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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凤霸九天-第146章

小说: 凤霸九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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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仁宗低声背道:“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朕每思伤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祸。若耽嗜滋味,玩悦声色,所欲既多,所损亦大,既妨政事,又扰生民。且复出一非理之言,万姓为之解体,怨讟既作,离叛亦兴。朕每思此,不敢纵逸”
  太后点了点头:“嗯,你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一段放在开卷第一页吗?”
  仁宗点了点头:“记得母后在儿臣幼年时便询询教导,为君之道,当首先懂得制欲,纵欲则扰民,扰民则乱政,乱政则天下危矣!”
  太后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道:“你扶我到窗边坐下。”
  仁宗和杨太妃连忙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到窗边榻上,太后斜倚着榻,令仁宗推开窗子,遥望着后苑,直至远方。
  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江山如画,这山,这水,这天下,以后都要官家来承担了!”
  杨太妃取了一件毯子,为太后披上,以避风寒,知道此时太后与皇帝交待国事,便一言不发,退到稍后的椅子上坐着。
  “官家,百姓是什么?”太后问道。
  “百姓是国之根本。唐太宗说: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样的问题仁宗自然知道。
  “也对,也不对。”太后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的山水道:“百姓是那土地,是那亘古不变的山,是那千古长流的水。百姓是国之根本,却不是朝廷的根本。”
  “母后,”仁宗忽然自太后口中,听到这一句“百姓不是朝廷的根本”,实是他闻所未闻,不禁有些惊骇。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母后今日跟你说的话,书上不会有,师傅不会教。为帝王者,须得王霸并用,要懂得圣贤道理,也要懂得圣贤不能说不敢说的却是实则存在的悖理。”
  仁宗扶着太后回到床上,他坐在床边,听太后缓缓地说来:“山,亘古不变;水,千载长流;百姓便是这山、这水,这土地,他们属于大地,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王朝。你是李家天子也罢,你是赵家天子也罢,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自己会找活路,不管环境有多坏,他们都能够找得着活路,不需要别人操心。他们世世代代如同这山上的树,自己扎根,自己结果,每朝每代的朝廷,都是摘果子的人。但是只要他们自己还有一口饭吃,还能够活得下去,他们便尤如这山水大地一样亘久忍耐着。可是,若是朝廷竭泽而渔,他们连维生之可能都无法存在时,逼得他们再无退路时,别有用心之人只要举高一呼,便可改朝换代。可是改朝换代之后,他们依旧过活,也未必认得是谁家天子。只消这家天子,能够让他们还继续能吃得上一口饭,他们不在意为哪家天子养粮纳税。”太后伸直了腰吁了口气道:“只有万年不变的百姓,哪有万年不变的王朝。所以啊,不要以为谁都得为天子卖命,天子也不过是王朝的过客,王朝不过是这天下的过客罢了!”
  仁宗静静地听着,心头却似掀起了万丈狂浪。
  “百官,才是王朝的根本。”太后眼睛微闭,开合之隙,微有寒光:“官家,百官是什么?”
  仁宗迟疑地说:“百官,是朝廷的柱石,支撑着朝廷稳固安然。”
  “百官是柱,也是蠹。”太后淡淡地说出最令人惊异的话来:“文武百官,纵千人千态,唯有一点是相同的。为官者,都是不愿意做普通百姓芸芸众生之人。他们习文学武,都是为了脱离他们的出身之地,得到比普通人更多的收获,甚至进而,可以掌握他人的命运走向。他们才是属于王朝的人,因为他们要从天子手中‘获得’,所以他们会认清这是李家天子,还是赵家天子。官家,你要认清这一点,以后就知道怎么应付百官了。”太后拍了拍仁宗的手:“我知道,你一向不曾单独应对过群臣,大朝堂上若是独立面对了,只怕初次会有一点怯。”
  仁宗点了点头,太后叹道:“百官是王朝之根本,他们效忠王朝,或有受了圣贤书教化的,可是圣贤书是有后天教化之功,却不能灭了先天之天性。你不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朝廷靠百官统御万民,受万民衣食供养,百官靠朝廷俸禄,养家活口,以及惠及家人和部属。”
  “百官是柱,也是蠹。”太后忽然重复了一声,仁宗诧异地看着她,见她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太后的声音仍然很轻,透着衰弱:“为官者,效忠朝廷,为的是过比普通人更好的生活。一个人的能力超于别人,其欲望必然也超于别人,有才能而甘于清苦自守者,不是没有,而是太少了。这是常理,不必叹世无清官,清官是人造的,不是天生的。人心趋利,官家莫要以为,为臣子者就得不欺君不欺心,可以用旨意发令,可以用道德教化。那不是骗别人,就是骗自己,骗别人尚可,千万别自己骗了自己。你还记得先帝的《劝学文》吗?”
