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绝不写仙侠-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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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是不是觉着败兴了。”
但出乎意料,白将离否认了:“不只是觉得无甚心情罢了,倒是他们,经历数次战火竟还未断绝,反而能够重新振作起来重建家园,凡人的生存能力,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他搁了琴,缓步走到徐岫身旁,与他一同看漆黑夜空之中那几抹火树银花的绚烂。
徐岫便失笑道:“战火?那是近百年前的事儿了,你道凡人能与神魔之战或是灭世天劫相提并论么?凡人寿限也不过区区百年,十年光阴就足以令他们得以翻天覆地的改变,更何况一生。”白将离扬了扬眉,不置与否,不过对他那漫长的生命而言,百年说不准不过是一次闭关打坐修炼的机会罢了,倒确实无法亲身体会那些短暂生命的似水流年。
他们两人岂止是百年默契,更有千载情意,具是互相包容体贴之人,其中总有千言万语,也早早不必明说,便又静默着看了一会儿烟花。
“生命之绚丽而短暂,岂不正如这烟花美景,于你我长寿者,当世恐也难寻觅一二。”徐岫忽然叹息道,“轰轰烈烈,至死不渝,哈只有历经一切,方知平淡为真,我此生还求什么呢?再求便是贪恋了,便只与你长长久久,细水长流。也无需甚么从一而终,待我死后,你若寂寞,便再寻一人相伴,我也是为你欢喜的。”
白将离却不接后话,只道:“忘川河畔,黄泉途中,我自相随其后。”
“当真吗?”
“不做假。”
“哈。”徐岫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着白将离,只轻轻说着,“我才晓得,为什么姑娘家们都喜爱听这些了,因为现下我听了,也委实觉得心里异常舒坦。”
白将离也没在意他是调侃,只老老实实的说道:“你又不是姑娘家。”
这句话惹得徐岫哈哈大笑起来,夜风呼啸,卷过他及腰的白发,缭绕卷曲着轻柔抚过面庞,看着有几分凄切,似如欲哭不成翻强笑。他笑了一会,方才静下来,只道:“若我那一日并未回转成功,恐怕将成一生憾恨。即便不是你的,也将是我永远难消的悔恨。这世上,倘若我有一分一毫的气运,也都花在你喜欢我上头了,好在我虽缘薄,你却福泽不浅,方才叫我能与你安然至此。”
“安然至此?”听闻此言,白将离顿时冷哼一声,他方才眉眼还甚是温柔,现在却化作肃穆模样,“你管当年那些事叫做安然至此?”
“那又如何了?你何不想想她?”徐岫吐了一口气,终究再度提起了此人,心头却是一片默然,她曾是两人之中的禁忌,稍一动便要牵连全身,如今千年百载,也不知她是否还好,那个人是不是还在等她归来,此生他无愧于任何人,唯独只有她叫他愧疚难安,永不敢忘。
果不其然,白将离已全身僵硬,他抿了唇,便不愿意说话了,似是恼怒一般拂袖离去。
两人具是不欢而散,皆是无言挽留。
徐岫微微一叹,知道白将离心中并未放下,那些年岁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近乎强迫的拉扯着他成长,自己那时鞭长莫及,又疏于言语,这才叫那些过往存在白将离心中化脓流血。纵使自己与他相守近千年,却也无法治愈他的心伤,也是得知那些过往,猝不及防的被推入深渊,绝望归来又堕入至亲至爱之人的死亡之中,任哪一样
他思虑一二,呆在此处也是难过,倒不如凑凑热闹,如此便往山下去了。
白将离自然也在山下,这些年来,心中纵有万般介怀心结,即使当真难以放下,却也不至为旁人待徐岫置气如此,不过是隐隐想起多年前记忆心痛如锥的滋味罢了。他闭了闭双目,握着一盏花灯便往山下去了,他还是千年之前的打扮,仍旧一袭白衣,宽袍大袖,里头着着短打,束了腕,看起来干练而优雅。
