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晴岚-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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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回首望见车中略显憔悴的林晴岚,心中泛起丝丝苦痛,柔声道:“小姐,再忍耐片刻,到了前面的安阳郡就可以略作休息了。”
“赵总管他们不会有事吧?他们只带了那么几个人”见好好的一群人因为自己而奔波劳累,甚至还有性命之忧,林晴岚心中很是内疚,这样心虚地问道。
“谁能保证没事呢?”说话的是前面驾车的王叔,只听王叔用平淡得似乎看透尘世间一切的语调继续道,“生死有命。小姐,你不要操心那么多,我和老赵都一把年纪了,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些人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不足喟叹。倒是小姐你啊,你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林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了,老爷夫人又走得早,什么事都还得你自己做主呢,我们这帮老骨头只是帮衬帮衬罢了今后的路还长着呢驾!”王叔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扬鞭催赶着拉车的马匹
是啊,父亲大概是再也不会管我了林晴岚放下门帘,听完王叔这几句话心中顿时十分沉重:以后的路还长啊,都得我一个人走呢!可我又该怎么走呢?只略一沉吟,沈初白那俊逸秀朗的身影便泛上心头——原来还满心指望白能伴我走呢,却不料此刻被他害得如此狼狈白,晴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吗?晴岚只是想让你当面跟我要你们想要的而已啊
新年伊始,天气却还是严寒的。正月的天气却是难得一见的晴朗,明媚的阳光拨开了一冬天的阴沉云雾向大地洒着暖暖的光芒,料峭的春风吹起瓣瓣早开的桃花,一阵粉红花雨洒过,地上已是薄薄一层桃红了。
云都山的春天来得很早,老早便有争春的秾桃艳李开满山坡,远远望去,那渺渺的一点白、一片粉恰似美人衣裙上随性的花纹,美得恰到好处。
云海阁中碧海楼内却没有丝毫春的味道:阁主沈若瑄正为了林家的事大发雷霆!一通脾气发完之后,见云海四使及其他下属们噤若寒蝉,只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现在是正月,三月你们若还把这件事办不好,提头来见我!”说完看也不看下属们一眼,愤愤然拂袖而去
“杜叔叔!”青云使杜莫奇刚垂头丧气走出碧海楼,便听见有人叫他,扭头一看却是少主沈初白。
“公子找属下有什么事吗?”杜莫奇见是沈初白只忍不住大皱眉头:这小祖宗又是来问林家的事的吧?唉,这两三个月以来都问了不下上百遍了杜莫奇心中正这样想着,只听沈初白已然发问了:“林家可有消息了?”
“没没有”杜莫奇心中矛盾万分:阁主吩咐过不可把林家的事透露半分给沈初白,而沈初白也煞是可怜,为林家的事不知挨了阁主多少骂、内疚了多少次
“杜叔叔,你不要骗我!”沈初白并不笨,听杜莫奇的话答得吞吞吐吐的,忙拉住杜莫奇的胳膊挂着一脸可怜之色,低声哀求道:“杜叔叔对我最好了,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的。这次林家的事也不要瞒着我好吗?您放心,我不会去闹事,只是想知道一下,听听林小姐的消息”
见沈初白这般可怜相,杜莫奇心中也是不忍,沉吟半晌方低声道:“公子,这事属下的确不能跟你说。您近日注意晏海使的动向吧”杜莫奇知道沈初白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多说,见左右并没有人注意便迅速走开,只留下沈初白一个人在那里回味、思索
两天后,沈初白得知晏海使领着部下并带了一千多勇士离开了云海阁,忙悄悄躲过父亲的眼睛暗地里跟了上去晏海使是向北走的,一路上春光甚好,只是沈初白心中没有半点闲情去怜那□,一些猜测与问题只萦绕在脑海里:父亲要让晏海使干什么,竟然带这么多人?父亲到底想把晴岚怎么着啊?晴岚身子柔弱,又不会武功,这一路逃了出去可怎么受得了啊早知父亲会这样做,我真不该把晴岚的事告诉父亲
半夜子时,丹凤城内外都是静悄悄的。皓若玉盘的明月已然当空朗照,明亮却又冷若寒霜的月光洒满了大地,大地上的一切事物在月光里都依稀可见了。
子时三刻,丹凤城外北五里的树林里忽地燃起了八盏红灯,那红灯很大也很明亮,就算天上有满月当空那八盏大红灯也绝对是很抢眼的,若有人注意,方圆几十里定都能看见的。
一刻钟过去了,林中依旧没有一丝声响,静极了,只有那八盏大红灯还兀自亮着。
忽地,林外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向林中朗声道:“何人招我?还请一见!”
