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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僵尸王爷作者:诗花罗梵-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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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黄叶便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粉末。
  
  香魂坡的僵尸美人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纷纷顶着破损的脑袋围了上来,因为辨不出双方的善恶,便只是一副观戏的架势。我开着通天仙者的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了从山林深处弥漫而出的腐气,不多时便看到只只庞大的物事自枝叶间渗了出来,伸着黑墨般的长舌。
  
  在我回到千年前的日子里,这些幕客化作的诡物已被白师爷养得膘肥体壮,僵肉堆积成的身躯宛如地狱修罗,只待与薛云的护卫毛僵们比一比,来看看究竟是谁吞噬谁。“……这一切都因你而起。”那些诡物近了,我便将白师爷扔到脚下,暴涨的指甲像明晃晃的刀刃一样对准了他的胸口。
  
  我本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了结他的长生,将他的魂魄彻底送入寂灭的境界;毕竟这个人是我与薛云一切灾祸的根源,剔骨剜肉千万次都尚不足惜的恶人。可当我真正将灌注满仙者之力的屠刀悬挂在他头顶时,却是迟疑了。
  
  ——杀了白师爷,当真只是如此简单的事?
  
  就是这一瞬间的恍神令生性狡猾的白师爷找到了可趁之机,他极快地翻了身过来,将原本压制着他的我掼在身下,欲对他动刑的双手也扣了起来。“……姓唐的学生,既然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为何不把这一切都完完整整地归还于我?”他似是哀怨地在我耳旁低喃,暧昧的姿势令我脊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如今他已快没了灵力,是根本制不住我的,看似蛮横的动作也有些发虚,我只蹙眉看着,不知他要耍甚么把戏。“……你不属于这里,亦不属于薛云,只是我在谋划中不经意从千年后唤来的可怜人罢了;若我向你赔罪,将那灵王府的珍奇宝物予你些许,就这么一走了之如何?”他的话里透着蛊惑,苍白艳丽的面庞也始终妖异地笑着,若教常人看见,指不定便会被迷失了魂魄。
  
  然而他在我眼里始终是那不死之身的老怪,因而生不出半分情愫,只冷着脸将他推开,刀刃般的指尖又亮了出来。满月的光芒已愈发微弱了,先前被我给予了些许生气的山坡也再一次变得荒芜。“不愿……?看来是……我还不够美罢。”白师爷枕在我的胸膛上,不再刻意露出妖娆的声音低了下去,好似全然不惧怕那即将结束他永生的屠刀。
  
  我仿佛察觉到甚么一般停下来,心中微恙的同时,竟听到他口中吐出了匪夷所思的字句。“唐毅鸣,你这个中华民国的好青年总有不知道的事。”白师爷似是在说与我听,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出神地注视着我的面容,如薛云般温柔地将手覆上了我的脸颊。“你不知道,我实是喜爱你的;那喜爱或许已持续了颇久。或许打从我决定将薛云的所有都尽数夺取,完全取代他的存在时,便已传承了他的绮念。”
  
  ……
  
  白师爷低声叙述着那些连我也不记得的曾经,在千年前的灵王府琐碎异常的点点滴滴,像那将我的杂物尽数收纳在箱中的薛云一样,面上流露出了温柔的情意。“当年的薛云在生出爱人之心前,不过是视你为能带来永生的仙子,我原本也并不在意,只是谋害他的同时用你作弄一下罢了。然而当你成了通天仙者之后,这一切便脱离了原本的轨迹……”白师爷嫣然笑了起来,“千年前薛云一次次地将我碎成尸块,而你在旁边漠然看着时,可曾留意了那爱恨交织的眼神?”
  
