道季晨死后化成魂魄也仍然任性孤傲。。Wap;16K.cn更新最快。因此才得罪了神仙?
程亦亭又开始傻傻地望着上空,只想为季晨辩白清楚:“神仙啊神仙,季晨真的不是坏心之人。他心地善良、性烈如火,说话行事不拘一格。虽然容易得罪人,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若他得罪了您,您有任何责罚我都愿意以身相替,只求您再给他一次做人呃,做妖的机会。”
这一次说什么都没有用。神明和老天都不再理睬他了,只有炎炎烈日一直照射着他,他无奈只好靠坐在那颗大树下。
无论如何,季晨总是在这里,化作了一颗没有灵气魂魄地树也好,甚至只是一坯黄土也好,都还是他的季晨。他有的只是时间,他可以永远地等下去,他会日夜陪伴着季晨。
他缓缓抚摸那颗大树的躯干。便似往昔轻抚着情人地肌肤,掉落在地的黄叶也被他捡在手中,化成了他想念太久的那个人。
可惜他妖力太浅。只能化出一片静止不动的幻影,他痴痴望着对方熟悉的面容。终究忍不住伸手触摸。只刚刚触到幻影地边缘,那看起来仿如真人的虚像便粉碎成空。
只这样自欺欺人了一次。他便再不敢试上第二次,幻影消逝时的痛苦和伤心远胜过起初的惊喜。假的便是假的,他要的是可以触摸可以拥抱的季晨,那个与他彼此相爱的少年,而不是一个只能让他更寂寞地虚像。
他独自坐了很久很久,从日光正好坐到夜色渐浓,耳中似乎听到有一群人走了过来,他此刻哪里有与人搭话的心情?
他想了一想,干脆化做另一棵树,与季晨紧紧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