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霸九天-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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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心中不安,雷允恭这个样子一去,转眼又是一场大风波。郭后虽然素来要强,但是此时心力交瘁,若是再被一气一激,只怕要被气得当场吐血,甚至被活活气死,那可真是闯了大祸了。但是他也知此时此景,自己又敢以何等言语相劝呢,只得垂头轻叹一声。
正在盛怒之下的刘娥,听得这一声轻轻的叹气声,忽然恍若一盆清水,将心头怒火息了下来。她怔怔地像个木头人似的好一会儿,才忽然叫道:“来人,来人,立刻让雷允恭回来!”
雷允恭已经走到寿成殿外,却被叫了回来,惴惴不安地来到刘娥面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却见刘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吓得雷允恭不敢动问。好一会儿,才听刘娥冷冷地道:“你去寿成殿把圣旨传了,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去吧!”
雷允恭只觉得莫测高深,看一看刘娥的脸色,忙应了一声连忙退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刘娥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室俱静,静得侍立一边的张太医连气儿也不敢大喘。
静默良久,刘娥忽然轻轻地笑了,她的眼神望向远处,低低地道:“有时候一关一关地过去,总以为忍过这一关就不必再忍了。可是却不知道过了一关,却并非终点,而是更艰难的开始。一开始我什么事都不能忍,到现在,每每都以为已经是忍无可忍了,到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咽下,从头再忍。”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象是在自言自语。
张太医轻叹一声:“有人忍,那是因为无能为力无可选择,因此不得不忍。娘娘已经手握权柄,娘娘的忍是有能力有选择之下的忍,下官佩服。娘娘已经能够制怒而不为喜怒所制,这才是母仪天下的风范,也是官家倚重娘娘并将权柄交侍娘娘的原因所在。”
刘娥缓缓转头,看着张太医,方才她强抑怒火,实则忍无可忍,才会失控地说了那一番早就在心底的话。张太医随她多年,早为心腹,此时一番道来,将她的怒火方才缓缓化去。她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张太医说的是实情,唯有能够动手而克制自己,比无能为力更难克制。也唯此更觉得心有不甘,情绪难抑。
“你错了,”刘娥淡淡地道:“要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谈何容易,我只是努力而已。你说,一个刀未出鞘但是却让人猜不到她何时会出鞘的人,和一个时时刀锋出鞘在手中挥舞的人,哪一个对人更有威慑力?”
张太医沉默片刻:“能之而示之不能,用之而示之不用,娘娘早已经赢定,所以,臣以为娘娘根本不必在乎皇后一时一刻做出的徒劳之举。有些事情早已经是注定,所有的事,皇后注定阻止得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世。”
刘娥点了点头:“你出去吧,好好侍候杨婕妤和小皇子。”
这一页缓缓翻过。
第三十一章
到了六月,事件频频。
边关传报,辽国萧太后亲自率兵,以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为帅南下侵宋。二月份战报早传,只因辽军只在边境一线,因此也未注意。不料数日之间,战况大变,杨延朗杨嗣与辽军交战,未及摆开阵势便遭辽军突然袭击,大败。
望都县一战,副都部署王继忠失陷,传来消息已经殉国。
