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相李布衣-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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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说:“你”赖药儿回身,就看见她雪白的脸颊,紧咬着淡色的唇。
“替你缝袖子”
赖药儿看了自己左袖,笑道:“不必了。”
嫣夜来道:“你给了钱,要缝的。”
赖药儿静了一会,这片刻,嫣夜来从手里冷到心里。
赖药儿终于道:“我去换了给你。”血液一下子好像又从凝结成冰的心房里绽放出来似的,嫣夜来坚持道:“就这样缝好了,很快的。”
于是两人又坐了下来。
赖药儿的袖子很长。
他坐在嫣夜来的对面,隔着烛火,他的袖子递过去,嫣夜来用手掌细巧地捧着,穿了针,引了线,皓雪般贝齿轻轻一咬,绷地断了线,嫣夜来专心地缝起来。
庄外有些夜枭在叫.幽谷必然很深,赖药儿想。
嫣夜来雪玉似的肌肤,和动人的风姿,映着蓝色的袍子,就像山上的积雪,令人有一种不可逼视的柔美。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孩子平静细柔的呼吸。
嫣夜来低垂着头,那慧黠的嘴角微微漾开赖药儿不禁问:“你笑什么。”
嫣夜来把线尾放到口里一含,绷地又咬断了,道:“缝好了。”声音令人想起无由的快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些微声响。
赖药儿白眉一扬。
他用一种平稳的声调道:“你护着孩子,我去去,就回来。”
他起身,信步走到门前,手未碰触到门闩,就感觉到门外的杀气。
这杀气像寒冬的雨,落下袒裸的皮肤上,掠起一阵颤栗。
他在门前稍停了一停,才开门.昂然走出去。
嫣夜来看着他走出去,回头走到床上,用臂护着小牛,心里头,全为赖药儿走出去前的那句话占据:“你护着孩子,我去去,就回来。”
这句话就像夫妇的平常话。嫣夜来只觉一阵温柔,泪籁簌而下,她赶快用衣袖抹去,怕滴落在孩子熟睡的甜脸上。
赖药儿一走出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雾何等之浓,以致有点像在昏冥之间,既不是白天,也不像晚上。
前面有一个人。
凭赖药儿锐利的眼力,如果那人不是穿着一件金色的衣服。根本就难以分辨那是一个人。
那就像一个幽魂、或浮游无定的东西。
那人背断崖而立。
他背后有数株在危崖上迎风而立的老松,反衬出壮丽的山容。
赖药儿先看见了那人,再看了山,然后回头来看那人,杀气已经不存在了。
赖药儿双手揣在袖中,神态从容如常。
那人也立即感觉到了。
对方不为自己杀气所慑——这感觉使那人感到失败的耻辱。
他亮出钩弋戈。
钩弋戈是一种奇门兵器,他身上的服饰无疑也很奇异,赖药儿用一种平常的语调道:
“金衣巡使’孙虎波?
金衣人点头。
他只说了一句:“我杀你给谷老二抵命。”
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再也没有说后,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天欲宫”的“五方巡使”以“金衣巡使”武功最高。其次是黑、白,再次为红、绿。
孙虎波就要出手的时候,赖药儿瞥见雾中李布衣人影一闪:他也正跟几个来犯者动手。
世上任何人动手,轻则定胜负,重则分生死,问题只是:谁死?谁生?
