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狐言-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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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蔹坐在轿辇里,透过车帘传进来的血腥味和牵动着车身的震颤让他一时也产生了难以言述的恐惧,只怕他引来的根本就是一头嗜杀的怪物!
就在他手指颤抖着重新摸上海螺的时候,外面天兵们的惨叫已经完全停止住了,风里裹挟的腥味越来越重,蛇身从轿辇边游过,传来沙沙的鳞片与地面的摩擦声。
白蔹将海螺放在唇边,小心地吹出了一个气音。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还躁动着在四周探寻的蛇怪忽地安静了下来。
白蔹再一次吹起海螺,海螺里像是存储着特殊的灵力,他每每碰触它,总会有一种心绪如清潭一般平静的错觉。
等到他从海螺的吹奏中回过神来,轿辇外巨大的蛇怪已然不见,换来的,是一条试图把脑袋搭上他大腿的数尺长的小黑蛇。
黑蛇背上还带着撕裂伤,不过很快就结起血痂,它的眼珠像是收敛起光彩的玛瑙,之前杀戮间被血气激发的殷红已然不见。
小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可乖巧了,哪里还有那副吃人的可怖模样……
白蔹直觉小黑的反常肯定与他佩戴的海螺有关,但是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殷寒亭。
殷寒亭先前拉开白蔹衣服的时候是见过那只海螺的,但他并未深想,只是以为那海螺或许是东海里照顾白蔹的侍女送的,让他挂在脖颈上留作纪念。
两人各怀心事。
白蔹沉吟着,手指不自觉地戳上了包裹着伤口的纱布。
殷寒亭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出锅,转过身正好看见他的动作,登时出声道:“别动。”
白蔹茫然间被吓了一跳,殷寒亭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
白蔹僵硬着身体果真不敢再动,殷寒亭弯下身,小心地捏起他的下颌,借着厨房里微弱的光亮仔细地看了看遮盖着的纱布,松了一口气,嘱咐道:“难受也不可以碰。”
“哦。”白蔹乖乖地点头,把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殷寒亭蹙起的眉宇这才缓缓舒展,他只觉得小草坐在马扎上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模样让人心动极了,他不由自主地在他完好的半张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啄吻的声音很小,却带着热气钻进白蔹的耳朵里,这还是他清醒的情况下殷寒亭第一次克制不住地亲近他。
白蔹只怔了一瞬,忽然就觉得鼻尖酸楚起来,如果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那些事的话,只怕他现在会很高兴。
白蔹偏过头,推开殷寒亭的手。
殷寒亭沉默下来,转身去端热好的晚膳,汤药还得再煨一会儿,厨房里总不好摆开了吃,他用盘子盛起饭菜,对白蔹道:“回房间,你跟在我后面。”
殷寒亭的身形比白蔹要高大得多,白蔹跟在他的身后,吹拂的凉风全让前面人挡了下来。
白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们分开的这两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殷寒亭明显和先前东海龙宫里不可一世地端坐在王座上的那人不同了,像是万年冰封的寒川破开坚冰,竟然也学会了溪水般润物细无声的流淌。
他这样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真的不要紧吗?崇琰呢?可还住在东海寂寞的深宫之中?殷寒亭没有留给他一句解释……
白蔹提醒着自己不要再过分执着,其实这些事情都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房间里很暖,烛光摇曳,殷寒亭面无表情地给白蔹拌饭,野蘑菇炖蛋,再配上一碗瓜汤,虽然素,但是和米饭拌在一起的味道还不错。
白蔹的嘴巴不能张得很开,也不可以吃太烫,就用筷子小口小口地挑着米,殷寒亭期间一直坐在一边默默地看他,目光很快柔和下来。
“我听白泽说,昆仑山上的雪莲开花了,你想去看看吗?”
☆、第47章 小狐狸吞珠
“不了。”白蔹只想去扬州,好好地过几天平静的日子。
殷寒亭也就没再多说些,等到白蔹吃得差不多了,他又去厨房把药端了回来,守着白蔹喝下。
白蔹喝完药,鼻尖冒了一层细汗,他躺在床上,殷寒亭坐在床沿边道:“我可能过些时日要回一趟东海,你愿意随我一起吗?”
白蔹原本还有些犯困,闻言却立马睁开眼道:“龙君,我已经决定了,以后都不会再回去。”
殷寒亭淡淡道:“是么。”他垂下眼眸,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白蔹的额角,然而白蔹却挡住了他道:“龙君,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两次三番地表达出分离的意愿,只是男人都不愿去面对。
殷寒亭身体瞬间僵直住,他偏过头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才保持着平稳的语气出声道:“我会对你很好,不要那么快就做决定。”
白蔹摇摇头道:“没用的。”
殷寒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太晚了,你睡吧,我守着你。”
“龙君,你在自欺欺人吗?”白蔹看向他身边痛苦地扶住额角的男人。
殷寒亭沉默半晌,还是依旧苦涩道:“睡吧。”
白蔹没有想到殷寒亭竟然能执着到这个地步,他咬着嘴唇,手指攥在被角上都泛了白,是舍不得他们曾经的那段记忆吗?
他也舍不得,可是再舍不得又能怎样?他们在一起已经不会快乐了……
“龙君,你若是觉得愧疚,不如就补偿我一些宝物吧。”
殷寒亭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白蔹微微泛白的嘴唇上,这一刻,他的眼神是白蔹从未见过的深邃黑暗,如同被掩埋在东海的深渊谷底,他再一次伸出手去触碰白蔹的额角。
白蔹没能躲开,殷寒亭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的额角和眉眼,然后这才低声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可能再放手了……愧疚?我对你从来都不只有愧疚和亏欠,你若是不信我……”他微微一顿,像是想到了更好的解决方式一般,轻笑起来,缓缓俯下身去。
白蔹瞪大眼睛,愣愣地被殷寒亭按住双手,轻轻撬开牙关,“唔???”