同时,西北的夏州李继迁也乘机兴兵作乱,兵发洪德砦。
与此同时,蜀中有王均自称大蜀王,再度引发暴乱,竟大有当年王小波李顺之乱卷土重来的气势。
四月份二皇子玄祐去世,郭后一病不起;二皇子玄祐去世二月之后,长春殿杨婕妤初生的五皇子因先天不足,只存活了两个月未及取名便夭折了,杨氏也因此大病一场。
万安宫李太后闻知先后夭折了两个皇子,大惊之下晕倒在地,就此一病不起。
就在五皇子夭折后不过几天,消息传来,真宗的五弟衮王元杰忽然暴病而亡,年仅三十二岁。
短短半年来,真宗经历了种种内忧外患,重重打击。白昼上朝,面对着大兵压境,他顶着巨大压力一一处理国事,已经根本无暇无余力,去悲伤自己的失子之痛。到夜晚回到后宫,高度紧张心力交瘁的他只能在刘娥身边,才能够卸下层层精神上的盔甲,得到放松和藉慰。
同样不轻松的也有刘娥,太后病倒、皇后病倒、杨婕妤病倒,后宫大乱。朝庭上内忧外患她也已经知道,因此她只有一肩挑起所有的事,不敢让这些事务有半点打扰到真宗。
数月来她亦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一边忙着两位皇子的安葬,以及代拟太后皇帝对衮王元杰的葬礼的事项,追封其为安王,谥号文惠等。
另一边是每天万安宫、寿成殿、长春殿亲自照应着太后皇后杨婕妤的病情,这些事务,须在真宗上朝时去做完。到真宗下朝时,她又要时刻服侍在身边,掩起所有的疲惫和烦琐,让真宗得以平静和安心,得以处理朝政。当时真宗在压力最大的时候,险些不能自持,对此刘娥只能一遍遍地以“天佑我朝,只要我们自己不被打倒,敌人一定会有隙可攻的”等语言来激励劝慰。
这竟是患难之中见真情,此时两人不再是皇家的帝与妃,似乎如茫茫大海中一只孤舟,两人相扶相携,互相支撑互相取暖,除了彼此之外,天地之间,再更无象如此血肉相连的感觉。
整整撑到了年底,仿佛真如刘娥所预言似的,奇迹真的出现了,一切的情况都出现了好转。李继迁攻打西凉州时,西蕃六谷蕃部都首令巴勒结诈降,李继迁中了巴勒结的埋伏,身中流矢逃到灵州时,重伤不治而亡。西边边境之危也随之解除。
李继迁一死,辽国失去西边呼应,又遇内乱,萧太后遂草草撤军。
蜀中的王均之乱,此时也平息了下来。却是真宗采用刘娥的建议,重新起用张咏再到蜀中。原来蜀中官员上下勾结盘剥百姓,弊病已深。当年张咏治蜀,颇用了一些雷厉风行的手段,才把这股邪风压了下来,张咏因治蜀有功,升为工部侍郎兼杭州知州去了。张咏一走,后任者没有他的手段,压不下这帮蠹吏,百姓受苦铤而走险,蜀中又是再度造反起乱。
此时蜀中百姓听得朝庭又派张咏重新入蜀,喜得奔走相告:“朝庭还我张相公了!”张咏好不容易在杭州舒适两年,被真宗一句:“得卿在蜀,朕无西顾之忧矣!”只得自山暖水秀的人间天堂再度派到难于上青天的蜀中劳碌去了。
真宗闻讯松了一口气:“耶律斜轸死了,李继迁死了,这辽夏两边,一时半会儿也难再打起来。张咏去了蜀中朕也放心了。如今可是什么事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刘娥看着他的神情,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终于走到终点地放松下来,心中不禁升上怜惜之情,轻轻地将他抱住道:“是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真宗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道:“这大半年地走下来,朕如今与你对望,心里头根外平静,就觉得咱们像是过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似的。”
刘娥嫣然一笑,故意道:“好啊,三郎是嫌我老了吗?”
真宗叹了一声道:“要说老,朕只有比你老得更快,你看朕的头上,这半年都长出不少白发来了。”
刘娥顺手抚上真宗的头发,拨去发簪笑道:“什么不少白发,不过几根而已,我的三郎春秋正盛,我帮你揪掉就没有了!”
真宗按住了她的手笑道:“算了,白头发是越揪越多的,由它去罢!你且坐下来,朕有件事与你商议!”
刘娥收回手,此时两人都半卧在炕上,她下滑一点,便懒洋洋地伏在真宗的膝上,听着真宗缓缓地道:“昨日皇后对朕说,她想在皇族之中,收养一个嗣子”
刘娥轻颤了一下,抬头笑道:“这是好事啊,也可消皇后失子之痛!”
