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狩-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已经悄悄延伸至近畿一带——
* * *
今夜出羽城大名府内,武田永宗笑不拢嘴,他大张筵席,席开三千,不仅府上灯火通明杯觥交错,就连沿城驻守的三军将士们人人皆有丰足的酒肉大供饮啖。
「果真是天助我也,如今清原良基已经不成气候,吾等彻底歼灭宿敌之日相信是指日可待——」武田永宗踌躇满志,举起酒碟就口便是接连的豪饮。
「主公,挥兵南下之事此刻怕是言之过早,月前清原军败退至加贺,他前有我们虎视眈眈,於後更有幕府的权威不容侵犯,再怎麽说他肯定都会背水一战,再者,我军经连番征战,将士们著实需要休生养息一番——」橘香川不卑不亢自席上站起建言道,伴君多年,他自然深谙武田永宗好大喜功的心态,为人臣者虽不好当面落主公眉角,但该谨慎行事之时他也绝对不怯谏言。
「我方如今士气正盛,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尽管那老家伙背水一战又如何?凭我军当今的实力难道连一座小小的城池都拿不下来吗?哼!我会亲手斩下清原那老家伙的首级!谁胆敢挡在我面前我就杀谁!一群苟延残喘的小蝼蚁罢了!区区一个残兵败将据守的加贺城,便让你橘香川却步了?」
「主公,臣下并无此意。正所谓哀兵可畏,我军绝不能在此掉以轻心。正因为加贺攸关镇守近畿地方的门户,故清原军是否会为了解燃眉之急而联合幕府反将我方一军也不得而知。若然,此番将会促成我军与幕府正式对上——」
「那又如何?」武田永宗深沈发出一声冷笑,「莫非橘卿以为我武田永宗打不下京都?」
「啊?」
「幕府气数已尽,是取而代之之时了。」
「可主公,若武田军真揭竿而起,那天下的臣民会如何想主公?」
「哼!成王败寇,仁义是太平盛世的奢侈物。你以为单凭那两个穷酸的字眼便能填饱老百姓的肚皮吗?谁给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谁便是他们心中的名君,再多的杀戮都是为了日後的和平,天下人会谅解的。再者,幕府多年来毫无建树,然每年却仍舔颜无耻的向各地守护代徵收高额税金与粮饷,我已无法再容忍那群米虫如此予取予求的嘴脸!」
「臣下明了主公的意思,但——」
「休再多言!今晚开的是庆功宴,你少来扫兴!」
橘香川闻言默默退下,归席时,他瞥了对席始终都一言不发的雪舟一眼。
凝视的眼神不意交错,雪舟看向橘香川,唇边轻轻泛起了一丝微笑。
* * *
「雪舟君请留步。」席散时,橘香川匆匆唤住了雪舟的脚步。
雪舟从容回过身来,却见橘香川一脸难色。
「橘大人,有事?」唇边的笑淡得不著痕迹,苍冰色的眼睛更是丝毫不带暖意。橘香川这人肯定是为了反对自己而来,眼看大局将定,他怎能让这男人来扰自己手脚呢?
「雪舟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橘香川凝著眉头道。
「雪舟不解其意,望橘大人指点迷津。」收拢了手上的摺扇,比起橘香川神色的凝重,他显得惬意非凡。
「是你煽动主公反幕府的吧?」
「橘大人可给雪舟冠上了好沈重的一顶帽子。雪舟何德何能能教主公萌生这番雄心壮志?」
「哼,若不是你还有谁有这番能耐?你连番献计逼杀清原,最终的矛头恐怕是指向幕府吧?你夜袭那古之浦之计无懈可击,在行军路线都封锁的水泄不通的情况之下,为何清原良基还能挟众逃出生天,光想这一点就很可疑了。如今清原良基驻兵加贺,这恐怕又成了你谏主公出兵近畿的好藉口了。」
雪舟微微挑动眉毛,口气显得相当不以为然。「橘大人,雪舟只是一介凡人,再怎样神机妙算总有会有失算的时候,你万不该硬将清原脱逃的罪名扣在我身上。再者,天下有能者得之,我以为主公若取代幕府又有何不可?身为臣子的应该恪尽辅助之责,而不是成为其绊脚石,您说是不?」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雪舟!你以为你能有今天是谁成全的?」橘香川语带不屑道:「若不是仗势主公宠幸你,你会如此如鱼得水?」
雪舟脸色一沈,「橘大人,把话说清楚。」
「哼,整个出羽城谁人不知你雪舟凭何本事换得如今如此地位?我以为有聪明才智也得有好运气,殊不知我竟少算了一样……」橘香川刻薄言道:「想我橘香川今日备受冷落就是少学了一样取悦人的本事啊!」
「橘大人,你未免也欺人太甚!」雪舟怒上眉山,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这种事也由得你胡说吗?」
「呵,不由我说也早闹得满城风雨了。你晓得将兵们背地里怎麽称呼你吗?」橘香川见雪舟脸色乍青乍白,心里顿时一阵快意。「他们喊你『雪夜叉』——」
「什麽?」
「你噬血好挑战火,不是祸世夜叉是什麽?想当初我赞成你攻打鹤冈真是一子错全盘皆输,我千不该万不该将你推荐给主公,原先只是想挫挫你的锐气,没想到鹤冈还真让你给打下来了!」
「橘大人,能攻下鹤冈凭的是雪舟的运筹帷幄,你何须出口伤人!」
「鹤冈之事我可以作罢,但我万万不能谅解你连番煽动主公歼灭清原军的作法。主公虽然有些好大喜功,但倒也还不到争强斗狠的地步,但你如今一句话却能轻易促成武田与幕府的对立,你说我能不怀疑你吗?雪舟君,好好想想吧!当今的武田军真有此实力能推翻幕府吗?你的决定将有可能造成日後的生灵涂炭,你若不想名符其实的成为『夜叉』,就好生劝劝主公吧!」
「要战争,要止戈全凭主公之意,我只是顺应他的心意助他一臂之力罢了!清者自清,我无法理解你们何以如此秽言我与主公之间的关系!主公他若不想战,相信任凭我再怎麽使心眼也没用吧?哼,一个追随了多年的人,到头来却不如我这个外人把他的心意看得透彻,是你们这些为臣的失职还硬将战祸的责任扣到我头上来!出羽人的待客之道我如今是深深体味到了!」
「雪舟君,休得在此冷嘲热讽,我不管你是忠是奸,总之我希望你力劝主公放弃南侵的念头,要不然,你会成为出羽的罪人的!」
「走著瞧吧!这个罪名还轮不到我来担呢!」雪舟冷嗤一声,便拂袖离去。
* * *
远离背後的喧嚣人声,雪舟骑著马独自出了军营。他如今著实需要一个清静的空间,一个没有战场上的杀伐声,没有官场上的讥讽话语的空间……
来到那古之浦多日,他对这里也只有个局部的认识,策马朝深林内部行去,树林的另一头,或许会有不同的惊喜等待著自己吧?
