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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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足似的笑,不似往常的淡漠疏离,而是真的发自心里——就这样自然得像是不加修饰的绽开,却突兀的,惊了南宫胤楚原本焦躁不安的,心。
该说他是荣幸之至吗?这样的楚兮云,如不是高烧到连神志都已经不清了,他会像这样,不加掩饰的对他笑吗?
“皇上,太医已经到了。”身旁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跑进来,也不敢靠的近了,隔着远远的距离一声通禀,南宫胤楚略一恍神,也就吩咐:“还不进来?”
“是。”小太监领旨以后一溜烟的跑出去,不多时,一众太医鱼贯而入,本就狭小的出尘殿立时人满为患。
南宫胤楚皱眉:“郑太医,王太医留下,其余的下去等着。”说完未待众人反应,不耐烦的一摆手,其余人立时噤了声,敛衽就又退了出去。
郑太医上前,看着南宫胤楚紧紧圈着楚兮云坐在榻上,眼神里略略带上了难色:“皇上,还是交给微臣吧。”
“不过是把脉,朕碍着你了?”语气极是不善,饶是郑太医多年伺候这些贵气的主子伺候得惯了,乍一听还是一阵哆嗦:“微臣不敢。”说着赶紧低头上前,恭恭敬敬的就着南宫胤楚的手搭上楚兮云的脉,略作停留,又赶紧敛衽退下去,除了就近瞧了瞧楚兮云的气色,自始至终竟是再也没敢多抬一次头。
郑太医退下,王太医又赶紧上前,望闻问切一阵子,也就熟练的退下去同郑太医一起商量着开方子。
趁着这个空,太监总管丰德赶紧□话来:“皇上,该是用膳的时辰了,奴才可是这就去传膳?”
南宫胤楚随意的一摆手:“叫人做些清淡的来。”说罢似是怕怀里的人冷了,又顺势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这才又道:“现在出尘殿管事的是谁?”
苍宇目光顿了顿,暗自从床榻上倚着的虚弱身子上移开来,语声恭敬没有波澜:“回皇上,正是奴才。”
“哦?”南宫胤楚抬眼打量了他一番,语气淡淡,又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君主的样子,继续问道:“兮云先前用过早膳了么?”
苍宇一愣,只得照实回话:“主子说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所以早膳就给耽误了。”
“耽误了?你耽误的起吗?”
苍宇依旧低垂着头,知道他此刻得了闲,这是要秋后算账了,毕竟主子病成这样却没有及时通传太医来照料,他作为奴才也是极失职的,当下有了盘算,顺势一跪就要老老实实的叩头请罪。
楚兮云像是终于听清了什么,在那人怀里挣了挣,也就声音沙哑的断断续续开口:“哥哥…是我…不叫他们进来的……”
南宫胤楚不待他说完,已经皱着眉急急打断他:“你不知道自己病成什么样了么?”
楚兮云笑,这笑容带着些虚弱苍白,却绝不是先前那般不加修饰的自然——唇角略略勾起,眸光却凝定平和——这样的笑,南宫胤楚见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让他觉得……
厌恶么?
他是觉得厌恶了——帝王,更是惧世俗的人——他即有平定天下的抱负,又有灭了燕国的本事,又怎会为一个区区的敌国余孽做如此多让群臣百姓动怒的事呢?他可以将他养在深宫,禁了消息,甚至也可以给他一个襄国良家百姓的身份,再召进宫里赐个陪王伴驾的闲职——这些他自幼就烂熟于心的为君之道,在他看到那个困在战火里一声声叫着“哥哥,救我……”的小小少年时,怎么竟通通抛到脑后去了呢?
