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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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这叫埙。很便宜的东西,做起来也方便,我喜欢在夜里吹,声音可以传得很远。”易阑珊把玩着这名叫埙的乐器,好奇地拿起来,凑在唇边,吹了吹,一点声音也没。她赌气一般,用力吹了一下,结果发出一声怪声。
傅远笑着把埙拿回去:“不是这样吹。”
埙到他手中,便吹出了曲调,吹出了情绪,吹出了悲愁与哀思。
易阑珊却无法专注于乐音:我才吹过呢,他又拿过去吹。待她想起来,这埙是他每夜吹惯的,心里越发生了个疙瘩。
“傅先生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
出乎易阑珊的意料,傅远拒绝了:“这是我用惯的旧物,再说,娘娘并不懂得吹埙,要去无益。”
“我也算粗通曲艺之人,把它给我,没几天我便能学会了。”
“娘娘何必夺人所好?”傅远把埙收回怀中:“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
是多重要,才会那么悲伤?
易阑珊猜测着傅远的故事。当然,她,全部猜错了。
卷三 相见未及相思好 第四章 发生
半夜里,易阑珊又听到了埙声,丝丝,缕缕,细细,碎碎,自遥不可及的地方慢慢爬过来,爬进她的耳朵。
她不耐烦地自床上坐起来,却见一个黑影默默在床前立着,吓得她心中一骇。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衣服架子。
笑了一下自己,易阑珊正要躺回去,而埙声,突然停了。
她突然觉得有阵风,吹进来。
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进来。
和风一起来的,是一个人。
傅远。
隔着纱帐,她能清楚看到傅远酡红色的脸。
她闻到酒气。
他喝醉了?
他喝醉了。
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他怎么来的?
她来不及询问,已经被按倒在床上。
傅远看上去很瘦弱,力气却很大,身子也沉重得很,她被压得不能动弹,因为惊愕,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言不语,死命地挣扎着。
傅远低头,趴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道:“宫女就睡在外面的屋子里。”他口里的酒气臭得很,喷了她一脸。
然后傅远就不说话了,沉默地继续动作。
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现在该怎么办?
她犹豫的时候,衣襟已经被拉开,雪白的身子映在傅远眼睛里,点燃一团火焰。
思前想后,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闭上眼睛。
她不敢看他。。
他的眼睛会说话,清清楚楚地。说着他的欲望。
她闭着眼睛,等待傅远离开自己地身体。这个过程并不算太长,痛苦程度也没有她刚开始想象的那么夸张。
傅远坐在她旁边。慢条斯理地穿衣服,穿好衣服。回头一看,易阑珊依然紧闭眼睛,头发散乱着躺在床上,傅远无声地冷笑着,似乎对这一幕很满意。
傅远从她身下抽走床单。卷成一团走掉了过了一会儿,傅远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半干的床单,一把把她从床上拉起来,铺好床单。
看她还是紧闭着眼睛,一副死鱼或者干尸地样子,傅远的心情大好,把她揽进怀里,重重地吻下去。
她紧闭牙关。然而傅远似乎精通此道,灵活地以舌头撬开她地牙齿,在她的口腔里旋来转去。她觉得很恶心。傅远现在做的事情,比刚才做的事情。更让他恶心。
可能是他饮了太多的酒。
酒很臭。
自那一天之后。易阑珊再也不曾饮过酒。
酒很臭。
傅远抢夺着她口中地空气,她喘不过气来的同时。姗姗来迟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傅远颇诧异,他没想到她现在会哭。刚才都没哭,现在哭什么?
他突然伸出舌头,舔掉她脸上的眼泪,旋即觉得自己无聊又恶心。他没趣地推开她,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易阑珊捧着脸坐在半干的床单上无声地哭了一回,哭着哭着,哭不出来了,她决心睡觉。
睡一觉醒来,就会忘掉这个荒诞又可怕的梦。
“真奇怪,晾在院子里的床单,居然少了一条。”
“可能是被风吹走了吧。”
“昨晚的风有那么大吗?”
“是啊,半夜我都被冻醒了。好冷。”
易阑珊木然地坐在紫藤架下,几个宫女抱站在一旁。
“叫你们仔细看着猫狗打架,怎么又闲扯起来了?”一个年长的宫女走过来瞪了她们一眼。
易阑珊挥挥手:“把猫狗都抱下去吧,吵得慌。还有,下次来弘法寺,不要带这种东西来了,佛门清静之地,这些小东西打打闹闹地,成何体统。”
看易阑珊的脸色不太好,宫女们点着头记下她的吩咐。
“院子门口是谁晃来晃去?”易阑珊抬头,然而看不真切,大约是因为睡得不好,眼睛昏花得很。
“禀娘娘,是翟大人。”翟大人可是娘娘地心腹之人,早在皇后时期,便跟在易阑珊身边,宫女们都知晓此人的分量:“想必翟大人有要事启奏娘娘,奴婢这就去把翟大人叫进来?”
易阑珊地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让他进来吧。”
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翟钦一走近,易阑珊掩起鼻子:“你喝酒了?”
翟钦吃惊:“娘娘地鼻子真好。我昨夜的确饮了酒,可是已经过了一夜,又已经沐浴更衣,娘娘居然还是闻出来了。”
“你”易阑珊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
“昨夜和大哥喝酒,喝到大醉,今早醒来一看,我居然是睡在桌子底下地。”翟钦有点不好意思。
易阑珊看着他:“昨晚你一直和你大哥在一起饮酒?”