殷寒亭从口中渡过一颗光滑温热的圆珠。
“唔——!!唔……唔!”白蔹察觉到自己口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顿时奋力地挣扎起来,然而殷寒亭却死死地压着他,舌尖一顶。
只听“咕咚”一声,白蔹登时傻眼,他把那颗珠子……咽……咽下去了……
殷寒亭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来,然后意犹未尽地再次舔了舔身下人的唇,执着不改道:“那就把我的命交给你,好不好?我的宝物。”
白蔹彻彻底底地傻眼了,那枚温润的龙珠沉在他的身体里,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身体像是徜徉在热气蒸腾的温泉里,舒服得鼻尖冒汗,冰凉的手心也开始变得温暖起来,比他曾经吞下过的狐王的内丹还要滋补,只怕没有个几年根本吸收不完。
殷寒亭守着白蔹,直到床上人昏昏沉沉地睡着,他这才撑着身体站起来,一时间眼前一片发昏,总算是体会到了失去内丹是什么感觉,周身的灵气没有着落,没有归宿,只能浅浅地浮在身体表面,比之先前至少散去了大半的法力。
可是他并不后悔,只要小草想要,他就给他最好的。
白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他倏地睁开眼,吓得直直地坐起来,房屋里一片敞亮,外面传来井沿边哗哗淌水的声音,他猜测可能有人在浣洗东西,他全都能听见,感官一时敏锐得可怕!
白蔹摸了摸肚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试着喊了一声,“龙君!”没有人应答,他赶忙穿上鞋跑出房间,走廊上也没有殷寒亭的踪迹。
白蔹猜测可能殷寒亭因为没有办法面对他,所以回去了东海,可是他的龙珠还留在他肚子里呢!
白蔹茫然地呆呆站在门口,直到再一次听见哗哗的水声。
后院中,日光灿灿地洒在地上,有一个容貌清俊的男人*着上身,一桶清凉的井水从头上哗地倾倒而下,他全身湿透,灰色的绸裤贴在紧实的大腿上,闭着眼睛抹了把脸,然后默然地转向白蔹所站立的门边。
男人湿漉漉的黑发散在后背,一双藏着腥红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过来,面容有些眼熟。
白蔹怔愣了好半会儿,这才试探着喊了一声道:“小黑?”他曾经在树林里见过小黑化成人形的模样。
男人闻言向着白蔹走了过来,鼻尖轻轻抽动着,最终停在离白蔹几步远的地方。
白蔹说不出男人那明明灭灭的眸光掩饰着什么复杂的情绪,他只是从衣襟里挑出海螺,对着男人道:“小黑,是我,过来。”
男人这才像是从疑惑中回过神来一般,快步走到白蔹跟前,垂下眼眸带着几分嫌弃地抿唇道:“唔……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男人的声音像是划过竹林的清朗的风。
“啊?”白蔹登时呆住,捏起自己的衣襟嗅了嗅,明明只有皂荚的淡香,他所指的味道难道是……
“青龙……”男人去牵白蔹的衣角,满身是水地想要贴近他,然而白蔹身上青龙的气息实在太过浓烈,他不得不停在一步之外,皱起脸道:“讨厌他。”
“……”白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连带着被小黑一起嫌弃了。
小黑神色郁郁地跟着白蔹回了房,眼神载着满腔的幽怨,趴在桌上,身上的水珠还在不住地往下淌,沾湿了椅子,地板上也蔓延出一小片湿漉的痕迹。
白蔹找了块帕子递给他,让他擦擦头发,然而小黑却偏过头,像是生闷气一般,双腿又重新褪回了蛇形,长长的蛇尾延伸出去,一下一下地摆动着,灰色绸裤只占了一条裤腿,上身赤1裸着,精壮的背脊上沾着湿发。
白蔹只好无奈地亲自动手,替他拢一拢湿透的发丝,这时他才发现,小黑的发质很软,还微微打着卷。
正当白蔹有些讶然之时,房间门被敲响,小黑赶忙往椅子下一缩,又恢复了往日黑蛇的模样。
门外是管家,管家苦着脸道:“小白,咱们可能得在这里再多住些时日了。”先前说好只住三两天,然后启程赶往扬州,“今早听拉货回来的伙计说,前往扬州的官道被水淹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白蔹愕然道:“怎么会?”
管家摇了摇头道:“只怕过几日咱们住的这个地方也要跟着遭殃。”
白蔹以前住在青丘山,钟灵敏秀之地,从不曾遭逢天灾,他如今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困境,“那怎么办?我们只能回铜铃镇?”
管家摆手道:“铜铃镇地势更加低洼,回去不得,主人的意思是我们就先住在这里,万一水患严重,也能够搭把手帮忙,反正不管在哪儿都免不了要遭灾……对了,昨日和你一起的那位……大人呢?”
白蔹这才猛地想起殷寒亭东海龙王的身份,顿时脸色一僵,干巴巴道:“他……他回去海里了……”
水患当前,龙王怎么能够擅离职守……
管家搞不清其中缘由曲折,只挠了挠头笑道:“这样啊,回去了也好,主人还说让你今日去找他把脸上的布片儿拆了。”
☆、第48章 小狐狸遇袭
白蔹点点头,等到管家离开,他发愁望向小黑道:“怎么办?我吞掉了龙君的内丹。”
桌子下的小黑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缓缓游到了白蔹的身边。
白蔹摸摸它的头,“我没想过要他的内丹,也没想过让他补偿,他都不知道我要什么。”
小黑似懂非懂地吐着信子。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明明……之前都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