或者他那时毕竟还是自傲的,兴邦定国,攘外安内,如许的文成武功,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肆意的任性一次了——不必战战兢兢看着朝堂上德高望重的老臣处处制肘,不必无可奈何看着战场上冲锋在前的将军一叠声的“皇上,军情紧急,还是让微臣去吧”然后留他一个人躲在最安全的大后方阵营,不安的等待那些或胜或降的早就尘埃落定的战报快马传来——没有谁真的在意他的所谓圣旨,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一步步长大到今天的孩子啊。
☆、安逸舒心
如果说做一个昏君是这世上最安逸舒心的事,那么,做一个明君,可就该是韬光养晦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朝臣总是赞他成熟稳重越发的显露出一个帝王应有的威严与气度,可又有谁会知道,一个从五岁起就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步一步如履薄冰走到今时今日,其间的滋味,又怎可轻易对人言呢?
南宫胤楚还是伸长手臂紧紧圈着怀里的少年,看着他这般淡漠的笑——苍白的近乎透明的侧脸隐隐的闪动着殿顶动人的珠光,可是那光在美,也照不进那人的眸子里——他厌恶他这样的笑——他这样的笑可以是对宫女,可以是对太监,可以是对任何人——他不厌恶他,只是莫名的厌恶他像这样漫不经心的,如同佛祖拈花,众生平等般没有感情的笑。
楚兮云还是淡淡笑着,听他急切的问:你不知道自己病成什么样了么?也就语声艰涩的答他:“我不想喝药,药…苦……”
他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几个字出口,人就软软的陷在南宫胤楚的怀里再也撑不住了。
南宫胤楚只觉怀里一沉,再去看时,那人咬着唇,似乎是已经睡了,也恰是这时,太监丰德传了膳来,又命人连同刚刚熬好的一碗冒着热气的药一同端了来,熟练的上前欠个身:“回皇上,药已经熬好了,太医嘱咐了得趁热喝,奴才……”
“行了,端过来吧。”南宫胤楚这才恍然——刚才只顾着急发火,连太医诊完脉开了方子都没有注意,此刻连药都熬好了,他竟连那人的病情重不重都忘了问一句——罢了,宫里的老太医别的不行,诊病还是信得过的,大概也就是伤口发炎才发了烧,他又抬手轻轻的拭了拭那人额角细细密密的湿汗,这才接了那一碗药,试了试温,再舀起一勺,小心的递到那人唇边去。
楚兮云还是紧紧咬着唇,本就凉薄的唇咬出一排森然的牙印,饶是他现在身子虚使不出力,才堪堪的没有咬出血来。
那个白瓷的勺子递过去,他紧咬着唇还是不松,南宫胤楚略一皱眉——他生平没有细心伺候过人,普天之下也没有谁能配得起要他伺候——此时此刻,看着怀里的人拒绝不合作的样子,若是往常有谁敢像这般不识相,他怕是捏碎他们的下巴也早就把药灌下去了,可是,他们,不是他。
南宫胤楚又再皱眉,勺子递过去许久,任他如何摩擦他的唇齿,他还是紧紧咬着唇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刚刚,他是不是说,他不想喝药,因为害怕药苦呢?
苍宇还在一旁跪着,偷眼看前面床榻上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由也皱了眉,思虑再三,才试探着开口:“皇上,药就快凉了,不如还是让奴才……”话音未落,正前方一道寒厉的目光扫下来,没有人开口,气氛却冷了下来。
丰德赶紧压低声音怒斥一声:“大胆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说着抬眉看看床榻上丝毫没有听进去似的那人,也就敛目恭敬的站着不再吭声。
南宫胤楚复又仔细的看着怀里那个不肯乖乖喝药的固执少年,索性收起了勺子,自己就着手里的药碗喝了一口,再低头,含着药汁舔舐他紧咬在一起的唇齿,小心的撬开,又再深入,紧紧的压着他的舌,尽量不让他尝到药的苦涩,一股浓郁的药草味道在他的口腔里溢出来,他似是不愿了,皱眉就要吐出来,南宫胤楚又再压上,舌尖抵着他的喉管,一只手托着他的颈项,迫得他微微向后一仰,原本的药汁已经本能的咽了下去。
楚兮云剧烈的咳,刚刚托着他的那只手略显慌乱的轻轻抚着他的背——瘦削的肩线被慢慢延伸至腰下的墨发缠绕纠结,背上的琵琶骨略略凸起,隔着冬日厚重的外衣,并不明显的时隐时现——南宫胤楚起了绮念,赶紧转头喝了一大口苦涩的药,待神志清楚了些,才又低头印在他的唇上一滴不漏的喂给他。见他老老实实的喝下去了,也就再喂一口,不知不觉,整整一大碗药也就渐渐空了。
身旁的小太监见势赶紧探身递上一盘甜腻的蜜饯,南宫胤楚捏了几颗嚼了,又再俯身扫着那人的舌尖,待觉得他的口里已经没了苦味,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他,抬头询问:“午膳备好了?”