  “学生,师爷也是恋着你的。”
  
  异样的情绪从心头汩汩流出,看着眼前神色寂寥的白师爷,不知为何,有一瞬间我竟觉得那话是真的;然而当我极快地清醒过来,发觉头顶满月的位置已有所偏移时,不详的预感便从心头油然而生。远处的灵王府阴冥寒冷,想到白师爷刚结束伪装成宋志良的游戏时说过的话,我再一次大力扼住他的喉口,目光阴冷地扫了一眼身边围拥上来的幕客,扬眉道:“白师爷,学生奉劝你还是不要耍甚么诡计。”
  
  不久前他曾幽幽地说,薛云快不行了。
  
  深深的厌恨使我抬起身来,一把卸下他仍在我身上作祟的双手,扣着他的下巴道:“告诉我,你将薛云如何了?”
  
  白师爷此人我再了解不过;不论是追溯到千年前内忧外患的乱世,还是民国年间仍不安宁的如今,他的追求除却永生,便是钱权二字,哪可能会如薛云般生出爱人之心?早在他以深情的姿态贴上来前,我便隐约觉得他在拖延些甚么,如今心中更是警铃大作,拎起他的脖颈便朝西山的灵王府走去。
  
  他的身子极轻,如魂灵般荡在我的手边,尽管很是痛苦,却仍是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安静地在我手里待了半晌,怪笑道:“薛云那蠢物,千年前承载了你身上的恶咒,又不晓得去食人来弥补气力,在朔月之夜痛如刀绞暂且不提,如此坚持了千余年,已是被掏空了——”
  
  “我的永生之能已快要丧失完全,因此在这之前,仅存的一点灵力便赠予薛云来加快堕入无间地狱的步伐。他会后我一步湮灭在这山间,仍与我在寂灭的境界做一对亲切的师徒。”
  
  我停下脚步,看到丝丝黑气从山下攀爬而上,将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灵王府包围起来,在黯淡的满月下弯成一只血红的利爪。吴钩老汉抽着旱烟,提着一盏老油灯慢慢地从它身边走过来,见到我便眯起一双老眼,也没有露出惧怕的神色,平静地看向我手里拎着的物事:“师爷,已是妥当了。”
  
  话音刚落,食人村的山间便荡起了白师爷嚣张而凄然的笑声。蓄满白师爷最后灵力的老油灯明明灭灭,终是掉落到潮湿的泥土里,随着他眼里的那一点光亮熄灭了。“……三天,还有三天,薛云就会魂飞魄散。”白师爷轻虚的身子忽然挣脱了我的手,落下来直直地盯着我道,“学生,你可要想好了,若你执意留下,便不得不与他一起承受恶咒的侵蚀;而若你选择独自离去,或是与还未沦落黄泉的我一起,还尚有荣华富贵、共享永生的可能。”
  
  ……
  
  山的另一边,千年幕客们化作的诡物已与灵王府的忠实家仆恶斗了起来,原本胆怯的僵尸美人们也仿佛得到了指示,纷纷从地底爬出来与那僵肉堆成的物事相搏。地狱般的嚎哭越过山岗飘入我的耳际,不远处的山头忽然有一点晦暗的光芒放大了开来,我的身影也隐隐约约在其中闪现了。
  
  ——那是灵媒古镜,以及怀抱着灵媒古镜的薛云。
  
  “天真至极。”已然是僵尸王爷形貌的薛云拖着沉重的身子,看向白师爷的目光冰冷彻骨,唇边隐约有鲜红的血迹渗出。
  
  他的手轻轻一转,原本黯淡的满月便倒映在灵媒古镜中,蓦地再次明亮起来,将月光洒在山林中每一只浑浑噩噩的僵尸身上。得了赖以为生的光芒,它们便精神起来,都似是察觉到甚么一般愈战愈勇,落单的几只将那猝不及防的吴钩老汉猛然拉入地下,呼啸着一齐化为腐烂的黑土,将那戛然而止的呜咽送入黄泉了。
  
  而这时,我的屠刀也在白师爷项上落下了。“……师爷,可惜你终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由你一手创造的仙子。”他的身躯已像往昔的无数次那般,断裂成了分离的骨肉,迸溅的血雾也随着夜风散去,淡淡的腥气钻入鼻间。我知道这一次的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再复原的了。
  
  “……你错了。”滴溜溜滚落到一旁的头颅沉默了片刻,忽然仰起来看我,□□的齿骨嘎嘎地发出最后的呓音。“我说过我是先知——晓得一切的先知。会死在你手下,我自是知道的;可即便如此,比起灵力枯竭而死,我还是更愿意死在你的手下……唐毅鸣,你这个聪明人可是懂得了甚么?”
  