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林中已然走出两个人——却是林晴岚与张妈妈!林晴岚依旧一身家常妆扮,就算如此,就算在夜里,她那姣好的容颜却还是美丽动人的,伴着那清冷的月光,她的美丽甚至多了些冷艳。张妈妈却是一身劲装,一身凌然之气,丝毫没有平时的那份平和了。
“二位何人?怎知道这个暗号?”林外又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小女子林晴岚,家父林文轩。今夜相招,事出有因,还望各位相助。”林晴岚轻步走出树林,见林外已有五个黑影,心中已是一宽,虽知张妈妈这个法子屡试不爽但心中还是有几分胆怯,只这样装作平静地答道。
林外五人听林晴岚如此答来,心中并不敢肯定,互望一眼使了个眼色,内中一人已是飞身而出,长剑出鞘,凌空舞了几个剑花,长剑直指林晴岚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来讨教讨教阁下的花韵剑法了!请!”那人话虽如此,手中之剑却并不慢半分,那剑势之厉,也不是一般人能阻挡的。
“你们忘了吗?林家的人从来不学武的!”林晴岚身边的张妈妈大喝一声,佩剑也出鞘迎上那人的剑势。张妈妈使出地道的花韵剑法却也英姿飒爽不失巾帼风采。张妈妈与那人的剑势都流畅自如,宛若行云流水,缠斗一处一时间伯仲之间难分胜负了。
“领教了!”那人已然完全信服了这花韵剑法,知一时胜负难分,卖了一个虚空低喝一声,剑已铿然回鞘。
林晴岚知道这次也不会有差错,照例走上前来,亮出手中那块玉佩一任那五人审视。那块玉佩看似平常只是一块白玉而已,出奇的却是玉佩上的那个“林”字:字并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玉中纹路天然形成的!林晴岚见五人面露信服之色,忙扬声道:“家父家母早已仙去,只留下小女子及几个家人。近日因《林氏家训》招来云海阁的数月追杀,小女子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按家父遗训请各位帮助。还望诸位看在家父的面上助小女子逃过此劫。”那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凄凉与可怜,让人忍不住心动。语罢,林晴岚已是做势要朝地上跪下去了。
近前一人见此情形伸手做了一个扶的姿势,林晴岚再怎么也跪不下去了。只听得五人齐声底诺道:“我等静听小姐差遣!”闻言,林晴岚心中大喜忙站起身来按计划向他们陈述着近日打探来的消息、分析敌我形势、略作安排
栖凤山上冷月渐沉,月色已然微弱难辨,巍峨的山峦与苍劲的树木渐渐隐于黑暗之中,只有偶尔的几声春虫的细鸣给人以生机。
栖凤山叠翠谷中有一处小小的院落,那院落是普通的农家小院,不大,只有四五间房,很是简朴,但那朴素中却隐隐透着些精致,似乎这院主人不同与普通农户。那院落和周遭不尽的山峦一样安静着,沉睡着,没有一点声息。
沉沉夜色里忽的有一道黑影朝小院走来,那身影似是一位女子,很是轻柔。走至窗边,那女子刚推开窗准备从窗而入,屋里的灯却忽的亮了,那女子一惊,还是从窗口跃进屋去。那灯虽不甚明亮但是借着灯光还是可以看清屋里的事物。屋里器具不多,但都十分精致,南边一张大红漆木床,床上却是一位中年男子拥被而坐。
“轩哥哥,你还没睡呢!”那女子径自走过去除去腰中佩剑,坐在床边柔声道。
“今夜你还是去了?”那中年男子虽不是似少年般风流倜傥,面容却还是颇为精工的,再加上些岁月的沧桑痕迹更显出成年男子的韵味来。那中年男子眼中满是温柔之色,望着那女子柔声道。
“嗯。”那女子的声音底气不足,似乎怕男子责备,轻声解释道,“我想,她们若没有要紧的事也不会擅用‘子时三刻八盏红灯’的,所以想去看看”
“唉——”那中年男子长叹一口气,眼睛里却是平淡之色,缓缓道,“我们都已经出来了,何以又要管那些俗世中的事呢?”
