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枕边细语-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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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意思。」艾韦斯慢条斯理的将检验报告折好,收回信封袋中,思考该如何说明。「我们的胎儿,吸收宿体的负面情绪成长。憎恨、厌恶、恐惧、愤怒……其中『恨』的力量最强。」
法希弗略微一想便明白,『你是说,若宿体仇恨寄生胎,胎儿便成长得愈快?但这人类……』
别说恨了,高翌翔一心期待这孩子的诞生。他看遍坊间所有怀孕相关书籍,甚至还替孩子准备教育基金跟人寿保险。从这就能知道高翌翔是打从心底期待,爱着这即将夺去自己性命的胎儿……
「宿体的爱,对我们的胎儿而言等同毒药。」艾韦斯指着高翌翔的腹部,「再这样下去,我的继承者迟早会死。」
「原来是这样,啧!这家伙知道会崩溃的。」法希弗苦笑。这下为难了,该怎么跟高翌翔说明,胎儿成长停滞是因为宿体浓烈的爱,要他改而恨这孩子?爱恨可不是电灯开开关关那样简单。
「有别的办法吗?就算是我们,也无法主掌人类的爱恨。」
「是有的。」艾韦斯看着他跟高翌翔,冰冷的眼神让他毛骨悚然。
法希弗紧张的吞口唾液。「请、请说?」
「血。」艾韦斯竖起一指,勾状的黑色指甲锐利如鹰爪。「让宿体喝下恶魔的血,我们血液的能量能滋养胎儿。」
「恶魔血?!」法希弗讶异的瞪大眼睛,「但人类……人类喝下恶魔血后,会被魔化,成为半人半兽的怪物,灵魂遭受永世的诅咒。」
「所以?」区区个人类,艾韦斯哪里会在乎。
法希弗说不出话来。
若是以前,他的确跟艾韦斯一样的想法,不过就是个宿体,谁管他死活或是魔化诅咒,但……这宿体是高翌翔。
犹豫很久,他终是将深藏的话问出口:「那……有办法……有办法让宿体存活吗?虽然我知道没有这先例,但你……但您是魔界之王,力量无边,或许……」
「法希弗?」艾韦斯不明白弟弟的问题,孩子诞生、宿体死亡,对恶魔是再简单不过的常理。
仿佛反抗兄长的冷漠,极力压抑的情感冲口而出,「大哥!我没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生物,当他看着我……当他看着我,他的眼里映着一整片星空,深邃又光彩夺目。从那时候起,我知道自己逃不掉……」
天台上的初遇那时,就已经对这人类上了心。
干瘦的身躯、平凡的样貌、个性阴郁无趣,还是个与年轻貌美差之极远,即将被称为大叔的男人。这种人类到底哪里值得他看上……在考虑问题前,他已奋不顾身。
织网的猎人,在捕捉猎物前,已然踏入网中。
「我、我爱他……大哥,我爱他。」紧抱住怀里的躯体,法希弗激动低吼。「我爱上这人类了,怎么办?!」
早就看出端倪,艾韦斯叹口气,拍了一拍他的头,安抚他的弟弟。「别傻了,你没有拯救这人类的办法,要生下我的继承者,他注定会死。」
「我……我知道。」将头埋进高翌翔的颈窝处,感受这身躯的温度,脆弱而又偏执,这样疯狂的人类夺得他的目光,攫住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块。
渴望珍藏渴望破坏,渴望占据对方的世界,他要高翌翔永远只属于自己,永远陪伴在身边。
还没有,见过这人开怀的笑……
「我知道,但我要他活着,我不能抛下他。」唯我独尊的恶魔贵族,发出微弱的哀鸣。
恶魔一辈子只会爱这一回,而他挑中绝对不能投入感情的对象。