  我看到那些融化的血水沸腾起来,被包裹着尸气的泥土争先恐后地夺着,仅留下一颗缀着长发的乌黑头颅凝视着我。浓浓的悲哀忽然涌上心头,鬼使神差地,我低下头去,对着在沼泽般的阴泥里挣扎的头颅道:
  
  “我姑且信你这一次。安息罢。”
  
  我看到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异,又很快被不知名的复杂情绪所覆盖。
  
  慢慢地,他终于闭上双眼,沉入了幽深的地下。
  
  ……
  
  当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回过头去,静静地与承载了恶咒的僵尸王爷对视着。
  
  这座被食人的恶名标记了千年的山村,终于在阴腐之气尽数散去的黎明中,回归了初始的沉寂。   
                 

☆、安魂曲

  ……
  
  我隐隐觉得一切都似是已经结束了,却又仿佛没有。
  
  白师爷这个恶人不放过任何一次作孽的机会,在自己空虚千年的身躯归于尘土的同时送了我一份大礼。那在薛云体内潜伏了千年的咒语,正在衰微灵力的催动下一点点疯狂地涌出,给予原本就虚弱不堪的他最后的打击,使我们陷入绝望的境地。
  
  若我和薛云是彼此不相识的陌路人,还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寻常的法子,我坦然将他超度了,就此与食人村道别,回到北京仍过着乱世中谨言慎行的生活;而被腐朽与苦痛困扰了千年的他亦可以得到解脱,真正地脱胎换骨,或许也会在将来的史书中添上一笔浓墨重彩的痕迹,身边再也找寻不到我的身影。
  
  可如今,我们相爱着——
  
  我向前走了一步,他却猛然后退,怀里的灵媒古镜摔落在松软的泥土里,映出了那闭合的唇间隐约露出的獠牙。我察觉到了他的忧心,知道自己若是贸然上前,难免会受到那股恶咒化作的瘴气侵蚀;通天仙者的灵力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甚至有可能,待我将这些山间的僵尸超度完全,自己已又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学生了。
  
  清晨的露珠沾上茂密的野草时,本该再次眠憩于地下的僵尸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沉睡,而是预感到了甚么一般冒出头来,看向我的枯朽眼珠忽然有了敬畏与期待。我走到薛云身边,弯腰拾起已溅上泥灰的灵媒古镜,不再去看他那微微泛红的眼睛,缓慢地来到了忠仆与爱慕者们聚集的地段。
  
  随着我的渐行渐近,新生的日光也缓慢地洒遍了阴凉的山头。幕客们颓然消失的土地间,不久前大获全胜的僵尸不安地骚动起来,有些僵尸美人呆望着站在山坡上的薛云,喉间甚至发出了不甘与惶恐的呜咽。这些僵尸美人在心底是不愿与薛云别离的;可事到如今,去留已容不得她们来决定。
  
  “尘归尘,土归土,汝去乎,不留骨……”
  
  我念着连自己都听不甚明朗的咒文,耳边响起了渺然如异界的空灵梵音,静谧而缓慢地,悄然合上了双眼。眼睑下另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中,溢出的灵力吹散了浓重的尸气,一缕缕纤细的魂魄正从禁锢他们千年的枯烂躯壳中幽幽升起,在殷红的夕阳下踏上一条弥漫着紫黑瘴气的路,那是我曾在梦境中窥见的,黄泉之路。
  
  我看到自己的同学正坐在杨柳树边悲哀地哭泣,那站在忘川水另一边的孟婆已为他备好了茶汤。他实在太过年轻,甚至还未来得及享受到成为父亲的喜悦,便早早地葬身在这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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