“轩哥哥,难道你真的不担心吗?”那女子抬起头认真地盯着那男子道,“当年我们多少也对不起她们啊!再说,晴岚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了”
“真的是晴岚?”那男子闻言一惊,殓起眼中的平淡之色满是关心地问,“你见到她了?”
“是啊,真的是晴岚”那女子眼中满是追忆之色,连那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渺远了,“比当年的张姐姐还要漂亮呢!我都要以为那是张姐姐了”久久的,两人都陷入了那久远而苍凉的回忆,连空气都似乎要为那回忆所凝结了
“轩哥哥,张姐姐她竟然走了四五年了,只可怜了晴岚,这几年都是她一个人”那女子眼中满是内疚与痛苦,那说话的语气也是苦涩的,“如今不知道云海阁怎么知道了《林氏家训》在她手上,连月来追杀不绝,我都不敢想晴岚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说着说着,那女子已然无法忍受心中那份内疚与痛苦的煎熬,述说变成了低声啜泣。
想不到十多年了还有人打《林氏家训》的主意那男子听了消息也颇为震惊,心中也泛起了阵阵苦痛,见那女子伤心如斯,便轻揽着她的肩劝慰道,“雨烟,不要难过。天要绝我林家,奈之何?晴岚自有天相,再说我昔日的那些下属也会帮着她的”
闻言,那女子哭得更伤心了。以为在那男子怀中,还是忍不住仰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问道:“轩哥哥,当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要是你不走出来,如今天下谁又敢动林家的人?晴岚也不会遭此大劫了”
“雨烟,不要这样说”闻言那男子也是一怔,心中也满是痛苦与内疚,但还是柔声安慰着怀中女子,“不要胡思乱想。以前的十多年不是都平安无事吗?既然我们已经走了出来,就不要再想太多,一切听天由命吧”
深沉而宁静的夜里忽地泛起了阵阵波澜,那夜也不复宁静了
四
北方沉沉的春夜依旧十分寒冷的,春风吹过树梢还是如冬天那么凛冽强劲,只吹得树梢“唰唰唰——”直响。春日的阳光并没有完全融化冬日的积雪,北方的山林里还处处可见皑皑白雪。
寒冷的春夜里林晴岚一行还在向着朔州的方向赶去。朔州是北方的边郡,经济倒也繁荣,但那却是一个鱼龙混杂的所在:它并不由哪一股力量所控制,很多势力都可以在那里生存发展但却绝不可以称霸,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云海阁向来自大,看不起朔州,因此朔州并没有云海阁的势力。
林晴岚依旧乘着马车,带着近几个月招集来的三十余个父亲的旧部扮作商队前往朔州赶去。为了不引人注意,林晴岚他们都是选择夜深人静之时赶路的,如此一来就更加辛苦了。经过几个月流离失所的逃难生活,林晴岚初出五柳城的兴奋早已烟消云散,这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