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歌姬-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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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全心全意信任着我、把我当姐姐看待的人,我却保护不了她,唯一可做的只是待在祥云馆里干着急。
紧张得一宿没睡,假设了千百个万一。
万一苏云昭言语不慎,得罪了那个昏君怎么办?伴君如伴虎,历代昏君哪个不是喜怒无常、阴晴难测吗?
万一那昏君色心一起要霸王硬上弓,凭苏云昭那刚烈的性子她又怎么受得了?她不会来个宁为玉碎鱼死网破,跟昏君同归于尽了吧?
万一,万一,万一!
一整夜心惊肉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到天亮,挨到苏云昭自未央宫中回转。
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苏云昭,左打量右打量,上打量下打量,这才放下心来,总算她是毫发无伤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苏云昭在笑,“子服,你这是怎么了?你在担心我么?”
陡然发觉她两颊的红云,羞涩而暧昧的红云。
倒抽一口凉气,“姑娘,你和皇帝,你们——你们——”
一问出口,我立马后悔。我这猪脑子,问的什么蠢问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不成当真吟诗作对弹琴唱歌?我这不是在苏云昭的伤口上撒盐吗?
苏云昭的脸红得越发厉害,眼睛却是晶晶亮亮地闪着光,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伤心和委屈。
心中浮现一丝忐忑,小小心心斟字酌句,“姑娘,你和皇上,你们昨夜,这个,相处得好吗?”
可能是太兴奋了,苏云昭并未留意到我用词的怪异,她握着我的手,整张脸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仿如焕然新生,“子服,多亏有你,云昭对你感激不尽。”
“感激?姑娘为何要感激子服?”
“若不是子服令我下定决心,云昭又怎会遇见今生的知己?”
我不屑地撇嘴,“知己?姑娘不会是在说那个昏——”昏君二字差一点tuo口而出,为免吓到苏云昭,我改口,“姑娘不会把皇帝当成知己了吧?”
从没见过冷漠的苏云昭如此作小女儿娇羞情状,“子服,你没亲眼见过陛下,不怪你不明白,其实陛下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样,他很温柔很多情,又博学多才。他听得懂云昭的歌,他懂云昭的心”
望苏云昭兴奋的模样,我却好像掉进了冰窟,手脚发冷。
其实我应该觉得高兴,正如我所期望的,苏云昭因司马洛而死了的心,终于被另一个男人医治好了,重新活了。
可是她却把那颗复活了的心留在了未央宫留给了宣帝。
那是比得宠失宠更可怕的事情。
比得宠失宠更可怕的,那就是——爱上一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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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通,想来想去想不通,为何我将其介定为“昏君”的家伙居然轻而易举就收服了眼高于顶且已心如死水的苏云昭?难不成,他当真如苏云昭所说,确实有过人之处?