“是。”翟钦点头:“不过我酒量不行,前半夜就醉了。”
“对了,大哥今早往边关去了,他留了一封书信给我,叫我转交。”翟钦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给易阑珊:“大哥说,娘娘所思所想,他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完成。”
“粉身碎骨浑不怕?”易阑珊森冷地笑起来:“他的确有这样的胆色。”
拆开傅远留下的书信,易阑珊细细地看了一回,又想了一回:傅远说的法子固然危险,却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时机算得好,完全可以一举成功。
“翟钦,从今天起,你贴身守护我的安全。对了,你有火折吗?”易阑珊问道。
“有。”翟钦从怀里取出火折给她。
烧掉那封信,看信纸变成灰烬,灰烬被风吹走,易阑珊的神色终于恢复到之前冷淡自持的笑容。
“那个”翟钦知道不该问,但还是问了:“大哥和娘娘在筹划什么很危险的事儿吗?”
“成大事,自然要担大危险。”易阑珊淡淡地答。
“那我会誓死守护娘娘周全。”翟钦许下誓言。
“不要轻许生死。”易阑珊看了他一眼:“她已经死了,你要连她的份儿一起好好活下去。”
那他呢?翟钦想起了一个人,久违的人,没有任何音讯的人。他去哪里了?翟钦没有问过,这个问题根本无从问起,更何况,不问,答案也是昭然若揭的。
他来得莫名其妙,去,也只能去得不明不白。
卷三 相见未及相思好 第五章 敲门
火光染红他的目,热浪迎面而来,把他逼得不断后退,直到悬崖峭壁之缘无可后退,他眼睁睁看着火舌翻滚着,狞笑着扑过来,他一咬牙,纵身跳下山崖。
坠落。
坠落。
一路听风漫无止境的坠落。
缓慢到可以看清巴在山崖上尽力盛放的蓝色小花的坠落。
最初的恐惧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他很清楚,这只是个梦。
一个做了不知几千次几万次的梦。
他平静自梦中醒来,最先进入视线的,是一格窗子。
窗格上贴了红色的剪纸,图案是鲤鱼戏莲。
他身上盖着蓝底白花的粗布被子,床边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木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缺了口的茶壶,茶壶盖用红绳栓在把手上。
看样子,这里是一户普通的农家。
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看来,我是被别人搬到这里的。
他尝试着从床上坐起来,还好,不怎么疼,他拉开衣服看一眼肩头,伤口已经被很好地包起来,估计没几天就能愈合了。
有人一掀门帘走进来,是个肤色黝黑的姑娘,穿着水红色的衣裤,手里抱一个木盆。
看到他醒着,姑娘很高兴:“大哥,你可算醒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他皱着眉头。
“两天。”
两天吗?他在心里盘算着。也不算太久,现在赶回京城去,应该也来得及。
他起来穿鞋子:“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涌泉相报。”
“你有急事要办吗?可你的伤还没好呢。”姑娘提醒他道。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他说的是实话。这些年,有好几次生死交关,命悬一线。[奇+書*网QISuu。cOm]。那样的苦都熬过来了,这一次地箭伤。对他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
傅远摸一下怀里,钱袋还在,没有丢掉,反正里面也没有多少钱,他索性全给了姑娘:“这些日子让你费心了。这点钱,你拿去买花戴吧。”
姑娘并不推辞,欢欢喜喜地接过去:“有了钱,就可以给阿爹治病了。”
傅远此刻并无精神去关心别人的阿爹,他随口说了几句道谢地话,便匆匆离开这里,往京城而去。
看到傅远,翟钦的一脸忧色终于有所缓解:“大哥,你可回来了!我们地粮草被烧了。丛山告急,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已经有大臣上书请求停战。为了安抚羌人,封王、和亲、割地、赔款。什么样的招数都想出了。人前娘娘倒还能装作镇定,人后却也心焦不已。一天好几次地问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翟钦说完这一长串子的话,傅远若有所思地问道:“她经常问起我?”
“对。”
“她问我什么?你又和她说了什么?”
“我把当年在军中的事情,和娘娘说了许多。娘娘嘴上没说什么,我看她心里是很看重钦佩你的才华。”
“才华?”傅远笑了:“我哪儿有什么才华,不过是早就下定决心,不能出人头地,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对了,大哥,你买这么多纸回来做什么?”
“写字。”傅远简短地答道:“写一篇震动天下地文字。”
以书桌为中心,揉成一团的纸丢了一地,傅远颇为烦躁地奋笔疾书着,写了大半篇,停下来看一眼,不满地丢掉,重写。
到了鸡唱东方白,他终于写成了一篇自己满意的文字。
这份上书,将是他敲开权力大门的敲门砖。
曹德望嗤笑着把折子丢到一边:“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自请为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盛装华服的易阑珊走了进来:“什么事情让宰相大人乐成这样?”不待曹德望回答,她便语气转严厉,继续说下去:“丛山粮草焚尽,大胤危在旦夕,宰相大人居然还笑得出来,看来,这封信多半是真的了。”
易阑珊从袖子里拿出几封信,冷冷地摔在地上,落在礼部侍郎陆牵的脚下,他拾起一看,大惊失色:“丞相大人,您!您怎么能做这种事!”
议事厅里其他的臣子纷纷围过去看,分了信看,表情是一样地诧异。
曹德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缓缓说道:“什么东西,这么稀奇,也让老夫看看。”他伸手出去,陆牵立刻像害怕瘟疫的传染源一般松了手。接过信,扫了一眼,曹德望大笑起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污蔑老夫和羌人有私?”
众人看向他地神情,竟是没一个人觉得这是污蔑。
“你们都相信这些信?”曹德望怒视。
“这些信里说的事情,都发生了不是吗?”易阑珊一件一件数来:“月鹿关破于一夕,叶帅战死,吴听风取而代之,丛山粮草一夜焚尽”
“和这些事情比起来,信件上地字迹也好印章也好,倒算不得什么重要证据了,虽则,”易阑珊停顿一下:“它们也都是吻合地。”
众臣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