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未必深如海-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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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了一下,竟是柔软舒适,收卷自如,知道这是一件珍品,便笑着给黑公公说:“请公公代为转告圣上,臣妾受此恩赐,感激不尽,必定亲自去拜谢圣上!”
黑公公喏了一声便要离去,韫玉唤住郭黑道:“公公请留步,本宫有一事相求!”
黑公公急忙跪下道:“娘娘有何示下但说无妨,这相求一词,小臣万万担当不起!”
韫玉命黑公公起身,又赐了座,让菊颂奉了茶,摈退左右之后拿出一件白玉包金玉如意放在黑公公面前,黑公公有些诧异,看着韫玉道:“娘娘如此重的心意,究竟是要小臣做何事?”
韫玉笑着说:“本宫有两件事情相求。公公在圣上身边做事,如今本宫一时也不好揣摩出圣上的脾性,怕是侍奉有所不周,还请公公今后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黑公公低头道:“就算娘娘不说,这也是小臣的本分!”
韫玉接着叹气道:“另有一事,还请公公多多周旋。”说着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接着道:“原先在本宫小厨里侍奉的从喜从乐,前些日子里做膳出了点差池,搁着平日里也就算了,无奈那时本宫正犯头风,心情有些烦躁,气恼之下便将两人降到九品二等厨工,本宫这小厨也就停了!”
黑公公急忙道:“可是要小臣帮忙再寻两个熨帖的人?”韫玉摆摆手,“不需了,那日圣上来宫里,曾说陈氏荒糜,本宫想着,节俭些也是应该的,只是从喜从乐这两个奴才前日里托人过来说了句话,要本宫念在旧日侍奉的情分上帮着寻个好些的差使!”
黑公公笑着说:“从喜从乐自正五品专司膳厨降至从九品二等厨工降至从九品二等厨工,娘娘罚的是有些重了。”
韫玉叹息着说:“本宫事后也有些后悔,这两人往日里做事极为周到,那日许是一时疲累,有些糊涂了。本宫有意想帮他们一把,无奈本宫这也不需小厨了,只得劳烦公公帮他们两人寻个好些的差使!”
黑公公道:“这点小事还需娘娘劳神?”一边仔细思索了,道:“既然娘娘有意栽培,这两个奴才在宫里侍奉的也久了,规矩也是通的,正巧给圣上做膳的厨子给小臣抱怨,身边打杂的没有个趁心的人可用,不如让从喜从乐去那里做个六品掌膳,只需帮着御前司膳做些割烹煎炸之事,娘娘看着是否可行?”
韫玉喜道:“公公可是帮这两个奴才寻了个好差使,亦帮本宫解了难题,那就劳烦公公去安置一下了!”
黑公公答:“娘娘体恤下人,正是小臣等人的福气,小臣这就去办,先行告退了!”遂将那柄玉如意收入怀里,退着出去了。
韫玉的面上,悄悄浮起一丝笑容。
第64章 智闯泰央宫
泰央宫里,已经几日都死气沉沉,太后躺在床上,绝食三天水米不进,傍晚时分宫里亦没有点许多烛火,昏黄不清,让人心里也徒增压抑。 芳姑姑一边给躺在床上的太后用帕子轻轻沾了些水擦拭口唇,一边瞥了几眼宫里突然多出来的几个宫女小臣,暗暗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突然宫门口听闻人声鼎沸,芳姑姑走出太后寝宫高声问了一句:“何人在此喧哗?”