8
国小的时候,住家就在学校后门,操场走出去转个弯就到,以孩童的脚程也不过两、三分钟,途中也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马路,他跟姐姐便每天步行回家吃午餐,看点电视直到下午第一节课钟响前,才嘻嘻笑笑的跑回教室。
他们手牵着手,唱着上礼拜音乐课教的字母歌,走在通往家的小径上,两侧爬满长春藤的水泥墙,是他整个世界。
而后,每当贞贞哭闹时,他会轻唱同首字母歌,安抚她的情绪。
那首歌,是这样唱的……
「……」
是谁?在耳边轻哼着熟悉的歌谣,带他回到无忧无虑的过往时光。
睁眼发觉自己已热泪盈眶,不远处歌声仍轻轻回荡,仔细听,是他从未听过的曲调,却在睡梦中以为是童年的歌曲。
枯瘦的手指微动,超音波照片就搁在他手心,他捏住紧按胸口。
双眼茫然呆滞,透过白纱床罩,天花板一角的精美雕花令他些微出神。身下的床铺柔软舒适,手抚过盖至胸前的棉被,被单丝绸般光滑柔软,是雪的颜色。
这不是他的房间……
脑中闪过这念头,高翌翔像是被吓坏的小兔子嗖地跳起,连滚带爬的翻身下床,紧张地左右张望。
这房间比他整个家还大,房间中央的圆几上摆着一盆花,糖粒般的白色花朵像座小瀑布,从花瓶里涌出,垂坠至桌沿下方,除了床跟几盏灯,房间里没有其他家具。
他刚刚躺的床,比总统套房的KING SIZE床铺更为宽敞,十个人同时躺上去都不成问题,藤蔓造型的银白色金属床架,顶端悬挂半透明的白纱床罩……这房间里,几乎所有的物件都是雪一样的白色。
房间地板是跟凉亭同样的石材,寒气袭人,踩在上头像在冰上走路。在床边发现自己的鞋子,连忙套上,一条白色毛毯刚好就在手边,他拿来包住身体。
这里是那间房子里面?从凉亭内曾看见远处有座建筑物,他想现在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在里头。
法希弗不见踪影,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自己,高翌翔吁了口气,包着毛毯走到窗边。
站在这里歌声更加清晰了,犹豫一会,他推开窗户,登时一股冷风呼咻咻的涌进房里。外头是剑叶森林的银针草地,温度低得像身处冰天雪地。
「好冷!」将毛毯包得更密实,窗外有条白石子路贯穿草地,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于是爬出窗台,走到外头。
他想知道,是谁唱出如此动听的歌声。
寻声前进温度愈来愈冷,高翌翔将自己捆成一条春卷,缓慢的移动。
两旁的针草刀叶不似外头的张牙舞爪,靠近狭窄碎石路的针草全被拔除,这带的植物似乎精心修剪过。
前方稀疏的树丛间,露出个三层楼高,由寒石雕成的巨大鸟笼,歌声就从里头传来。
脑中隐约有个想法:被小心地保护在剑叶森林深处的,是魔界之王的爱人吧。那高大冷酷的男子,肯定只在对方面前流露出温柔表情。
能这样珍爱着谁,很幸福……
醒悟歌者的身分,高翌翔深知自己不能再看更多,他正欲转身离开,突然被股力量往后扯,背后抵上法希弗熟悉的胸膛,同时身前刮起一阵浊热的风旋,魔界之王出现在面前。
「回去!」艾韦斯冷冷地说,看也不看他,赤目盯着他身后的法希弗。
高翌翔连忙低头道歉。「陛下,很抱歉,我就要走了。」
法希弗一手搭在他肩上,呈现保护的姿态,笑咪咪地直视魔界的王者。「老大,别那么凶嘛,让这人类跟你家孛珈打个招呼也不成?」
「没有意义。」艾韦斯冷哼,「自己的东西,自己管好。而且,没准你把他带进来。」
「你不准我也会照带的,外头冷死了,分张床睡睡也不成?」法希弗指着自己,神态有些无赖。「不然我们来打架,赢了房间就借我几天。」