经过多方面的打听,主要是从阿满那里得到的情报,我慢慢对汉宣帝的过去、对他这个人有了一些了解。
说起这个家伙坐上龙椅的经过,竟然具有相当的传奇性和戏剧性。
汉宣帝,姓刘名询,原名刘病已,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刘彻的嫡曾孙。他的曾祖母便是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同样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
汉武帝征和二年,著名的“巫蛊之祸”爆发,他的曾祖母卫皇后、祖父卫太子刘据、祖母史良娣(注:汉朝,太子正妻称太子妃,妾室称良娣。)以及父母等等亲人不同程度地受到牵连、先后遇害,只因他当时还是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从而幸免于难,被送进了监狱。
后来因为有人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老昏了头的汉武帝立即下令要处死监狱中的所有犯人。幸亏有一个典狱官叫邴吉的据理力争,这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又是这个邴吉,大大的忠臣,在狱中对刘病已照顾有加,等到他五岁卫太子刘据一案平反,亲手将他抱上马车送到鲁国其祖母史良娣的家族寄居,自此刘病已这个倒霉的皇曾孙方始过上安定的生活。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刘病已的名字才被记在了宗室的族谱上,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孙。
再后来,刘彻驾崩,他的宠妾钩弋夫人之子刘弗陵继位,史称汉昭帝。可惜汉昭帝短命得很,二十一岁未留下子嗣就英年早逝了。
正因为昭帝无子,所以众大臣便拥立汉武帝的另一个孙子昌邑王刘贺为君。
不想这个刘贺非常之强悍,据传在位二十七天干了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事,什么给昭帝守孝期间酒肉、歌舞、女色不jin,什么虏掠民女、乱昭帝先前侍女,什么命使者持节从各官署强行征调物品供自己享用。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做尽了坏事,搞得天怒人怨。
公元前74年,辅政掌权的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实在看不下去,当机立断废黜刘贺,准邴吉之奏,先封刘病已为阳武侯,一个时辰后再立为皇帝。
次年,也就是公元前73年,改年号为本始,为本始元年。
从此,刘病已苦尽甘来,一步登天。
因为病已二字太过常用,到了公元前64年又改名为刘询,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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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这么大,我是头一次听说过中国历史上还有坐过牢的皇帝。
根据心理学的结论,这段少年时的遭遇,应该对刘病已整个为人性格产生很大的影响。少年遭难的人,突然大富大贵,登上权力顶峰,不是极尽奢侈拼命享乐,就是发奋向上励jing图治。
我猜,汉宣帝应该属于后者,否则他早步了刘贺的后尘,被那个牛气冲天的霍大将军给废掉了。
开始对汉宣帝产生了一丝好奇,很想寻个机会见上一面。
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再想法子探探他的口风。
我已经认了命,既然苏云昭爱上了宣帝,成了皇帝的女人,那么她注定得在这鬼地方待上一辈子,那我只能尽力帮她在诡谲的后宫站稳脚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站住脚的第一步,那就是必须有名份有封号。至少得是个七子、八子、良人、长使、少使什么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全是阿满告诉我的,初一听差点没笑疼了我的肚子。
汉朝皇帝实在太有想象力,怎么给自己的妃子取这么雷人的封号?七子?八子?是想她生七八个儿子吗?那干脆叫母猪好了,生那么多,不是母猪是什么?
可是,要做“母猪”居然还挺难,虽然最近宣帝夜夜召幸苏云昭,但册封的诏书却迟迟未下。
苏云昭被爱情冲昏了头,我却不能不为她担忧,这个汉宣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他想就这么藏着苏云昭藏一辈子?难不成他根本没对苏云昭用真心,玩玩就甩了?