接着有个小臣过来行礼道:“回姑姑的话,门外有人要来觐见太后,只是圣上已经下旨,最近几日太后凤体不适,外人一概不能来扰了太后的修养,因此奴才们就拦下了!” 芳姑姑看着这个面生的小臣,冷哼了一句道:“这宫里面除了圣上太后,剩下的都是妃嫔,何来外人一说?!”说完也不大理会这些事情,便转身欲进门,突然听见身后有大声的喧哗。遂住了脚转过头去,只见江韫玉被重重侍卫用剑指着,正向太后寝宫走来。
江韫玉穿了一身皇后翟衣,头上凤冠垂下十二道流苏,行走之间流苏摆动,遮掩的面容威严端庄,身后兰筝跟随者,双手高高举着一个锦盘,盘中之物正是皇后玉玺。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目不斜视,端庄高贵,浑身带着皇族的气势。即使那些侍卫们带着刀剑,依然被江韫玉逼迫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待芳姑姑听见江韫玉那白玉双佩清脆的响起之时,韫玉已经走到距她五步之遥的地方。
芳姑姑望着韫玉,遂被她的气势所压,躬身下拜:“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韫玉喝斥这一众侍卫:“纵使你们有皇命在身,本宫亦是天子之妃,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如何连太后这里也来不得?!”这一句话声音不高,却满含怒意,这些带刀侍卫也纷纷下跪道:“并非奴才们胆敢难为皇后娘娘,只是皇命难为,请娘娘宽恕!”
韫玉看着他们说:“你们衷心护主,值得褒奖。只是本宫不过与太后说几句话。事已至此,本宫亦要与太后恩断义绝,以示对圣上衷心,莫非本宫连这个也做不得了么?”
侍卫们不好作答,只叩头不语。江韫玉越过芳姑姑,一把将太后寝宫的门推来,转头看了一眼那些侍卫们说:“本宫说话,自是不怕人得知。你们但请在这里听着看着,回去好告诉你们主子,本宫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说完便一步跨进寝宫。
芳姑姑见江韫玉来者不善,又担忧她对太后不利,急忙起身跟了进去。 江韫玉踏入太后寝宫,只见太后形容枯槁的阖目躺着,了无生气,仿佛刚才那些喧嚣都与她无关,生死亦无关,她一个人漠然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余一片悲伤与无奈。
曾经多么风光的老人,如今只余一口气在苟延残喘。
太后孙氏,年轻时也曾是洛州城里一朵娇艳的牡丹。其兄随着老先帝打下江山,亦成就孙氏与老先帝大好姻缘。虽老先帝也纳了几个侧妃,但是陈景然及弟弟两朝皇帝都是孙太后所生。
镜离建国以后,自孙太后兄长开始,就屡出将才,一直在北方为镜离戍边,默默奉献许多男丁,这也致使孙太后在老先帝后宫之中的地位多年无人可以撼动。
江韫玉沉寂片刻,缓缓开口道:“太后,如今宫里的形势,想必不说,你也已经多少晓得几分。陈景然不恤民力,贪婪无度,强行出兵灭沙南扁只,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今陈景然已被沙南公主贤妃刺死在太庙之上!陈景然无子,只能贤能者居之,当今朝堂之上坐着的,是武安侯岳明渊!”
此言一出,只见太后闭着的眼中,流下了清泪,顺着灰白的两鬓浸入枕中,悄然无息。韫玉心中痛了一下,但逼着自己硬着心肠继续说:“当今圣上厚道于你,依旧以太后之礼渥之,怎奈太后居然不识圣上美意,绝食至此,可为不满?!”
芳姑姑再也忍不住,上前给韫玉说:“皇后娘娘,太后一直待你不薄,如今为何苦苦相逼!再说圣上哪里无子?纯孝皇后不是育有一子臻远么?”