嫣夜来半倚在床上,护着问小牛,耳朵敏感如白兔倾听逼近的步声,她在细聆外面的声音。
山枭在远处哭叫,像一些没埋葬的幽魂在哭自己的遗骸。
她就这样等了好久。
外面有雾。
她心好冷。
突然,门“咦呀”推了开来,门外的沁寒,一下了全涌入室内,门旋又被关上,被孤立的寒意只有扑击向最暖的烛火,烛光一闪一晃的。
嫣夜来看见赖药儿的银发,看见赖药儿的蓝袍,觉得像丈夫死去三天里同样做一个他带者风霜回来的梦,然而这分明不是梦。
赖药儿回来了。
他还笑着说:“我右边袖子,也扯破了。”他说的时候,有些腼腆,他希望能再跟她相对一阵子,最好的借口就是缝衣服。
没料这一句话,触动了嫣夜来所有的情绪,她缺堤的水,一下子,她的脸容是哭的,然后流着泪,扑入赖药儿怀中,把脸首埋在他襟衽里,赖药儿感觉到她双肩一起一伏抽动着,一股温香,袭入鼻端,她一直来来回回在说着一个字:“啊。”赖药儿不知那是一句呻吟还是一声悲叹,可是这哀弱的呼唤,让他觉得怀里是一朵脆弱的花,大力,会捏碎,不撷,会凋谢。
一股强烈的怜惜使他拥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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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兵不血刃
赖药儿决战孙虎波的时候,李布衣也跟人在交手。
来的人是“勾漏三鬼”。
这次三鬼再来,可是为雪前耻的。
他们指明要找的是傅晚飞。
他们找傅晚飞的原因很简单,在天祥上,他们给傅晚飞没头没脑的抢截了他们的话头,以致阵容大乱,不战自败;昨晚在梅山上,变本加厉,既在傅晚飞胡言妄语中变得个鬼打鬼,又让傅晚飞的乱砍乱劈中捣翻了阵脚,挂彩而逃,三人聚首商议,心怀不忿。决定这次先把那臭小子抓下再说。
于是这番三人决定遇上傅晚飞,再不听这小子胡诌,一拥而上,把他宰了再说,而且决不再临阵倒戈,免得日后遭江湖中人讥刺,说他们三人各怀异心而落败。
他们三人兴致勃勃,决定要好好教训那臭小子一番再说。
这三人脾气古怪透顶,但武功本有过人之能,这次指名向傅晚飞叫阵,傅晚飞当然不是他们之敌。
李布衣当然不让傅晚飞出战。
他要傅晚飞和飞鸟留在房内照顾唐果,他顺手取了竹竿。走出门外,就看见大雾弥漫,以及门前瘦、肥、矮三个怪人。
李布衣道:“你们回去吧。”
胖鬼道:“我们不回。”
瘦鬼道:“叫那个大眼小子出来!”
矮鬼道:“我们要好好揍他一顿!”
李布衣耐心地等他们说完之后,才道:“你们三个人,童年时候过得很苦,少年情形也坏,性格难免怪一点,不过,只要多行善,以后的日子,倒挺有福气的。”
瘦鬼道:“怎么他知道我们的事?”
矮鬼道:“不对!不对!他一定是我们的亲友!”
李布衣笑道:“我不是你们的亲戚朋友,也不知道你们的过往,只是你们面相告诉了我这些罢了。”
他笑笑道:“你们三人,耳小歪斜,下尖无珠,轮紧缩露骨,是谓‘鼠耳’,耳相主一至十四岁运,这段时候,三位只怕流离颠簸,额相主十五至三十岁运程。三位额窄而陷,印堂天中都有伤疤,这十五年运也不会好,所幸三位虽说大恶,时亦行善,及长中年,反而有福。”
三鬼脸色阵青阵白,直听到最后,才露喜意,胖鬼道:“你的相准不准的呀?”
瘦鬼道:“他讲我们过去的,倒挺准的。”
矮鬼道:“管他,过去我们怀才不遇,只是知道以后好,信他总比不信好!”
李布衣笑道:“三位虽然形状这个嘛特别一点,但你们三人,一个五短,一个五长,另一水形人格,日后自有富贵荣华,不过三位五行带克,若不检点,只怕福祸未卜.还是多行好事吧。”
胖鬼突然一副受骗的样子道:“你说我们耳相不好,尖削无垂珠,这样怎会有好报?”