但这样的想法,又和苏云昭口里描述的那个温柔的多情种子不太相符。
唉,再一次叹息,如此我能见一见汉宣帝就好了,凭我识人的眼光,他到底是只多情鸟抑或无情狼,绝逃不过我的双目如炬。
于是,如此这般,苏云昭眉飞色舞了多久,我就愁眉苦脸了多久。终于有一日,内侍来传旨,命我陪苏云昭一齐觐见。
那是汉宣帝第一次在大白天召见苏云昭,却不是去未央宫,而是长乐宫。
长乐宫在未央宫以东约半公里处,位于长安城的东南角,是为太皇太后居所。与掖庭相距甚远,需驾车前往。
宣帝此次召见,并非因为相思难耐,却是命苏云昭为太皇太后献歌,至于我可以随行,只是又一次的顺带,我得替苏云昭捧着她的古琴。
临到长乐宫,我忽然胆怯起来,一想到即将与史书上留名的古人面对面,浑身上下便不听使唤,额头直冒冷汗。
苏云昭显然也紧张地够呛,双手藏于袖中微微轻颤。
带路的内侍等得不耐烦,在前头频频催促,越发令人心慌。
深呼吸,重复了三四遍,感觉心跳似稳定些,我向苏云昭道:“姑娘,我们进去吧。”
苏云昭望了望我,可能是我的表情看上去还挺镇定,给了她勇气,苏云昭略点螓首,慢移莲步,率先进门。
我再长吐一口气,好吧,尽管放马过来,管你什么太后皇帝,难不成还能吃了我怎样?我可不是将你们奉若神明的无知愚民!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诚想那边厢内侍刚一通传宣我们入内,我这里刚抬脚,还没走上几步,只打眼偷偷往里瞧了瞧,抑制不住地两手一抖,差一点就摔烂了苏云昭的古琴。
吓到我的,并非居于上首的太皇太后或者汉宣帝,基本上我还没看清楚那两位长得到底是圆是扁。
严格来说,我不是受到了惊吓,而是惊讶过度,因为我没料到会在皇宫里也能碰到熟人,熟到想暴扁他一顿的人。
在那供太皇太后小憩的偏殿里,敬陪末座的两个家伙我都认识,无情无义的那个叫司马洛,不解风情的那个叫萧屹。
苏云昭大概也看见了司马洛,我在后面发现她的双肩不易觉察地震了震。
看来,宣帝虽然治好了苏云昭心中司马洛造成的伤口,却没能完全抹去那家伙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
陡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苏云昭进宫就是司马洛这个没良心的从中穿针引线?会不会就是司马洛把苏云昭推荐给宣帝?
要是如我所想,那么我还真是看走了眼,错把一颗烂梨当作了香橙。
好在司马洛和萧屹随之现出的愕然之色及时推翻了我这个假设,保住了他的香橙地位。
跟着司马洛不自觉地沉下了脸,我在心里幸灾乐祸,现在知道后悔了吧,现在知道苏云昭的可贵了吧,早干嘛去了?活该!
苏云昭已然低下头,不去看任何人,我也跟着低头,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奴婢苏云昭(廉子服)拜见太皇太后、陛下。”
宣帝开了口,命我们起身。柔和的男音,像晚间留连在床边温存的月光,只因身为帝者必须的威严,而令那月光有了些微凉意。
借站起来的瞬间,视线飞快地向声音的来源处扫了一眼,啧啧,果然清秀俊俏相貌不凡。
虽说比不上司马洛的美仑美奂,也不及萧屹的男儿洒tuo,但是他另有一种魅力。
瘦削的脸颊,狭长的眼,苍白的肤色,稍显忧郁的面部线条,会让你忍不住地冲动,想抚平那忧伤想安慰那阴郁。
眸光和他的声音一样柔和,蓄着两汪水,水面上笼着绵绵烟雾,望着谁的时候,会叫人产生错觉,仿如身在梦境。
所以他可以在烟雾后看清楚你,你却不能透过烟雾看清楚他。
这种男人是女人的天敌,比司马洛更加可怕。
司马洛太耀眼了,好似骄阳,会叫人本能地想要闪避他的光芒。而宣帝则像星子满天的夜,无形间软化你的心房,令人在猝不及防中沉迷。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女声:“此人便是陛下特意为本宫自外间招揽进宫的歌婢么?”
哦?敢情说话的就是太皇太后了?听声音倒是蛮年轻,一点都不显老。
我条件反射地抬眼,差一点第二次托不住那琴,这次是真真正正惊吓了一回,咦喂,这个女人是太皇太后?
细腻的皮肤,紧致而富有弹性,连抬头纹、鱼尾纹都不见一条,白里透着红的双颊,仿佛在向世人骄傲地宣示她如花一般鲜艳的青春。只是为颜色暗沉的袍服压抑着,而令那鲜艳略显黯淡。
不过就算打扮再老气,依面相推断,这女人撑死了也没二十出头,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做到太皇太后,那可是宣帝的祖母级别。
莫非天山童姥的起源一直追溯到了汉朝王室?
后来才知道这位太后,并不是练了什么返老还童术,而是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