韫玉突然侧目,头上朱钗簌簌:“大胆!你这个奴婢,不过仗了你在太后宫里多侍奉了些年岁,本宫与太后讲话,哪里轮的到你一个奴婢插嘴!”芳姑姑顿时气的面色青白,但也说不出话来。
江韫玉说完便又转头看着太后道:“太后,本宫当初并不想入宫,与武安侯有了文定之礼,本宫宁愿在寺庙里度此残生为武安侯守节,无奈陈景然百般施压,不得不从。在本宫入宫之前,若没有给太后您过目在寺庙里抄写的经文,怕是也活不到现在。”顿了一顿继续说:“入宫不到一个月,因本宫给陈景然亲手做了一只蟹子,便有了无妄之灾,入宫第一个正月,本宫便在禁足之中度过。”
说完这话,韫玉驻足凝目远方,似有无限哀愁,随后语气突然变的激烈:“当初杜嫣然说熹嫔下毒,本宫亦是同党,逼着本宫绞杀熹嫔之时,可见太后说一句公道话?生生逼死一个人,又将那孩子交给我抚养。这加在本宫心上一刀一刀的伤,太后可有晓得?”
说完已经是涕泪交流,失声痛哭:“我本不欲进宫,进宫伊始也只想安静在宫里了此残生,我并没有做过争过宠,害过人,做什么为恶的事啊,你们为何要如此待我?连我仅有的一丝尊严和自由都要夺去!”
这一声一声的哭泣,如重锤一般一下一下擂在众人心上,入宫的人,谁心里没有一把辛酸泪,倒是让几个奴婢偷偷的拭了一下眼角的泪。
就在此时,在床上躺着气若游丝的孙太后居然醒转过来,轻咳了两声,韫玉转目看去,芳姑姑已经激动的扑了过去,双手抓住太后的手说:“太后,您终于醒了!”
太后强撑着身子要起来,芳姑姑急忙扶起太后,将自己的身子靠在太后的背后,才算是让孙太后坐稳了。
芳姑姑忍不住问道:“太后有什么吩咐,可要进点水?”孙太后无力的摆了摆手,看着韫玉慢慢的说:“当年我逼迫你,如同你现在逼迫我一样,在这个位子,就知道有多少不得已。”说完一阵大咳,面上憋的通红。
芳姑姑一边换宫女端水来,一边红着眼说:“太后莫说了!”
孙太后握住她的手,喘息着道:“今日这话,再不说怕是没机会说了。”抬眼看了江韫玉,惨笑着说:“这宫里头,男人从来都是靠不住的,靠的住的,只能是自己。若你是贞烈女子,不枉老身我一直高看你一眼。可今昨日你是我儿的妃,今日又成了武安侯的妃,你可知,宫里这般墙头草两边倒的女人,从来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这话说的江韫玉恼羞成怒,自兰筝托着的锦盘中取出一件物品,掷于太后的床前道:“这是当年太后赏赐给本宫的,如今物归原主,各不相欠!”芳姑姑瞧了一下,竟是太后赏赐的那件价值连城的《女史箴图》。
只见韫玉又向前一步,逼近太后床前,看着太后灰白的脸面说:“今日本宫就是逼迫你又如何?本宫再告诉你,陈氏那个孽种,现在已经生死不明了!”
太后听了孙儿惨遭毒手,一时怒气攻心,在床上竭力奋起欲殴江韫玉,却被将韫玉一把抓住枯瘦的手腕道:“太后还想殴打本宫为皇孙报仇了”微微冷笑:“太后若想复仇,那也得保重好身子,这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身子骨,还妄想殴打本宫!”那素手微微用力,便将太后推倒在床榻之上。芳姑姑失声喊道:“太后!”急忙将太后扶了起来。
韫玉转身肃正了容仪,高声道:“摆驾回宫!”兰筝趁人不备,上前两步凑到太后和芳姑姑的跟前嘲讽道:“你们二人妄图蚍蜉撼大树,真是好笑!”
趁人不备,兰筝神色严肃的悄悄说了一句:“卷轴中有乾坤,太后姑姑保重。”说完面上又恢复了讥诮的神情,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冷冷哼了一声便随着韫玉离去了。
第65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听了这话,太后和姑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维持原先愤怒的表情,太后一只手指着她们去的方向,久久不肯放下。芳姑姑亦狠狠的冲她们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道:“小人得志便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