李布衣道:“但你们耳朵紧贴脑侧,正面望去,几乎不见耳朵,算是十荡一清,仍有福气。”
瘦鬼道:“但是我法令纹入口,很多相师都说我定必饿死。这——”
李布衣笑道:“你少担忧,我见你说话时舌上有一颗红痣,法令入口,分必饿穷,但舌尖有痣,反成‘二龙争珠’之局,怎会有饿死的事!饿不死的、饿不死的”矮鬼嗫嚅道:“可是人家说南人北相,才有出头,我又那么矮”
李布衣哈哈笑谊:“曹孟德不矮么?相学最忌以偏概全,以讹传讹,眉毛少的便没有兄弟么?嘴巴小便无权么?如以管窥全豹、盲人摸象,不整个地看,全个地相,是作不得准的。”
胖鬼终于喜形于色地道:“看来咱们兄弟还大有希望!”这“勾漏三鬼”本性不坏,只是因为幼年际遇太坏,少年受尽欺凌,三人吃过诸般苦头,练就了一身好本领,行事也邪妄偏激了起来,就像给狗咬过的人一转而成见狗就踢打,他们倒先欺负起别人来了,最后还投入了“天欲宫”,成为“十二都天神煞”中其中三名
瘦鬼也大为奋悦,可是迟疑道:“我们今天是来总不能”矮鬼接道:“相师,我们不杀你,但那小子,我们非得要教训不可。”
李布衣淡淡地道:“三位如果一定要教训,那就教训我吧!”
胖鬼首道:“多蒙大师点醒,我们不想伤你。”李布衣道:“那请高抬贵手,也不找那小兄弟的麻烦。”
瘦鬼执意道:“不行,你是你,他是他何况,我们负‘天欲宫’之命,执赖神医回去。”
李布衣道:“赖神医这不是去找哥舒天的道上吗?天欲宫多行不义,你们也别粘上了,我这里代小兄弟接你们三招,我不避、不躲、不闪,若接不下,只好怨自己技未精纯,若接得下,就请三位退三尺地,放过小兄弟,退出天欲宫,多为善天下。”
矮鬼断然说了一个字:“好!”
李布衣缓缓吸进了一口气:“请。”
矮鬼道:“你若接不下,不要勉强接。”说着扬起了一手掌。
李布衣神色凝重,只点了点头。
矮鬼大喝一声,一掌击在李布衣胸膛上。
李布衣微微一晃,矮鬼一张脸,涨得赤红,沉声道:“好内力!”
李布衣道:“多谢。
这次由于矮鬼先说了一句后,所以次序倒反,由瘦鬼问:“谢什么?”
李布衣道:“陶三哥适才那一掌,留了五成功力。”他用手指在衣襟轻轻一弹,胸襟一片衣衫,碎如蝶衣,纷飞飘落。
胖鬼问:“你没有事吧?”
李布衣微微笑道:“还挺得住。”
瘦鬼挥了挥拳头,道:“到我了,小心着。”
李布衣点头,又长吸了一口气,神定气足的屹立在雾中。
这一拳正正中中的打在李布衣脸门上。
李布衣连动都没有动。
只是他身边的雾气,好像突然遇上热气一般,幽魂雪衣般散开,好久都不曾围绕在李布衣身衅。
李布衣又缓缓睁开双眼。
矮鬼问:“怎样了?”
李布衣道:“还受得了。”
胖鬼道:“佩服。”
李布衣道:“席二哥也留了四分力。”
瘦鬼叹道:“就算用十成功力又如何?我当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布衣笑道:“这世间本就一山还比一山高,我这不算什么。”
矮鬼关切地道:“小心,我大哥武功可不比我们。”
李布衣承情地微笑,望向胖鬼。
胖鬼考虑了很久,好像要剁掉他一只手指那么负担地道:“我知道你内力高深,但我们不能虚晃了事,总要尽力而为,无愧于心,我用兵器了。”
李布衣道:“你若留情,我反而不要。”
胖鬼挺起了长殳,殳尖对准李布衣右肩。
李布衣忽道:“你若不用全力,对一切都不好交代,刺这里吧。”他用手指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