丰德赶紧接话:“回皇上,早过了用膳的时辰,奴才已经叫人把饭菜热了……”
“好了,”南宫胤楚又看了一眼怀里似是承受不住已经睡着的少年,本想缓缓起身,可见着他死死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指,也不再动,又继续吩咐,“都端进来吧。”
“是。”几个宫人麻利的退出去,不多时就捧了一些杯盘碗盏快步迈进内殿来。
南宫胤楚看了,也着实没有胃口,只是叫人端了一碗燕窝粥过来,兀自舀了一勺试试温,又再凑到那人唇上,见他不肯喝,也不恼,只是覆上那人的耳垂,像是舔咬一般淡淡的告诉他:“你不用早膳,朕依你,可这碗燕窝粥要是自己不喝,朕可就要喂你了。”
怀里的人挣了挣,勉强的睁开一双略有些迷蒙的眸子,探头咬住唇边的勺子,一口饮尽,爽利的丝毫不带半分犹豫。
南宫胤楚就着手看他把一碗粥尽数吞下去了,才不自觉的带了笑:“吃了药,就睡一觉,朕不扰你。”
楚兮云听了,知道他是不打算走了,旋即摇头,像是恢复了些力气,轻声的问他:“哥哥,今天不是该去含英殿吗?”
话音刚落,南宫胤楚又皱了眉,是啊,近日朝堂上的几个老臣子摆明是串通好了要他雨露均沾延续皇族血脉,本来要是换做别的事胁迫他,以他现在的权柄,定是要重惩不饶的,可偏偏……他低头摩擦着他的脸,语气带着些无奈:“连你也这么急不可待的,要朕去宠幸江妃么?”
☆、舞刀弄剑
南宫胤楚看似淡淡的问,语气却是有些不善的。
楚兮云不答,神色寂寂像是又要睡着了——还是这般淡漠——南宫胤楚嘴角勾了勾,却不是笑,他抬眼正看到那人原本紧紧抓着他衣角的手指已经不知不觉的松开了——那人的手指很美,就像是精心的选了上好的白玉凿刻打磨而出,让人明明想要靠近却又不忍亵玩,他是极喜欢含着它的,只是此刻——它躲得远远的,那样子,是——嫌恶么?
南宫胤楚拂手,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甩出一阵寒意飒飒的风,他僵硬的站起来,再也没有看一眼那个被他抛在床榻上的人:“丰德,今晚叫江妃侍寝,摆驾坤乾殿。”——即使是叫江妃侍寝,他也宁愿先呆在自己的坤乾殿里熬到入夜再不得不去吧。
“是。”
“恭送皇上——”
一众宫人来了又去,剩下的几个原本就在出尘殿伺候的小太监,安安静静行过大礼就又恭身立在那里。
“主子需要休息,都下去吧。”苍宇已经站起身,也没有心思去揉揉那在寒凉的青玉板上跪得发麻的膝盖,只是吩咐了一声——怕招人怀疑也不敢表示出太多的关切,说着就要领着几个宫人退出殿去。
“小宇子……”楚兮云皱眉喊他,“你就这般…偷懒怠慢么…其他人可以…出去…你留下……”
见他像是动怒了,剩下的几个人也不敢多想,赶紧欠身行礼就匆匆忙忙的退走了。苍宇见没有了外人,也