真宗轻叹一声:“这倒不完全为着皇后的失子之痛。如今国内外局势动荡,皇室无储,人心不宁啊!”
刘娥怔了一下:“官家的意思是,这个孩子要做为皇储?虽然夭折了两个皇子,可是官家春秋正富,来年必会有喜讯的!何必在此时作此决定?”
真宗抚着刘娥的发边,道:“皇后连着夭折了三子,又大病了这一场,怕也再难怀上皇子了。其实朕最希望,你能够为朕生下皇子来。”
刘娥一阵心酸,转过头去:“是臣妾无能,不能为官家生下皇子。”
真宗握住了她的手:“不,是朕没有保护好你。要不然,咱们的孩子,现在也应该有朕这么高了!”
刘娥勉强一笑,转过了话头:“既然已经决定,那么,官家拟接哪位皇族的孩子入宫来抚养呢?”
真宗沉吟了一下,道:“皇后说,她看中了四弟家的老三允让,那孩子是嫡子,长得聪明伶俐的。”
刘娥心里一怔,暗暗冷笑,怪不得最近越王妃带着孩子,往寿成殿走动得厉害。皇后果然不简单啊,二皇子夭折,她顿失倚仗,地位本已经是摇摇可芨。不料一个反手,又得了一个嗣子,又可以在宫中手握皇子这张牌可以横行了。自己千算万算竟算不到皇后竟有此招,只是就算皇后抱得一个嗣子,终究算不得当今皇帝的亲生骨肉。若是后宫妃嫔有哪个有再怀孕的,只怕还是难逃灾难。她这边急速地想着,这边不动声色地笑道:“越王府?官家,若以长幼亲疏贤德,都应该先是楚王府啊!”
真宗喜道:“小娥同朕想到一齐去了。这嗣子,原该就是楚王府里挑才是。”
刘娥心中暗忖,楚王有三子,当日允升就曾经被太后抱养宫中,如今继为嗣子,倒也名正言顺。虽然此次是皇后不甘心想借着孩子来固位,但是待孩子进宫之后,自己大可借着皇后有病自己把孩子抱过来抚养。只是允升已经成人,最好能抱养一个年纪较小的皇子,可以与自己培养出感情来。心中计议已定,道:“楚王的长子允升次子允言,都已经成人了。既然要进宫来,自然是老三允成的年纪最合适了。”
真宗点了点头,吩咐道:“怀政!”
“奴才在!”随着话音,内侍周怀政连忙上前恭候着。
真宗吩咐周怀政:“你到楚王府去一趟,代朕看看皇兄和几个孩子。”他停了一下,似在思索该怎么说,抬头看到桌上的玉如意,便指着玉如意道:“把这个给楚王,哪个孩子接了玉如意,就把他的生辰八字带回来,交钦天监合一下。”
周怀政领命而去,刘娥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中阵阵不安。
到了晚上,周怀政从楚王府回来,居然将玉如意原物带回了,还带回了一封楚王谢罪的奏折。
真宗看完奏折,叹了一口气:“大皇兄性子也太狷介了。”
刘娥小心翼翼地问:“楚王竟拒绝圣恩?”
真宗点了点头:“楚王在谢罪的折子里说,他是先皇贬为庶人的罪人,虽然蒙朕不弃恢复爵位,他的子嗣亦没有资格接这玉如意!”他将奏折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大皇兄,他竟是寒了心,再不愿步入这皇位之争了。罢了,人各有志,不可相强。朕、就成全了他这份心吧!”
刘娥心中暗忿,难道真的要如了郭后所愿。虽然于此时她未必能完全明白郭后的意图,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想到这里,笑道:“楚王性情高洁,却不免耽误了这几个好孩子了。”
真宗沉吟道:“耽误不了。朕想过了,二哥五弟均是英年早逝,都没有留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