他模样俊俏,衣着古朴,许多姑娘家看着他都绯红起脸庞,一动也不敢动着,偶有胆大的才悄悄跟在他后头,但惧于他的威严,也不敢造次,只是不时窜上步来问他打哪儿来,家里可曾娶亲了,来做什么,可要与她们一起玩乐,要不要住在这儿
白将离只一概不理,自顾自得握着花灯往湖边走去,倒叫姑娘们好些讨了个没趣,原本胆大的也变得有些怯生生起来,但又不肯死心,便小心翼翼跟在他后头。
这里的湖水清澈,周遭热闹,唯独他一人走来,单身似夹雪带霜,独辟一路一般,仿若这一切都融不进他的心,化不去他的冰。
白将离将花灯放在湖中时,指尖沁入了冰冷的湖水,他不曾信过天命,还是曾与天道一争的人物,此刻却也忍不住借灯寄情,凡人多以此寄托心中所思所念,虽是虚无缥缈之事,却也是个好法子,以此相寄,好似与他人诉说难处,心头难免都松快些。
但若是可以,白将离却还是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
他平生愿望不过一二,却都难以实现。
一曾愿能救得她,却更累她受苦。
二愿师兄岁安康,年福长,虽现下安稳,但当年那些时日,白将离片刻不敢忘。
他此生所求,毕生不过徐岫一人
花灯摇摇摆摆的往下流飘去了,白将离跟着那花灯走去,渐渐在湖水下流一条狭窄的小道上见着了一人,那人弓了腰,只手挽起花灯,遥遥隔着与他相望,只是轻轻浅浅的笑着,宛如当年。
白将离上前去拥住他,花灯当即落在草丛之中,又叫夜风吹动几下,晃悠悠的往湖心里头飘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番外说明一下,因为两位点的都是未来的日子,题材几乎一样,所以就一起写了=…=希望没有冒犯到
其余两个番外都可不必较真,但这次的番外涉及剧透,千万小心。
最后,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这是番外、番外、番外。
=…=希望没有姑娘再说跟正文剧情跨度太大了,这是番外。
第六章
命星坠落时,夜空正璀璨耀眼,几乎无人注意那道无力陨落的星尾。
长命灯的最后一点光辉也渐消了。
蕳清微微摊开左掌,一颗蓝盈盈的魂魄丹珠囚在她手中,里中人神憔魂消,面容竟与冰中白发人有七八分相似,心口偌大血洞一个,岂不正是徐岫。她阖眸轻叹,神色哀然凄婉,只将那囚了徐岫魂魄的魂珠收入袖中,石夷只在旁边说道:“他又值得你这么做了?”
“那什么值得?”蕳清轻轻叹出声来,“万般罪孽都已做下,又缺得这一笔烂帐吗?”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太过落寞,仿佛灯火阑珊尽在眸中,于昏浮光辉下霎时抹淡了她的剪影,叫人看了,便忍不住流出泪来。
“我知晓你怪我千般万般,可我又能再做些什么呢?”蕳清阖上了双目,“我费尽心机千万,为你们寻得风神作依靠,又设计叫神魔之子欠下人情,连同”
她仿佛要将那两个字嚼烂了一般,在舌尖含了片刻,再轻轻逸出来:“荀修。”
石夷的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泪水浮现在眼眶之中,满载不住时落下,敲在石砖上清脆声响,滚了满地珍珠,她听见自己大逆不道的指责那人:“可您,永远欠着一个人。”
这句话叫蕳清听得笑了起来,只道:“休做妄念苦思执,休为相思无缘痴,休念缘法因果事,休言红尘万丈知。你最是天下最快活逍遥的一等一风流人物,来寻思我的苦处做甚。我欠他一段姻缘,还他一双龙凤儿女,之后是嗔是了,是迷是悟,皆与我再无干系。青天白道他自走,黄泉无门我肯入,再是简单明了不过了。”
待石夷走后,蕳清方静静喝罢一盏茶,抚过小指指尖一点红痕:“红线易断,孽缘难接,我这将死之人,绑他一起做甚么。”她伸手欲掐灭那段红痕,却忍不住心尖子一颤,想起大婚之日,折丹一身红衣,与她掌心相对十指相扣的肃穆模样,他说此生一诺,定不相负。
他说:阿清