在这里打起来他有九成的胜算,兄弟俩的实力本就不分轩轾,顾忌孛珈的观感,艾韦斯肯定是绑手绑脚无法发挥。
艾韦斯自己也知道这点,瞥了高翌翔一眼,身为魔界之王,气度还是有的,何必跟个将死的人类计较,更何况他只是好奇,并非有意偷窥或是企图逃跑。
「休息够快滚。」丢下这句,艾韦斯披风一甩,消失不见。
「知道知道,鸡蛋别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秘密不会用同个信封装……我说你啊,」法希弗捏着高翌翔的肩膀将他转过来,「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知不知道?」
高翌翔说:「一开始没联想过来,等意识到不对时,已经被你们发现。」当下他就想掉头回房了,但这两个恶魔正好出现。
「已经?我可是一直跟在你后头的。这里不是我的地盘,别给我到处乱跑。」法希弗嘱咐着,他真怕艾韦斯故意找什么名头处置这人类。
「明白了,很抱歉。」高翌翔垂眸,越过法希弗往回走。
「其实你满肚子不悦吧?我是可以允许你反驳我一下的。」法希弗跟在他后头,嘟哝着。乖顺听话是很不错啦,但总表现得一点意见都没有,完全不清楚这人类在想什么。
「……太好了。」高翌翔忽然感叹。
「什么?」
「孛珈。看到鸟笼时还担心他被艾韦斯囚禁,但能唱出这样美丽歌声的人,肯定过得很幸福。」他身体里的孩子,往后,会被对方宝贝着,好奇的原因不过是想确认这点罢了。
「喂喂喂,这是什么意思,我也对你不差吧!」
「我很感谢。」脚步略微一顿,法希弗从后方抓住他的手臂,强硬的让他面对自己。
但高翌翔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双眸死灰,犹如行尸走肉。
在心脏一角抽痛的东西是什么?酸苦的让他抓狂。
「你……」法希弗咬咬牙,说:「如果不把照片交给艾韦斯,他真的会把你的身体切开,你不能因为这样生我的气,而且照片也拿回来了。」
「没有,是我失态。」高翌翔别开视线。
本就不存有任何幻想,尤其在见到魔界之王后,他更清楚自己只是孵育恶魔之子的容器。
「啧!真不舒服。」法希弗松手,不知该拿这人类怎么办才好。除了身体里的孩子,他什么都不奢求,而这孩子正是造成他对一切绝望的真正原因。
将死的身躯,再也没有力气朝任何事物伸出手。
「啊啊啊!」法希弗烦躁的猛抓头发,呼出一团团白雾,「我也很有压力的!将艾韦斯拉下台是有办法,但必定会牵连到三界,至少目前,我并不想背叛艾韦斯,也渴望能建立自己的势力。」
「我知道。」高翌翔脱下毛毯,踮脚披在法希弗身上。恶魔比他这人类更怕冷,法希弗的鼻头冻到发红,还得陪他在外头走动。
他拍了拍法希弗的肩头,「不要紧的。」
不要紧的……这句话法希弗说过许多次,此时从高翌翔嘴里听来,滋味很是微妙,竟然让这人类反过来安抚自己。
对艾韦斯而言,孛珈独一无二,而对法希弗来说,亦是没有谁能取代眼前这人。
「你说的倒简单,唉!头疼……」恶魔长叹。
指尖无意识的轻敲嘴唇,犹豫如何向高翌翔说明胎儿的情况,若在以前,他哪里会在意低等人类的想法,直接将恶魔血喂给对方省事。情爱这玩意果然是恶魔的死穴,法希弗懊恼也来不及。
回到房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一整桌的佳肴在等着他们。全是肉食,炖全鸡、猪蹄膀、香煎羊排……整只烤牛呈大字形的趴在桌上,头跟尾巴全认得出样子,焦香肥美,却也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