一路行来,林径渐趋窄隘,雪舟索性将马匹绑在入口处,提起衣襬打算步行穿越树林。静悄空间伴随著几声虫鸣,该是惬意的幽夜,不知为何心底的烦躁竟还是久久盘桓不散。
「你以为你凭什麽本事爬上今日高位?」
忘不了橘香川当时的一脸鄙夷,雪舟几乎可以说是拂袖而出。
他凭什麽?
他凭的是他的真才实学,这些人为何偏偏要曲解他?皮相是天生的,难道连这个也能成为官场上甚至战场上攻诘对手的利器吗?
雪舟心情恶劣至极,当再度回过神来,月光穿透稀疏的树叶隐隐透射而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出口。
万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树林背後竟还有这番景致,乍显春意的草地上,夜露因月光的折射而剔透晶莹,雪舟信步朝前走去,阻下自己脚步的是条约三人臂宽的河流,河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被冲刷的河石大多圆滑平整,雪舟猜想此河可能是黑部川的支流吧?
河边有芦荻微微拂动,一阵清风拂过,雪舟惊见河面数点光芒熠熠闪动,一个不留神儿,他脚底踩空整个人竟往河面跌去——
合该落水的自己竟意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雪舟尚来不及会意,便已经夥同拥住自己的人双双滚落在草地上。
受到惊动的萤火自荻草背後接二连三飞了出来,瞬间的光亮,清晰的照亮了彼此的脸孔——
「投水自尽?什麽事让你这麽想不开啊?」
看似毫不在乎的笑容潇洒挂在嘴角,那双略带琥珀色的眼睛却始终都没松开过凝视著自己的视线……对上那双久违的视线,雪舟心里显得有些激动,他甚至不解胸口那道莫名的紧窒究竟从何而来——
「投水自尽?谁跟你——」双手怔怔抵住他的胸膛,雪舟这时才发现是他以自己的身体护住自己。蓦地一阵难堪让他急著起身,未料男人的手仍紧紧环著自己的腰身。
「赤染,让我起来。」雪舟有些气急败坏的叫道。
「不让!对你还真不能掉以轻心啊!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萌生轻生的念头?想必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让你难捱了?」
「你少自作多情!没你的日子我过得可清閒著呢!」端丽白皙的容颜闻言顿时火热交加,仓皇移开视线的雪舟显得有些恼羞成怒,瞅著那张依旧无关痛痒的笑脸,他没想到隔了这麽久不见,赤染契无赖的本性更是变本加厉。
「赤染契!我再说一次,放、开、我!要不然我回营之後肯定砍掉你的脑袋!」
听见雪舟撂下狠话,赤染契只好收起玩心笑嘻嘻的松开了手。「开开玩笑,雪舟大人可别跟小的认真啊!」
纯粹调侃的话语不知为何听入雪舟耳底竟觉刺耳,他挥开他搭上自己的手,沈下脸一言不发的坐在河边。
「咦?雪舟大人真生气啦?」赤染契纳闷的朝他脸色探去,微垂的眼睫覆去了蓝眼下所有的情绪,惨澹的月色之下,他苍白的令人心疼。赤染蹲下身去,直直望著他,「真生气啦?」
雪舟沈默,或者应该说是搭不上话。他不明白与自己冷战了好一段日子的赤染契为何今夜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家伙做事一向不按排理出牌,他肯定又是想来问什麽了……看来营中流传的那件事…想必他也知情了……他会不会也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误解自己呢?雪舟抿起的唇缓了又紧,赤染见他神色飘忽不定,终於按捺不住了。
「雪舟,你成了哑吧啦?」
雪舟抬起眼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澄澈如宝石般的蓝色眼眸在月色下多了点迟疑,才将近一年不见,赤染却发觉眼前的少年似乎少了以前逼人的锐气。
「这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他装腔作势的指著自己的心口道,理所当然又换来雪舟一计白眼。
「没啦!我是跟著你後头来的!我看你一个人骑马出营,一时好奇便跟著过来了。我以为你只是出来遛达遛达,没想到正想跟你打招呼时,你已经一脚朝河面踩去——」他换了个较为轻松的姿势与雪舟并肩而坐。「对了!从刚刚就一直想问你,究竟什麽事让我们雪舟大人这麽想不开呀?」
「你别那样喊我!」见赤染神情一愕,雪舟这才发觉自己的口气有些冲,蓦地闭上了嘴,方才又启口道:「我没想轻生,你少胡说!我只是出来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