蕳清的手抖了抖,再捂不住茶杯,任它落了一地,溅出半壶茶叶,流了一地的茶水,那些肆无忌惮的水迹张牙舞爪的扩展自己的地盘,然后悄悄侵袭了她的长裙。
若这一生皆在惊慌行步步差错,布三千棋局不敢错子输其一,如今星云已掩,天下早倾,输赢再无任何意义,天道重来,能否绽眉睫,笑观那些曾经湮灭于以往岁月中的烟云重楼。
一子行来,一子当落。
蕳清闭上双眼,终究还是掐灭了那条红线。
杀伐死生灭,何敢乾坤覆;早在很多年前,她的世界之中就再无任何烟云风华,重楼雾生。
不当得到的,就不应奢求,免叫心中贪念起,输个满盘精。
神祭之地
像是没在没有底的水中再度浮上来一样,白将离茫然的走在迷雾之中,他仰起头看见日光,那些碎金印入他的瞳孔,化作一片虚无,唯剩些尘埃于世,无力的漂浮而迟迟不肯落下。
白将离听见有人呼唤他,声音温柔而平静,但像是很近又很远,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却听见了那清冷的声线细细的绑住了他。
白将离忽然流下了眼泪,温热的液体迅速冷却的时候他觉得寒冷至极,仿佛正贴在万年冰魄上一样。
但是他找不到那个人,在这片迷雾里他找不到那个呼唤他的人。
然后白将离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这片迷雾里转圈,直到草地生发,清风来迎,迷雾散去,渐渐露出那些人来,他们笑着,站在各自的地方,等着白将离过去寻找他们,可是白将离只是拨开了他们,寻觅那个他记不清容颜的,在远方静静呼唤他的人。
但对方已经不再说话了,沉寂了下去,仿佛落入那没顶的水中,悄无声息的溺亡。
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离他而去。
心脏宛如碎作齑粉,空无一物。
那一束花在他手心中落了一片花瓣,花瓣鲜红欲滴,水色沁入肌肤,白将离睁开双眸,恍惚之中从那些噩梦一般的影象之中抬起头来,他看着这方轮廓穹顶,忽才明白不过是一梦黄粱满荒凉。鸾姬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臂上,那柔嫩雪白的肌肤带来一点点仅剩的温暖,叫他不至于痛彻心扉。
白将离捧住鸾姬的手掌,轻声说道:“母亲”
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依旧静静的沉睡着,仿佛她的存在就已是白将离最好的慰藉,尽管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往昔所拒绝承受的天命,即将降临于她的孩子身上,以百倍千倍的方式,叫她心痛如绞,却无力回天。
白将离伸手揩去鸾姬眼角一滴滴流下的眼泪,觉得疲惫至极。
他很想念师兄,那个面容肃然端庄的男人,也是他唯一能够喘息依靠的人。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能够扛起一切,做到最好,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无所畏惧,只有白将离自己知道,他在恐惧。恐惧死亡与未知,即使他选择接受,也不曾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恐惧如影随形,并不随他心意果决而退却。
玉英敬他,素柔信他,寻朝前辈期他,母亲等他似乎下了山之后,他的所行所为就半点不受自己掌控,所喜所忧皆随身世而行,虽非抱怨,但着实觉得疲惫。唯有师兄,待在他身侧,方能得片刻安宁,不至自己心乱如麻,纠纷难解,满腹心思无处说起。
世事半分不由人。
白将离不知道这漫长的跋涉过后仅剩的路程会赋予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所需要的尽头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