  仁宗低声道:“儿臣记得,先帝的《劝学文》说:‘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太后轻吁了一口气道:“这是先帝给读书人的承诺,也是历朝历代皇帝给读书人的承诺,给百官的承诺。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换得身富贵,这是人情与世故。”
  仁宗应道:“是,儿臣记下了。”
  “关于吏治,”太后道:“我年轻的时候老是想,若是能掌国,必然除尽贪官,可是经历世事之后,方知道天底下的事,没有这么简单。人把吏治比黄河,河清几时,官清几时?你看黄河的水何时清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今才知道,和光同尘才是治国之上策。为天子者,以和为贵,不可过苛,苛求则暴,暴则百官不附。所谓垂拱而治,有时候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须知百官既趋利而来,有利则附,无利而逆。
  “可是吏治又不能不治,百官趋利而来,若是如愿了,他们便是柱石,绕在朝廷的周围,把江山托起来。可是官员过多,或者官员过贪,超过天下百姓能够供奉之外,而百官就会从柱石变成蠹虫,啃咬起你的江山来。所以,封赏官吏是君王治国之道,可是隔段时间就要精兵简政,清除贪弊,这也是治国之道。”
  说到这里,太后忽然咳嗽起来,仁宗连忙扶住太后:“母后累了,还是多休息吧!”
  太后叹了一口气:“我老了,人老了就是罗嗦,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听进去多少。”
  仁宗哽咽道:“母后字字俱是治世名言,儿臣一字字都如刻在心上。”
  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拍了拍仁宗的手道:“趁着今日精神还好,我多说几句罢了。”
  仁宗却知道太后的病已入膏肓,如今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不忍拂了她之意,连忙点点头。
  “治天下,用王霸两道。”太后继续道:“王道用利,霸道用刑。刑名律法,一旦制定,便不可乱。越到治世,律法则越不可轻犯。”
  “是,”仁宗道:“母后天圣七年,行《天圣令》;明道元年,行《天圣编敕》,本朝律令,至此奠定。”
  “嗯,”太后点头地说:“从来没有千古不变的江山,自然也没有千法不变的律令。但是若要改律令,不能见事就改,而要想到律令一出,至少也得奉行五十年,百年之后。律令改动不可过急,过急则不达,不达而容易反复,治大国如同烹小鲜,反复过多,朝令夕改,则君王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
  仁宗道:“可是若五十年百年不变的律令,如何解时事变幻呢?”
  “律令如火,利禄如水,火不能至者,用水来调和。君王要急用某事,用强令未必能立即就达,则可用利来调节。”太后眨了眨眼睛,有了些笑意:“重利之下,必有勇夫。开宝年间太祖要北伐,只须有暴利为诱,自然天下商贾冒死送军需至前线,远胜过苛令重典之效果。丁谓林特改茶法,则京城迅速繁华。朝廷设暴利是一块肥肉,挂到哪里,天下就扑到哪里,君王若急用何事,迅速可成。只是成事之后,须得把这块肥肉及时取走,挂到别处去。”
  仁宗前头听了大半沉重的话题,到此听得太后忽然这般一说,也不禁莞尔一笑,却也不禁衷心地道:“太后世事之洞明,儿臣所不及也。”
  忽然太后一阵气喘,咳嗽不止,仁宗忙劝道:“母后身体欠安,太医说要多休息,还是等母后身体好些再教儿臣罢。”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儿,我平时忙于朝政,一直以为自己还能多活几年,能手把手地教你。可如今来不及了,我再休息就没时间了。我只有抓紧这每时每刻,能教得多少是多少。”
  仁宗含泪道:“母后不要说这样的话,母后还能活上几十年呢,儿臣若没有母后,国事政事都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后执着仁宗的手,好半日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实在是放下不下你。当初太宗皇帝有八子,对诸皇子们考察历练了多年,变更再三,才择定了你父皇。又看他经办过京中赈灾、平蜀中李顺之乱、处理契丹事务等事务都办得极好,这中间磨练了十年后,这才将江山交他你父皇的手中。你父皇晚年才得了你,不曾叫你历练过,这皇位就交托到你手里了。这些年来我诸事庇护着你,你自小一帆风顺,实是未受过挫折,未经过历练。一遇到大事,我怕你压不住啊!”她想了想道:“皇太妃随侍我多年,大体上许多事虽未自己经手过,倒是看着我处置过。她从小抚育你长大,将来我大去之后,你要待她像待我一般尊敬。有什么事情,记得先请教她!”
  仁宗哽咽道:“儿臣尊旨。”
  杨太妃也哽咽道:“姐姐,你放心,你的病会好的。皇帝已经下旨,悉召天下名医立刻入京,又大赦天下,祀祭上天,为姐姐祈福。姐姐的病,来日必会好的。”
  太后摇了摇头:“傻妹妹,人寿有定,又岂是祈祷得来的。先帝最后时,我何曾不是祭祀五岳,为先帝延寿,先帝到底还是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去了。经此之后,我再也不信这些。皇帝——”她看着仁宗道:“不必为我一个老太婆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若真要大赦的话,我代掌国事时,有些臣子们犯上被贬的,你都赦了他们回来吧。他们虽然做错了事,但昔年还是有过功劳的。”
  仁宗应道:“是,母后,儿臣这就叫人去办,教他们领受母后的恩典!”
  太后想了想,摇头道:“这倒不忙,这些人中有些还是能起用的,你待我去后,再赦了他们。我反正是要死的人,有怨恨也只归到我身上去了。叫他们必记你的恩,下死力替你做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晚,太后又絮絮地吩咐了许多话,仁宗一一都应了。
  大宋仁宗明道二年三月末,大宋皇太后刘娥崩于宝慈殿。
  她曾经最接近帝位,是自武则天之后唯一敢穿上龙袍的女人。此后历史上再也没有一个女人如此接近过皇帝之位,再也没有一个女人穿上过龙袍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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